闻汝贤道:“二叔如肯退任长老,当众宣布,由小侄继承掌门人,小侄年轻识浅,一切还不是听你老人家的!”
闻九章呵呵一笑道:“汝贤,你在愚叔身上下了什么毒?”
聂沧澜听得不禁一怔,闻汝贤居然会在闻九章身上下毒,这真是出入意料之外!
闻汝贤道:“二叔放心,小侄还要你老人家的支持,自然不会下得太重,而且每半个月,小侄自会奉上一粒解药,决不会让你老人家毒性发作,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
聂沧澜暗暗怒恼,好个丧心病狂的人!
闻九章又道:“汝清呢?你也在他身上下了毒?”
闻汝贤道:“这个二叔更可以放心,小侄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回转华山,即可替你老人家和汝清弟完全解去剧毒,不会有事的……”
聂沧澜刚听到这里,只听有人拍着房门说道:“客官,请开门,公爷来查房间了。”
公爷来查房间,这倒是少有的事!
聂沧澜打开房门,果然看到店伙陪着两个身穿蓝布衣裤,腰佩刀鞘的汉子站在门口,这两人蓝布衣衫不扣扣子,敞开了胸襟,一副地痞模样,那像公门中人?
聂沧澜问道:“什么事?”
店伙连忙陪笑道:“客官,这二位是公爷,来查房间的,这是例行公事,没有什么的。”
聂沧澜退后了两步,说道:“好,他们进来查好了。”
两个汉子举步走入,左首一个一脚踏在椅子上,半俯着身子,侧脸朝聂沧澜问道:“叫什么名字?”
聂沧澜看得心头不禁有气,正容道:“这椅子是坐人的,你把脚踏在上面脏不脏?请你先把脚放下去。”
“哈!”左首汉子似乎很出意外,口中哈了一声,轻蔑的道:“你小子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聂沧澜道:“我要你把脚放下来再说话。”
左手轻轻朝椅子背上搭了上去。
左首汉子瞪着聂沧澜,怒声道:“你小子居然发横发到这里来了……”
话声未落,突觉椅子一震,脚底剧烈一麻,一个人身不由已往后仰跌出去,砰然一声,背脊着地,几乎连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仰跌出去的?
双脚在地上一用力,上身一仰,跳了起来,一张脸胀得色如猪肝,喝道:“好小子,是你使的促狭?”挥手一拳,迎面击去。
聂沧澜脸色一沉,喝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嘴里一直不干不净,谁是小子?自己不小心摔了跤,诬赖别人,还敢动手!”
说话声中,一伸手把对方击来的拳头握个正着。
左首汉子拳头被人握住,顿觉像放进炭火炉中一般,炽热如同火烧,而且对方拳头好像铁箍般一下捏紧,自己手骨互挤,几乎快要碎裂,痛澈心肺,口中杀猪般大叫一声,弯腰屈膝,蹲了下去,满头像黄豆大的汗水,一粒粒绽了出来。
右首汉子看出情形不对,一声不作,刷的掣出单刀,就朝聂沧澜右腕砍下。
聂沧澜哼道:“你居然动起家伙来了。”
右手伸出三个指头,一下撮住对方刀尖,一记“太阿倒持”,顺势朝前送去。
右首汉子那有躲闪的余地,刀柄卟的一声,不偏不倚撞在他右胸“将台穴”上,那汉子立时动弹不得!
聂沧澜左手稍稍放松了些,问道:“你想不想老子高抬贵手,放开拳头?”
左首汉子早已痛得汗流浃背,连眼泪都流了出来,闻言连连点头道:“大……爷饶命,小……小的有眼无珠,请大爷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
“好!”聂沧澜问道:“你们是什么衙门出来的?”
左首汉子张张嘴,哭丧着脸,嗫嚅道:“是……县衙门……”
聂沧澜道:“是吗?”
手上稍微一紧,那左首汉子口中:“唷”了一声,叫道:“大爷饶命,小的说了……”
聂沧澜哼道:“说!”
左首汉子道:“小的两人是……是从咒钵寺来的。”
“咒钵寺?”聂沧澜道:“那就不是公差了?”
左首汉子连声道:“是、是。”
聂沧澜道:“咒钵寺为什么要来查房间?”
左首汉子道:“因为……因为大爷你携带随身兵器入城,所以要小的两人来看看……”
聂沧澜哦了一声,道:“原来咒钵寺还是这里的一座山头!”
“是、是。”
左首汉子连连点头道:“大爷知道就好。”
聂沧澜道:“咒钵寺听起来是一座禅院,住持是什么人?”
右首汉子道:“是金钵禅师。”
聂沧澜左手一放,说道:“你右手从此不能再用力气,记住今天的教训,也未尝不是好事。”
右手一挥,一掌拍在右首汉子的肩上,喝道:“你持刀行凶,足见平日狐假虎威,作恶不在少数,废你右臂,只是从此不能再持刀行凶,不碍吃饭穿衣,你们可以去了。”
左首汉子试一握拳,果然五指酸软无力。右首汉子听说自己有臂被废,还不相信,再低头一试,五指伸屈自如,俯身从地上拾起单刀,刚五指一拢,握住刀柄,陡觉整条手臂酸麻无力,那还握得比刀,铛的一声,跌落地上,心头又惊又怒,但又不敢发作,急忙用左手拾起单刀纳入刀鞘。两人谁也不敢吭上一声,匆匆退出房去。
那店伙站在房门外,早已吓白了脸,这时跟在两人身后送了出去,口小说道:“二位大爷好走。”
这一阵功夫,已是傍晚时光,聂沧澜取过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了,就随手取起剑囊,朝外走去。
出了客店,街上商肆此刻华灯初上,一片灯火,行人如织,比白天热闹得多,信步走到一家酒楼门前,一排五间,十分气派,抬头看去一方朱红横匾上写着“菡萏居大酒楼”六个金字,心想这名称倒是幽雅得很。
举步跨进大门,中间是一道宽敞的楼梯,黄漆光可鉴人,迎面有四个大字,高升雅座,可见楼下就不是“雅座”了。
聂沧澜登上楼梯,才知这楼上“雅座”果然不同,每张桌椅都是黄漆雕刻,光亮无比,而且桌与桌之间,走道宽敞,跑堂的伙计,一律穿着淡青夏布衣衫,看去使人有清爽之感!
整座楼宇壁间,柱上点燃的是莲花灯,一盏盏白瓷莲花,花蕊即是灯蕊,灯光柔和,如同白昼!
想不到偏僻小县,居然有装潢得如此考究的酒楼!
这原是聂沧澜上得楼来目光一瞥间的事,立时有一名伙计迎了过来,含笑问道:“贵客有几位?”
聂沧澜道:“我只是一个人。”
那伙计忙道:“贵客请随小的来。”
他把聂沧澜领到靠街的一张桌上,陪笑道:“这张桌子靠近大街,贵客只有一个人,没人聊天,就可以看看街景,也颇有意思。”
聂沧澜点点头,笑道:“你倒替客人设想得很周到。”
那伙计躬躬身道:“贵客满意,就是小店的光荣。”
聂沧澜暗道:“真想不到连这家酒楼的伙计都好像经过特别训练的一般!”
伙计沏上一壶香茗,放好筷碟,才道:“贵客要些什么?”
聂沧澜道:“随便,你要厨下做几个可口的菜来就好。”
伙计又道:“贵客喝什么酒?”
聂沧澜随口道:“花雕。”
伙计退去之后。
聂沧澜倒了一盅茶,喝了一口,才举目朝楼上四周打量了一眼。五间楼面,约有五分之二,分隔了三间贵宾室,整座大厅,只放了三十张桌子,因此走道宽敞,桌与桌之间,并不拥挤,自然就显得有独立之感,不妨碍邻桌了。这时已有六七成坐头,但食客们都是些衣冠楚楚的人士,越显得这家酒楼的高尚了。
不多一会,伙计送来酒菜,聂沧澜斟了一杯,举筷吃着菜肴,果然极为可口,手艺不输大城镇酒楼!心中却忽然想起闻九章、闻汝贤叔侄为了互争华山派掌门,不知下文如何?接着想到闻九章带着闻汝贤、闻汝清去投靠天南庄,晋见姬七姑,可见闻汝贤、闻汝清被自己点废的右臂,已经复原了,他们到这里来,不知又有什么事情?
正在思忖之际,发觉正有一个人朝自己桌子走来,抬目看去,那是一个身穿青纱长衫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脸上肤色黄中泛白,连眼白也微带黄色,这时离自己桌子不过三数尺光景。
聂沧澜抬眼之间,也发现了在客店盘问自己的两个汉子,他们登上楼梯,就站在那里,并没跟过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聂沧澜心里已经明白,但他只作不见,举筷夹起菜肴,送入口中,慢慢吃着。
那中年人这时已经走到桌子横头,抱抱拳道:“这位兄台……”
聂沧澜没待他说下去,就含笑点头道:“没关系,在下只是一个人,阁下只管请坐。”
中年人陪笑道:“兄弟那就告坐了。”移开椅子,就在横头坐下来,接着说道:“兄弟其实是专程来拜会季大侠的。”
直到此时聂沧澜才哦了一声,目光朝中年人投去,故作诧异的道:“在下……和阁下素未谋面,拜会不敢,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他这一次抬眼,方才站在楼梯口的两个汉子业已不见,敢情把中年人领来之后,已经下楼去了。
中年人抱抱拳,含笑道:“季大侠远临敝地,兄弟手下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季大侠多多海涵。”
“不敢当。”聂沧澜望着对方说道:“在下还没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