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满地湿滑。
当马车停在姒宅门口时,红珠抬头看着那高高的门匾,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答应姚子青走这一趟,明明她最讨厌姚眉。
“娘子,这边请!”姚子青对红珠保持着客气,就算是看在南初的面子上,自己也应当如此。
红珠不曾受过姚家人如此礼遇,微微点头,随着姚子青往后院走去,她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姚眉了,曾经水火不容的两人却在姜通死后见面。
因为要见客,姚眉已经起身了,而且还精心梳洗打扮了,可是一见到红珠,她还是自惭形秽。
看到姚眉的那一刻,红珠以为认错了人,几年不见,没想到她瘦了这么多,皮肤也很通透,她还是乖乖地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姚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坐吧。”
这下红珠更加惊讶了,她印象中的姚眉从来都没有好脸色,每日都带着怒火一般,看谁都不顺眼。
红珠在她旁边坐下,看着下首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姚眉没有向自己介绍,她也没有问。
“坊间传言,姜通是因为替你赎身而贪墨了税银?”姚眉开门见山,正主已经在这里,不需要拐弯抹角。
“通爷的确是要替我赎身,但是老鸨开价三千两,我曾经在府上待过,通爷不至于三千两都拿不出来。”红珠解释道。
姚眉点了点头:“三千两不算少,也的确不算多,老爷才上任两个月不到,哪里会有这样的胆子,我不相信。”
红珠微微沉吟:“当时还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通爷之死是否与这有关。”
“什么事?”
“我当时在海棠楼,人胜日的时候,海棠楼进了一个戏班子,那几日酒水吃食免资。”这件事一直压在红珠的心头,她想过姜通一直没有消息恐怕是生了变故,没想到是生死:“那些日子,楼里有个瘸子不见了,我听到两个戏子的谈话,人是他们送走的。当时我害怕极了,后来,人胜日时,那天夜里,楼里所有的人都被迷晕了,门口停了好多板车,车上放着黑漆大棺材。通爷当时就让果子送我离开,去姚氏城投奔夫人,还让季林遣散府中仆人。”
姚眉努力地睁着眼睛,不让自己漏掉一丝信息,原来,人胜日时,在他们被围困之时,姜通也深陷泥泞:“他让你投奔我?”
红珠点了点头。
姚眉却皱眉沉思:“那些人被运到哪里去了,可与城中氏子消失有关?”
“通爷就是怀疑此事与氏子消失有关。”即便现在想起来,红珠也是一脸惧色:“那些运送棺椁的人是差役。”
姚眉倒吸一口凉气:“差役?”
若是差役,那么,此事就与官府脱不了干系。
“是的,就是因为觉得和官府脱不了干系,通爷就不敢报官,说是要直接去神庙告知姜氏神,那一去,就没有了消息,而我出城的时候被城门卫拦住送去了台狱,我在台狱里还见到了季林,府上的仆人小娘也都入了台狱。我深感事情严重,贿赂了台狱的差役这才脱的身。”
“你脱身了,为何没有来找我?”
红珠这才期期艾艾地说:“通爷说我生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已经回府了,可是我根本就没有生过孩子,若是投奔你,一下子就露馅了,当时姒蓉寻到了我,我想着和她一起开铺子,不过,那时我们也派了人往姚氏城送信,那送信的人回来说,姚氏城的城门关了好几日,他连门都进不了,还差点被一小将射杀!”
姚氏城紧闭城门那几日,就是姚氏神灭时,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
这时姚眉想起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姜通在姚氏婚书上签了字,他竟然同意让南初去结阴亲?”
“不可能!”红珠义正言辞地否认了:“因为我做妓子之事,他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说我不要脸,日后会影响南初的名声,所以才非要替我赎身,他如此拳拳爱女之心,又怎会让南初去结阴亲。我都不曾见过南初,却每日里听得他不知道念叨多少次,还要挨他的骂。”
姚眉喉头一哽,朝南初看去。
姬南初也愣住了,姜通没有在婚书上签字?他们都误会他了?
就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姚子青也是一滞,他们可是骂了姜通不知道多久,难道骂错人了。
姬南初突然起身,看向姚子青:“阿姐,你先送红珠回去。”
姚子青愣愣地起身:“好,好!”
红珠看着那个小娃娃,似乎有些眼熟,她起身冲姚眉一礼:“夫人保重身体。”
姚眉微微点头:“你也保重!”
姚子青送红珠离开,姬南初冲姚眉一拱手:“夫人就留在此地,我现在就启程回姜氏城,只有回去了才能弄清楚真相。”
“我们一起回去。”姚眉沉着脸,若是姜通没有在婚书上签字,那婚书上的字就有问题,就像姜通的死因一样,蒙着一层迷雾,既然如此,那就要拨云见日。
“不用,我先回去看看,若真的是陷阱,也不必大家都陷入其中。”
雨还在下,本来要往姚氏城寄信的姜燮却匆匆而来,他虽然撑着伞,但是大半衣裳已经湿透了,似乎连脚步都有些不稳,甚至连门都没有敲,就一把推开了门:“母亲,不好了,书玥一个人回了姜氏城。”
姜燮刚让白鹭鹭带着信离开,就收到了姚氏城送过来的八百里急信,说是姜书玥留了一封书信,就单枪匹马回了姜氏城,说是要替姜通收尸,姚思廉已经去追了,只是不知道追不追得上。
这下,姬南初更是一刻都待不住了:“阿兄,你在这里陪着夫人,我先回姜氏城。”
“我同你一起去。”姜燮脚步虚浮,他也才是堪堪恢复,能下地行走,姚广孝现在还只能躺着呢。
“不行!”姬南初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一个人回城,目标不大,若是阿兄和我一起回去,城中不少人都认识你的。”
“你一个人怎么行,我让全偬跟着。”姜燮知道自己现在去了也只是一个累赘。
“不必,太显眼了,我一个人走。”
......
午后,大雨倾盆,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姬南初穿一身雨披,飞身上马,另外一匹马与她并驾齐驱,一同往西城门而去,那人正是桑树。
“不是让你留在姒宅吗?”雨势很大,姬南初喊道。
“我同小姐一起来的,自然也要一起走。”大雨迷了桑树的双眼,身下的马却丝毫不受影响,两骑齐头并进。
“驾!”姬南初一扬马鞭,再无他话,雨滴落在雨披之上,噼里啪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