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去了一趟羊城三院。
刚进医院就听到几个护士在讨论:
“听说赵医生今早上班的时候出车祸了?”
“对啊,可惨了,两条手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几根,颅内都出血了,现在正在咱们医院的急诊室救治,还昏迷不醒。”
“国家培养一个医生不容易啊,赵医生就算醒过来了,估计也是当不了医生了,可惜了,真没想到他会遇到这样的意外。”
“我看不是意外,前不久赵医生不是和李主任吵得很凶吗?”
“嘘,没证没据别乱说话,李主任和赵医生前几天才和好了……”
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有些茫然。
转身走向急诊部。
在这边看到了赵荣贵的家属。
他的老婆,他的爸妈,他的兄妹,个个都面色阴沉。
而他的女儿,则是在他老婆怀里,哭着喊着要爸爸。
他女儿也就六七岁的年纪。
旁边位置上坐着一个孤零零的中年男子,他面色苍白而憔悴,眼神迷茫而浑浊。
他就是今早那个撞到赵荣贵的白色小轿车的司机。
发生这样的事,虽然说不是他的全责,但是一屁股麻烦估计是少不了的了。
我心里那还残留着的一丝良知,让我有些难受。
没想到原来这么小小的一个布局,会害了两个家庭。
“你是不是很难受?很愧疚?”
这时候,我身后耳畔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发现小秀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
她听说赵荣贵出了车祸,便找借口从我妈的病房出来,专程跑过这边来看一看,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我。
“难受是正常的,愧疚也是正常的,那是因为你还有良心,还有道德,但是,做咱们这一行的,说句不好听的,良心和道德就是累赘,你不必同情别人的遭遇,你同情别人,别人可不会同情你。”
小秀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我苦笑:
“我懂。我就是刚加入,还没适应,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小秀对我一笑,夸赞道:
“你这次做得不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布局,赵荣贵被你弄惨了,而且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罪魁祸首是你,他们最多也就只会拿那个可怜的司机出气而已。”
我抬头看去,只见赵荣贵的老父亲,走到了那个司机面前,一把就扯住司机的衣领:
“我儿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绝对会和你拼命!”
中年司机满脸无奈的苦笑:
“大爷,这不能全怪我啊,谁能想到你儿子会骑着自行车从人行道上摔下来,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撞上了……”
赵荣贵一家人围了上去,都凶神恶煞的。
中年司机对他们好声说话,为自己辩解。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到住院部去看看你妈吧。”
小秀催促我一句。
我转身离开。
来到住院部我妈的病房。
我妈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精神也恢复得不错。
“儿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应该可以出院了吧。”
我妈见我来了,坐在病床上乐呵呵的,
“也不知道家里的鸡狗猪牛都怎样了,好些天没在家了。”
老家那点牲口,她一直惦记着。
病情有点好转,就想着回去。
我就说:
“妈,咱别急着回去,来羊城之前我已经让三叔帮忙照顾牲口,三叔肯定不会让它们饿着的,您就在这里好好住着,等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咱再回去不迟。”
就在这时,李仁德走了进来。
“刘芳云家属,过来一下!”
“李医生有事吗?”
我跟着李仁德走出病房,来到护士站旁边的一个会议室。
李仁德将一份检查报告递给我,对我说道:
“病理结果检查出来了,和我之前推测的一样,情况不太好,是鳞状细胞癌。”
我听到这个结果,竟然很平静地接受了。
因为之前做检查的时候,李仁德就已经提醒过我结果可能不太好。
李仁德怕我不知道什么叫鳞状细胞癌,便解释说:
“鳞状细胞癌是一种恶性癌细胞,前几年不是有个香港很出名的女明星死了吗?就唱《夕阳之歌》的那位,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间想不起了,她得的宫颈癌,就是鳞状细胞癌。”
“她那么有钱,而且身在香港,那边的医疗技术比我们这边要好许多,尚且无力回天,说真的,我真心建议你,真没必要继续给你妈治疗下去了,因为如果后面无论是化疗放疗,还是使用靶向药,她都会很遭罪,而且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带她回去,让她好好过剩下的日子,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仁德再次建议我对我妈放弃治疗,之前他说过要给我妈出后续的治疗方案,但是现在病理结果出来之后,他觉得没那个必要了,于是就直接来和我商量这事儿。
“让我考虑考虑。”
我如此回答李仁德。
李仁德点了点头:
“行,那你考虑考虑。”
“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李仁德起身离开,独留我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
他知道我需要慢慢消化一下,就没再打扰我。
我一直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我竟然很想给自己来一支烟。
从住院部的会议室出来,我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
然后推门走进病房,对我妈笑着说:
“妈,李医生说您病情其实也不是那么严重,之前都是误诊,现在病理结果出来了,您的癌症是良性的,只需要配合医生再做后续的治疗,应该就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