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室里一片寂静。
索伦瞪着手里的信纸。
肯尼斯还在盯着手里的球。
凯德加则仰头看着刚才被纸蝙蝠掀开的窗帘。
莱妮丝若有所思得来回看向他们三个。
索伦面色凝重，
别误会，司寇德来报平安他很高兴，确实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时间点糊在索伦脸上的是司寇德写来的信，而不是‘命运’派来的刺客发出的暗箭，就说明法兰妮那边的试炼，先知间的对决，应该是司寇德占优势吧？
既然那么多个世界的‘司寇德’，都在看着这里进行的一切，尝试帮助这个小妹，那确实不用太担心。
可问题是……
该不会昨晚的谷间酒什么的也被看光了吧？
卧槽……有个先知做‘前’女友，压力也忒尼玛大了吧……
“……我们是不是处在某种进行中的因果律里？”
这时凯德加首先开口，他的声线都在发抖，“我记得把结界关上了，以防止‘师傅’突然回来的啊，纸蝙蝠怎么可能飞得进来？”
恩？哦对了，凯德加的‘师傅’，那个魔神还在门外呢。
索伦回过神，把信纸收到怀里，“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现身吧阿加雷斯。来聊聊。”
三人看向索伦，但在转头的瞬间，突然如蜡像一般禁止了。
大概只有索伦的视魔眼能看见的，粉紫色光幕从召唤室里展开，笼罩了空间，禁止了时间的流淌。
索伦眯起眼，手藏在怀里的阴影中，握住了魔剑雷瓦丁的剑柄。
在他的面前，隐藏在黑暗中的，之前可以确信空无一物的召唤场，好像打开了一道门。
一个山羊胡子，长着三只眼的老人从暗影里走出来，走到掀开的窗帘缝隙里，斜着投射到月髓表面的那一缕阳光下，就好像上次两人见面时那样，礼貌得躬身行礼。
“又见面了，死亡骑士。”
都提到魔剑雷瓦丁了，那自然是这个魔神，毕竟其他跨过门的都被索伦杀光了。
索伦冲他点点头，“怎么称呼，老是呼唤你们的‘真名’不大礼貌吧？魔神？魔王？”
“真是体贴，鄙人只是魔主的副手，麾下带着些孩子们的一介魔将罢了。”阿加雷斯大魔将笑眯眯得，就像个常蹲在路边唠嗑的和蔼可亲的老人，“您就称我，毁灭天地，掌控寰宇，万邦之王，至高魔尊，无上的东方破坏神好了。”
“……不如我还是叫你‘滚’怎么样。”
“哈哈哈，开个玩笑罢了，别介意，”阿加雷斯笑眯眯摸着胡子，“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你们这个位面了，坦白说，这么危险的地方还蛮少见的，我都不记得上一次征服异界，几十个魔神将陨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上一次你们和炼金大战的时候？还是上上次你们和蜥蜴人大战的时候？”索伦好心提醒它，“难道您不觉得以贵军的实力，跨级打高难度本是很危险的事吗？这么老是团灭的，你们魔主还一直容忍你的失败，愿意给你报销啊？真是位仁慈大度的老板呢。”
“……”阿加雷斯瞥瞥嘴，“阁下好像对我族有很深的成见啊。”
索伦笑了，“怎么我还要端茶递水感谢征服者的入侵吗？做人也不能那么贱吧？哈哈哈开个玩笑罢了。我可不想额头上被种八个眼睛，随时有爆头的风险啊。
咱们也别兜圈子了，你还这么积极得复活亚丘卡斯，是和它达成了某种协议吧？两面夹攻精灵同盟之类的？
我不管你们之前的约定，它死了我杀的，而现在艾阿里希也是我的地盘了，麻烦你和你们的主子带句话，换个地方入侵如何，精灵的地盘那么大，没必要硬盯着艾阿里系那片荒漠不是吗。
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们夹攻精灵神殿，大家也是存在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的。”
阿加雷斯点点头，然后摇摇头。
“……什么意思？不同意？征服异界，奴役异族真的那么有趣吗？你既然被称为什么万邦之王，应该有不小的地盘吧，还不足够你们生存的？还是要确保生存空间？好吧，你要战那便……”
“阁下误会了，我无法给阁下带这提议，因为魔主已经被斩杀了。”阿加雷斯的脸上依然洋溢着温和的笑容，随口向索伦说明，“我族正遭到系统性的灭绝，比我们更强的某种东西在毁灭我们的文明。我们不是在‘入侵’而是在‘逃亡’。
现在包括我在内的四个大魔神正在寻找新的栖息地，艾阿里系的坐标是从我们暂时逗留的世界，来到你的世界最稳定的通道。当然，其实还可以有个更稳定的，就是这。被你们称为‘马厩’的传送魔法试验场。
很久以前我和亚丘卡斯做了一笔交易，我提供了你们‘空间传送魔法’的知识，作为交换，亚丘卡斯同意在这一侧‘开门’，允许我族迁徙到这个世界，它的领地居住，并且给我一个‘帝国公爵’的头衔，率众加入通灵帝国对精灵同盟宣战。
当然，按照帝国的规矩，领地得自己打回来，所以就选择在沙之国，以配合阿努比斯将军的军事行动。”
“……”索伦张着嘴僵了一会儿，“哦……”
阿加雷斯摸着下巴打量着索伦，“我察觉到亚丘卡斯死亡，但这一侧的‘门’却没有被关上。所以率军来确认情况，而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发现它身负的‘羁绊’和‘因果’，都被转接到了你的身上。
这几天我调查了一下亚丘卡斯的情况，也发现想要再复活亚丘卡斯已经不可能了。但是我们两族契约的因果还在，如果阁下愿意，其实依然还存在再缔结盟约的可能性。
当然，看阁下似乎出于个人的喜好，对我族的习俗很不满是吧？但恕我直言，您以为，像您和亚丘卡斯这样，具备‘通灵’的天赋，可以自由与异界，异族，异种进行交流的人很多吗？
我其实最先找的是那些精灵神，只是想给她们种几个眼睛交流一下，可她们二话不说就大吼着挥剑砍上来了，完全没办法沟通。
所以你也看到了，不进行这样的改造，就无法沟通，无法相互沟通，那么多完全不同的种族，如何共存？不是只有杀戮这一条路可走了么？
我族虽然热衷战争，也热衷征服，但至少也只是把异族的奴隶视为工具，可没像阁下的种族一样，不仅奴役虐杀自己的同族，还残酷到连灵魂都压榨殆尽的地步呢。
啧啧，在我浅薄的见识里，这么多世界还没有比你们人类更可怕的种族，你们才应该被称为‘魔族’啊。”
索伦一阵无语，只好说道，“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们不是在被一个更恐怖的存在灭绝中吗？把你们放进来，它不是早晚要追过来牵连我们？到时候你们又拍拍屁股跑到异世界去了，难道跟着你跑？最明智的做法不是现在杀了你，然后彻底关上门以绝后患吗？”
阿加雷斯点点头，“阁下当然可以这么做，不过我觉得那些东西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们当初被称为‘魔族’‘魔神’‘异界毁灭者’，确实是因为首先掌握了空间魔法，可以入侵征服异世界。征服奴役其他的种族。
但现在因为那个‘东西’，包括魔主所在的主世界在内，所有的殖民世界都在陆陆续续得，瞬间失去坐标，关上了门，遭到了灭绝。只剩下我们四大魔神率领的远征兵团，因为各自在异界征战逃过一劫。
我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种存在，掌握了更凌驾于我族的空间魔法，如果我都能找到你们的世界，它们找到你们，又有什么难度呢？
但是反过来说，你们这个世界也挺危险的，或许有机会抵抗那个东西也不一定。
而且你们的学习能力还真是蛮强的，我们的文明传承几乎已经被那个东西断代了，军团所在的殖民地，发展已经进入停滞，但我每次来这个世界，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新玩意。
那什么‘月髓演算机’？我在一旁听着，虽然听不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感觉也蛮厉害的。说不定我们联合起来，以后可选择的生路能更宽一点呢？
更多的种族，更多的交流，哪怕是冲突，也能孕育出新的希望，阁下觉得呢？”
索伦皱起眉头，他刚才就把手从怀里拿出来了，松开了魔剑的剑柄，拿出了珍珠首饰。没有闪，当然也可能是对方这样的存在级别太高了，这法宝不起作用，但如果它说的都是真话……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它们把那边的世界封上了，门打不开，回不去，”阿加雷斯摸着胡子，叹了口气，“魔主被灭绝前，最后给我的信息，说是‘月亮’。”
“……月亮？”
阿加雷斯叹息，“这么多的世界，永远有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说不定是某种暗喻或者密码，或者是用月亮为徽章的文明，也可能真的就是颗月亮发了疯，在诸天灭亡我的族人吧……
不过，我虽然说的这样绝望，但这其实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魔界的殖民世界，平均好几百年才突然丢失一个，我们也是好久才意识到有这么个东西存在的。
你们一族非常年轻，能活到一百岁的都不多，整个帝国也才千年而已，可能等那东西抵达时你们都灭亡了，不用在意。”
这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吧……
索伦皱眉思索，好吧，就是说可能从今天晚上，到未来的上万年以后，这漫长的时间段里都有一个‘月亮’的新威胁高悬于头顶。其实是不用太杞人忧天的。可如果联系他自己的情况……
一周目‘索伦’派他回来拯救司寇德。
到底是从谁的手里救？
那些被他两三个月几乎打崩的精灵？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其实拿到了炼金的核心之后，有这些魔族出现沙之国也是灭定了。
那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见这老魔头一面？
所以这也是‘索伦’给自己的暗示吗？多交一个朋友多条路喽？还是万一他二周目又失败了，黄泉路上有个伴？
索伦皱眉想了一会儿，“你们遗留下的八眼奴隶，确实老老实实的在艾阿里系工作，没有什么后遗症……
好吧，我可以续约，协助你加入帝国，允许你们迁移到帝国生存，毕竟只要能一同对抗精灵神的，那酒鬼连他妈的海象都能联手，何况是正儿八经的魔神呢……
对了，那这个，巫妖埃兰呢？他死了？”
“啊，提到这个，就有一个问题了。”阿加雷斯笑眯眯得道，“巫妖埃兰死了，它其实是想主动代替亚丘卡斯的角色，趁着现在你们议会里争权夺利的时机，获得我们魔族的支持，自己做一个大贵族什么的。才召唤我签约的。
我倒也同意了，但它的灵魂实在太弱了。
要缔结盟约，至少也要有足够强大的魔力‘羁绊’，把两个灵魂平等得连接在一起，这个盟约魔法太弱就不能生效，而如果双方的差距过大的话，弱势的一方就可能变成仆从奴隶了，甚至极端些会被瞬间扯碎，被我吞噬。
之前亚丘卡斯因为有‘公平’，‘契约’，‘礼仪’和‘人王’的各种头衔与魔法加持，才能和我缔约。
毕竟我的灵魂水准，大概你们帝国，也只有那个首相的实力接近吧。骑士哦，你虽然潜力也不差，但你现在这个年纪，真的有和我续约的办法吗？”
啊，这道题还真会。
“如果你和基力安是一个级别的话……”索伦看看右手，然后把左手伸了过去，“要束缚住我们这个存在的魔法，那就用‘爱之誓言’吧。
我索伦以爱人之名起誓，与大魔神阿加雷斯缔结盟约。”
阿加雷斯一愣，“爱之誓言？你确定？你以谁的名起誓？”
还能是谁呢，她都专门写信过来了，哎哟，不会是因为西琼的名字被签过一只手，她也要一只吧……
“我的爱人是……司寇德。”
大魔神将信将疑得看着索伦，“骑士阁下，我想我已经提醒过你，如果你和你爱人的灵魂
‘羁绊’不够，会被我扯碎了吞噬吧？阁下死了，搞不好这边的门就关上了，我可不能拿我族的生路冒险。所以这么问很冒昧，但你有证据说明，她真的是你的‘爱人’吗？”
索伦一阵无语，默默得，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了‘思念’。
“嘶——”堂堂镇压万界的大魔神，破坏神，阿加雷斯也倒吸一口冷气，满脸敬畏得看向索伦，“阁下，请允许我说，即使是我们魔族，也少有您这么冷血无情的存在了。
您对这个‘司寇德’，几乎没有称得上真挚爱意的强烈感情，可她居然能为了您，编织出如此强大的‘爱之羁绊’！
这玩弄人心的手段！真的是太厉害了！太恐怖了！太可怕了！我真的服了！
请接受鄙人，代表魔族与您缔结的盟约。
从此以后，我阿加雷斯军团将作为您最忠实的战友，听从您的差遣，直到征服诸天万界。”
于是索伦与阿加雷斯握手，签定了基于爱之誓言的盟约。
……
话说，某种程度上，索伦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