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慕晚风的话,似乎是歪理邪说,但细一琢磨,青荷婉结合自身情况,赫然发现句句在理。
她忽然间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这一生所遭遇的苦难,似乎并不比她娘俩要少。
穷是罪恶的诱因,弱是灾祸根源!
究竟经历过多少,才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青荷婉忍不住看向慕晚风,第一次平心静气,不掺杂情绪,仔细且郑重打量。
一张俊逸的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波动,但无一处不透着世事风霜,以及那若隐若现的苍凉。
头顶上,从发根到发梢,雪白一片,不该出现的事,却真实地发生在了这个年纪。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他又是为了谁呢?
双眼除了妖异外,如一潭死水,不管看什么都不带生气儿。这种感觉,了无牵挂,却是最大的牵挂。
怎么说呢,就像是心中活着一个人。
活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是那个貌若天仙,叫香雪兰的女人么?
那天夜里,童钰的话里,只是在说这个男人如何手段通天,翻云覆雨,根本就没有他所经历的种种危险,也少了那隐藏在身后的生死厮杀。
就像是神话故事,没有半点的真实。
青荷婉现在才明白,她从来都不了解这个男人,只是在一味地谴责,发泄着这些年心中的苦痛和不满。
而对方除了不承认她外,也是全盘接下,没有任何辩解。
慕晚风也没管她的胡思乱想,自顾自地继续说教。
“方才你为了激怒刺背龟,为什么用拳头,不是手刀?明明戳瞎它一只眼睛,就能更容易对付,说不定后面手臂都可以不用脱臼……”
慕晚风分析着战斗,又说了好几个本该注意,却被青荷婉忽略的问题。
奈何青荷婉一个都没听进去,反而突兀地问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闻不问?”
慕晚风一滞,教训的话说不下去了。
“我听人说,你最开始拼命修炼,就是为了下山找我娘,我不信你没去过,为什么又抛下了我们母女?”
“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说不定就有其他灵兽你没事的话,就可以起来了~”
慕晚风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两人打了些野味,在临近的城镇卖了些银钱,换了身行头后,休养了几日。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辗转于山野中,不断寻找着可堪对手的灵兽。
为了磨砺青荷婉,使其尽快成长,慕晚风挑选的灵兽,几乎都比青荷婉强上几分,而且难度还在不断往上加。
青荷婉自己也相当拼命,从未向慕晚风呼救过,在生死徘徊中,险之又险地斩杀了灵兽。
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每次不管有多疲惫,受了多重的伤,她都会上前补上一记,以确保灵兽死透了,不再构成威胁才罢休。
慕晚风也会适时地上前,讲述战斗过程中,她出现的种种失误,遇到哪种情况,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
如此,晃眼便是半年。
就这半年,青荷婉从练气期,突飞猛进,一路飙升到了筑基五重,令人瞠目结舌。
可就是这等天赋,这等境界,依旧无法对慕晚风造成任何伤害。
慕晚风似乎就像是铁铸的一般,真就如大米一样,防御逆天。
他自己估摸着,哪怕是站着不动,让金丹期修为的人放手施为,都破不了他的皮肉。
所以,他要等青荷婉来杀,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这一日,青荷婉灭掉对手后,照例是狼狈至极,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最重的地方都能看见森森白骨。
慕晚风带着她,于就近的村子落脚。
村中一位老妪见青荷婉一个姑娘家落难,出于好心收留了他们。
屋子里,老妪打了盆热水,方便青荷婉清洗伤口。
“村子附近一直都很太平,你一个姑娘,有男人护着,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啊?”
她虽然是在埋怨青荷婉不小心,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在说慕晚风保护不周。
慕晚风怎么能听不明白,只是懒得去争辩,一扭头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图个耳根子清净。
“嘿哟~这小伙子脾气挺大,还容不得我老婆子说两句了。”
“唉~这人一老啊,话就跟着碎,”老妪一边帮青荷婉清洗,一边说道:“姑娘,你可别嫌我老婆子话多,你们是私奔出来的吧,劝你一句,这个男人你可跟不得。”
“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别的本事没有,但论看人,一看一个准。这小子如果是面冷心热也就算了,不过我观察他许久,他连心也是冷的。”
“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你跟着他,早晚会吃亏的,听我一句劝,伤好了就早点回家吧~”
青荷婉眨巴着眼睛,呆愣了半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妪板起了脸:“怎么,你不信我的话?”
青荷婉颇为无奈地说道:“奶奶,你想岔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我男人,他……他是我爹!”
“啊?”
…………
直到傍晚,慕晚风才从外面回来。
而一回来,便被老妪用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
若非顾及男女有别,担心别人以为自己为老不尊,她都想上前扒掉慕晚风的衣服,瞧个仔细。
就算一出生就能动歪心思,那也得身体长成熟吧。
眼前这个人,顶多二十好几,怎么可能就有青荷婉这么大女儿了?
慕晚风被盯得有些烦了,不客气地问道:“有事?”
“里面的是你女儿?”
“不是!”
“我就说嘛,怎么可……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
砰!
老妪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年轻人呐~”
慕晚风走进屋子,将房门一关,目光落到坐在床榻上的青荷婉身上。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爹!”
“哼,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一直冷着一张臭脸吗?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我偏要说!有本事你走啊,反正我从小便是没爹的孩子,我娘也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