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就停在路口,宋小檩要求的。
她踩着高跟鞋,重回五年前,像走进时光的隧道里。
老实说,她没想回陆家。
可不知不觉,又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那条熟悉至极的路。
心里涌着一股激动的、难以平息的情绪。
如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越是靠近,便越是灼热。
记忆里的铁门上,一到夏季,便会缠上绿葱葱的藤蔓,但四月还未到季节,所以远远望去,只有黑色油漆焕发着澄暗的光亮,别墅却仍旧那样,与天边的晚霞余晖融为一体,铺写着诗句中美好得不成样子的落日场景。
某一段呼啸而过的时光与现在仿佛重叠了。
忽地,有一道脚步声渐传至耳旁。
宋小檩蓦然一慌,下意识侧身躲在了墙壁后面,可到底是耐不住心底的一股难言的雀跃和莫名涌动的情绪,悄悄探出了脑袋。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于她黑白分明的瞳仁中随即清晰地映入了一抹摇曳的红裙摆,带着几缕刺绣的白色花瓣。
再往上,便是苏淩淩那张精致妩媚的脸蛋。
苏淩淩?
苏淩淩怎么从陆家出来了?
高跟鞋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远。
直至那抹红裙摆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宋小檩才从墙壁后面走出来,上前几步,往门里探去,隔着那一扇铁门,她望见了在风中孤独晃动的秋千,簇着成株成株的紫罗兰,及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迈巴赫。
时经两个月,陆景衍终于出差回来了。
但他出差回来的第一时间,陪在身边的人却是苏淩淩。
这个名字,像是某种魔咒。
五年前躲不过,没想到五年后仍旧躲不掉。
原来,他的身边不仅有一米五的小姑娘,还有……不,或许她一直以为的这个一米五的小姑娘其实就是苏淩淩呢。
后知后觉,宋小檩讽笑般地摇了摇头,几分苦涩,也隐隐察觉到自己今天的这个举动竟是如此的荒唐。
此去经年,终究是沤珠槿艳,沧海桑田之后不复存在。
不过旧梦一场。
她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可是,宋小檩不甘心。
也无法甘心。
那一根刺,日复一日地深深扎在了心底,简直痛不欲生。
但凭什么她要这么的痛?
她原本明明就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了。
可他却执意地再一次地闯进她的生活里。
他把她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但最后自己却全身而退。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公平。
她终于决心要报复他,就以爱的名义吧。
她要将深扎进自己心底的那根刺拔下来,带着血并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里,她要他同她一样的痛。
隔着铁门,仅仅一步之遥的距离。
宋小檩终是没有踏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
休息室。
“宋姐,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纪羽替她把打结的发尾梳直。
宋小檩轻笑:“是吗?”
抬眼望了望镜子,今天她难得扎了个高马尾辫。
还戴着两个大耳环。
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慵懒又清冷的美。
“嘀——”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
屏幕还亮着,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却瞬间凝住目光。
不是别人,正是陆景衍发来的消息——
“小孩,我在楼下等你。”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呢?
在离开北城之前,她就已经换掉了过往的一切联系方式。
但仔细想想,他也算是她的半个老板。
一个老板想要知道自己员工的手机号码,似乎也不是件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还是陆景衍。
宋小檩盯着他发来的那一行字看了好久,许是在发呆,又许是在思考着什么,总之迟迟没有回复。
最后,她索性按掉了手机。
“天色不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纪羽一听,侧头去看窗外的天色,可这天空明明还挺亮的啊:“不晚啊,我看还挺早的啊,宋姐,你是不是有事要先走呀……”
话未落,宋小檩便提包站了起来,边戴上墨镜,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勾唇一笑,“嗯,你说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天见。”
“诶……姐,你要去哪里啊……”
~
从百楼下来时,门口停了几辆车。
宋小檩却一眼透过人行人往的街道望见了那辆熟悉至极的迈巴赫。
车窗降下来,有只手搭在窗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烟,火星忽明忽暗,袅袅白雾中,他轻轻弹着烟灰。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犹如春风拂面,心动不已。
她抬脚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你好先生,借根烟。”略微倦懒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纤细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夹走了他指间的烟。
手中落了空,陆景衍微抬了抬眼,隔着一尺暮色,两人咫尺相望,半晌后,他先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嗓音略哑,“别抽烟。”
宋小檩望着指间的烟,白雾在缕缕散去:“为什么?”
“抽烟对身体不好。”
她倒是有点意外他的这个回答,甚至还觉得有些神奇,毕竟抽烟的人在阻止另一个人抽烟,这确实听起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说服力。
“是吗?”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的语气。
他凝眸看着她,似乎想探进她的心底,“小孩,你为什么抽烟了?”
鼻尖是浓浓的烟味,她反问:“那你呢?”
隔了五年,两人竟默契地都抽起了烟。
可这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言,陆景衍慢慢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眼神几分阴郁,低头时似轻笑了一声,又或许没有,但声音里隐隐透着股苦涩,“大抵、是为了惩罚自己吧。”
他的话,宋小檩听了想笑,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同样微有些漫不经心地反问道,“那你呢?”
“我?”烟灰掉落在地上,看着手中的烟愈燃愈短,火光很微弱,映入眼里却是唯一的色彩,她骤然陷入了沉思,“如果你抽烟是为了惩罚自己,那么我抽烟大概是为了遗忘吧。”
是遗忘,也是逃避。
这个话题有些许的沉重,她不愿再回想,一句话扯开了:“对了,你怎么还在等?如果我没来,你要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