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逸明晃晃手里的烟头:“你别管了,你就说说我能帮你点什么吧。”余乘风有可能落入法网,自己也没把握救他,马逸明打定主意还是保留自己的身份。万一失手保不定还会被余乘风拉下水,到时候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会给余乘风赖上。
“马总是国安警察?”余乘风试探着问,“我受过保密训练,知道你们这些人终生穿便服,各行各业都有的……”
马逸明说:“老余,别说这些没用了的,眼下说的是你的事情,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和余乘风交流了这阵子,马逸明说话的称呼开始变了,“余先生”这个文绉绉的称呼他都叫不出口了。
余乘风在掂量。张凯打架被抓在广惠旅游团掀起轩然大波,广惠团的老板们义愤填膺之余也议论纷纷,话题不由自主扯到马逸明身上,还牵扯到马逸明带着保镖在公海赌船上参与几趟群殴打得一圈白人丢盔弃甲的轶事。
广惠老板们都说,马总是城南刘家的红棍,头号打手,广惠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一条好汉呐!每次有马总出行总是少不了碰上刺激的事儿……
张凯拳脚的厉害余乘风见识过,这些传言他也都听在心里,眼下见马逸明有替他出头的意思,内心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这位马总是个厉害人物,自己从他身上看到一线翻身洗白的希望,惊的是他拿不准马逸明为什么要帮他?难道,这个年轻人没有任何目的?余乘风也犯迷糊。
余乘风说:“马总,先别说你能帮我到几分,就冲你这番义气,我余某感激不尽。回到广惠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余乘风打住了话头。他原本性子沉稳,不是一个随意给人承诺的人,遭受这次变故后大受打击,心性也悄然变化了。
余乘风叹口气,继续道:“我要翻身洗白,就得把两样东西搞回来,一份承诺书,那是我白纸黑字的罪证。还有那份监控录像原文件。没有这两样东西,我就会一直被他们控制得死死的。”
马逸明一听就头大了……我操,这种事情比搞李约翰还难,自己可没一丁点儿把握。
马逸明望着余乘风没说话,那眼神不用说,这太他妈的难了!余乘风低下头说:“我知道,这很难……这是几乎不可能干成的事儿。你要问,我就只能这么回答了。”
马逸明眯着眼盘腿坐在沙发上,接着点上一支烟。心里暗叹,老子可真救不了你啦老余……
良久,马逸明说:“老余,回广惠你打算怎么办?”
听得马逸明的口风转变,避而不谈怎么搭救他,余乘风心里冰凉,他知道自己也给马逸明出了个大难题,沉默几秒后两行清泪下来了。余乘风说:“我回去能怎么样?当个蹩脚的间谍不是都被你看出来了吗?我……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余乘风居然承认自己是间谍,马逸明尴笑。唉,这个余乘风说话还算坦诚。虽然有了背叛之心,但马逸明倒是没有一丁点儿反感。人性若此,奈何?马逸明干笑两声:“你可以找人把我干掉灭口啊。”
余乘风苦笑:“余某是那种人吗?别说我手无缚鸡之力,就是有那本事也不会这样干的。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我可从没想过去害人。”
余乘风声音悲戚:“这都怨我自己利欲熏心昏了头,一心想着给孩子在澳洲张罗个学校念书……到现在落到这个田地怨不得别人。不瞒你说,我几天像个行尸走肉,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过来的。”
马逸明沉默不语,他在想着余乘风的下场。——得劝他回去自首,自己也从旁边帮他讲两句好话,看能不能落个轻判。
马逸明斟酌了一会儿说:“老余,天塌下来也就那么回事,我建议你回去自首吧。把问题和组织讲清楚,看能不能得到上级的谅解。就你那个……那个事情,我估计最多也就是……”
马逸明的意思是最多开除公职,说不定还不用坐牢。只是这个话说出来意义不大,余乘风体制内的人又受过保密培训,他何尝不知?
“谢谢你的提醒。”余乘风说,“我回去自有安排,不劳马总操心。大不了哪里来哪里去……”余乘风嘴里喃喃道,“我只是舍不得我那女儿,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会成为她人生中最大的羞耻,我是受不了这个啊……”
余乘风眼泪又下来了。
马逸明一琢磨,不对呀,余乘风话里好像有赴死的意味……
余乘风站了起来,慢慢向门口走,背影萧索,裹在睡袍里的肩膀下垂,腰身弓着,好像老了十岁。
余乘风擦擦眼泪回头道:“马总,打扰了。很感谢你过问这件事,我也知道请你援手太难了。承蒙你相邀一吐胸中沉垢,就此打住算了。对方势力太大,你也不要介入太多,以免影响到你的安全。”
余乘风慢慢往门口走,脑子里兀自有个疑问,马总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心虚之下却也不敢开口,只得把这个疑问埋在心里了。
余乘风堪堪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马逸明瓮声瓮气的声音:“老余,等等。”
余乘风定住身形,心里泛起一丝波澜,莫非……
“过来,再坐坐。”马逸明在沙发上招手,“商量一下,看看你还有没有机会。”马逸明有些受不了。余乘风犯事该承担什么后果与己无关,小看了马总的实力那可不行。既然把余乘风的老底都套了出来,这件事该怎么解决自己多少得拿出点诚意。万一余乘风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是自己逼死了余乘风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行,得尽力试试再说!
余乘风揉揉眼珠子,又回到沙发边坐下。
马逸明又递给余乘风一支烟:“老余,合计合计,你可以说出一个大致的方案,我估一估能不能办到。实在办不到你也不能怨我了。”
余乘风心里顿时燃起希望。
余乘风说:“马总,方案我谈不上,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和我接洽的人就住这个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