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愤怒地喊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话听着就不妙不美,权衡利弊后,林亦终究是没喊出这句话。
少女自顾自喝着酒,也不理会对坐的少年,反正酒杯时不时放在唇边,一饮而尽。何夕喝酒的意义在哪里,单纯的把自己灌醉吗?
林亦站起来,瞧了何夕一眼,说道:“我要走了,没时间和你瞎闹......”
说罢,他果然毫无风度的转身离开。
醉醺醺的何夕没开口回应,唇边却有着梦呓般的轻音。秀气的脸颊已布满了绯红,全身弥漫着酒味,要是不喝酒的人闻着都会觉得恶心。脑袋偏偏倒倒终于落在了桌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端起酒杯放在眼前的半空中,摇晃着酒杯中洒出酒液,溅到她的脸上。
林亦离开了,离开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又回来了......
“跟我走吧!”
这是他留下的话,扶着何夕离开酒楼!
何夕微醺的脸颊掩藏在林亦的肩膀上,薄薄的唇角边缘勾勒出诱人的弧度。
“有趣......”
细弱蚊蚁的声音从何夕的口中吐出。
林亦专心于走路,也刻意屏蔽少女的响动,没有听见这微言。
......
帝都街道纵横交错,每每遇到街口的时候,两边都有标注走何处会到达何处街道的标识。这对初到帝都的游侠来说,是项极切实的惠民工程,两边的标识能够清楚的指明方向,让人寻找到回去的道路。
虽说来到咸阳的时间已然过去好久,在街道上面行走的时间也不短。奈何咸阳的街道实在是纵横交错,阡陌交通间各有各的来往,若是想要不靠街头巷尾的标识寻找住所,对于林亦而言,至少还需要在咸阳城里面再住上一两月的时间才行,还得时时往街道上行走,加强对周边街道的记忆。
这对时间宝贵的他而言,是极不合理的事。
冬天白雪飘扬,不经意间头顶堆满纯洁的雪花。
从开始的扶着变成了现在的背着,何夕早已醒了过来,却未发出任何响动,也没想要离开林亦的后背,就这样静静的爬在他的背上,任由他将她背着。雪花落到两人空荡的间隙中,不管是林亦的背部,还是何夕的面颊都感到了丝丝冷意,以及湿润和不舒坦。
于是需把脸靠在他的背上。
两人间的间隙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行走在青石板街道上的林亦莫名呆滞,再是缓缓行走,这种动作较之刚才则是要僵硬许多。他毕竟是从未接触过女子的初男,这些从无有过的亲密动作,自然会对他的心理和行动造成一定阻碍。好在他适应得很快,也更加清楚地转换脑海中的念头,达到洞若观火的清明。
有人跟着......来来往往皆是跟着。
不过他们跟丢了!
......
到了院子外面,林亦放下背上的少女,面色逐渐严肃,寒声说道:“你早就醒了,为什么不选择下来?后面那些跟着我的人,想必都是要保护你的吧?”
何夕坦然自若,点了点头,也没否认他的话,反问道:“你早就知道我醒了,可你也没有选择将我放下来啊?我不过是顺从你的心意,你没道理怪我。”
“想必你从来没接触过女子,所以刚才才会那般僵硬,行走不便?”
照例是两个问题,依旧是两个问题。
谁也没回答谁的问题!
谁又都回答了谁的问题!
林亦脸皮厚些,没有去理会何夕的问题,也不会去理会那句揭穿他的话。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的秦国,都存在许多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更甚者连是接触女人的机会都没有。对于这点而言,他已然超越了世间绝大多数男子,自然也就用不到对此感到恼羞成怒。
场间沉默,院门没打开。
两人就在风雪中,在青石板街道上面,像极了互有埋怨的夫妻。
林亦拔剑指着何夕,说道:“不仅是修行者,出行还有人暗中保护。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这让我很难不联想到你有什么图谋不轨的想法......”
何夕软绵的手指弹开他的剑,若无其事的反驳道:“我也没想会跟着你,不过是恰好在酒楼附近遇到你而已,觉得有趣罢了,并无其他.......”说着,她兀自站起来,站到林亦面前。
两人的间隙不过一掌距离,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
少女很高,远比同龄的女子高!
尴尬的情绪不曾出现在二人的脸上,像他们这般的修行者,不应当会为这些简单的场景而露出不该出现的表情。何夕再是往前走了半步,步子很短,短得高耸挺拔的鼻子即将触碰......
林亦理所当然前进半步,靠到何夕的身体。
无缝贴合,无缝衔接......
何夕直接后退一步,拉开了两者的距离。
“要是心里没有鬼,自然不会担心别人对你图谋不轨。游荡在酒楼附近,不进去,在外面打听消息。这可不是帝国百姓会做出来的事,难道你是西方诸国的奸细,或者南方越国余孽进帝都,那你可要小心黑冰台才行。”少女纤细的手指拍了拍嘴唇,打了个哈欠。
见林亦不说话,又是说道:“我有些瞌睡了,喝了酒总会脑袋不清醒。或许我刚才说得是胡话,也或许都是臆想罢了,你不过是我梦中遇见的人,这全是一场空谈无趣的梦而已。”
“不过,你真的很有趣......”
有个字的音很重,重到何夕是情不自禁!
何夕走了,在林亦眼睛里远走。
他想要出手留住她,却终究是停住了抽剑的手。
有不定能留下她的犹豫,有不愿意留下她的选择。
开门,进去,关门。
......
回到院子,林亦照例过着往日平常的生活,不曾有人惊扰他的安宁。周围都是租借的院落,也都是些不喜来往的租客,林亦他习惯了自己独处。即便是外面或者周围的邻居想要进来聊聊,他都会选择默然无语,等待外面来的邻居自行离开,错晓这座院子并无人。
帝都的宅院寸土寸金,买房比租借要便宜得多。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选择待在屋内继续修行,两大学宫的招生日期渐渐临近,虽说学宫招生并不需要是修行者,普通的百姓学子只要通过考核也可以进入学宫读书。或是修行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学宫的招生方式如何,林亦现在并未在意。
于他而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凡是可做的事,都会慢慢做到。凡是不可做的事,也都会慢慢做着。
学宫招生会如何,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将会彻彻底底明白。十几年前,那位大哥进入帝都学宫修行的时候,回来也曾告诉过他些通过招生的便宜方式,好在他的记忆力不弱,这么多年也没忘。对于学宫而言,招生方式的改革应当是比较困难的,所以即便招生方式有所改变,也应是在毫厘之间。
“呼,真特么困难,也不知道那些强者是如何修行的。”
“难道天赋真的这么重要?”
盘膝而坐的林亦望着外面的天空,清明湛蓝,不染尘埃,忍不住吐槽起来。从最初修行开始,直接破境入了明物境界,差点即可触及那道第三境离窍境界的门槛。而这月余时间来,即便行走在路上,林亦也会时时刻刻默念从小背诵的心法篇章,坚持不懈地修行。
最开初的连破两境,到现在一月多的时间,还无法跨入第三境的门槛,这让他感到无比挫败,痛苦的思考着是不是自己的天赋不够,是不是由于开始修行的年纪太大,造成体内各种经络固化,使得修行的门槛高大了不少,连是离窍境界矮矮的门槛都跨不过去。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外面忽地有了响动!
咚咚咚!
很轻巧的声响,好像在刻意压制响音......
通过院门关合的细小缝隙可以看见黑影窜动,声响在外面传荡着还未停歇。林亦想了想,也没过多犹豫,捡起地面的那柄剑,握在手中走到院子中飞上了屋顶,再是离开这座院子,且极肆无忌惮的在外面那群黑影面前飞过去,刻意吸引他们的目光。
这座院子他还要住,所以不能沾有鲜血。
那些黑影因他而来,自然随他而去!
......
繁华热闹,反之则是落寞寂寥。
在帝都中,这样的街道不在少数。
后面是死胡同,至少从进入的方位来说是的。林亦站在死胡同那堵墙的对面,静静盯着那道无法突破的围墙。侧面有道进入死胡同的通道,林亦从身边随手找来破烂的筐,一屁股坐在烂筐上面,双手抱胸,剑直接握在手中,抱在胸前,没有剑鞘,也不担心剑刃会割伤脸颊和身体。
剑是通灵的东西,是剑客的兄弟。
哗啦哗啦雪花飘飘。
地面真的很白!
他来得很早,等到那群人到达的时候,地面上的脚印早已被掩盖,依旧是条干净整洁的巷道。
皆是穿着黑衣,蒙着面,也不知道是何人。
他没想要问清楚的念头,反正都是来杀他的,那应该就有被杀的觉悟。要是可以轻易泄露讯息,又不会轻易动手了。所以他握住剑柄,任由剑柄上凹凸不平的图案刺激他的手心,让他能时时刻刻保持冷静,而不被血腥蒙蔽了眼睛,不沉迷在鲜红当中。
白日放歌需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他感叹生命的来之不易,同样也感叹生命取之轻易。
剑光起,再是剑光落。
泊泊鲜血随着剑刃血槽肆意挥洒,像是冬日农夫的汗水般廉价,也如同广袤无垠的东海海水不可量。
一剑封喉是手段,是速度,是剑客的骄傲。
来者都不是修行者,林亦出手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随手在尸体身上找了块干净的黑布,扯下来,把剑擦拭干净。再是找块干净的黑布长条,包住依旧鲜红的剑身,别在腰间转身跳上对面无路的那堵围墙,一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