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动静,使得咸阳风声鹤唳。
日日朝会上,太子就某些问题和皇帝陛下意见相左,支持两人的手下也遂而明里暗里的互相争论起来。这样的情况不管是在别的国家,还是以前,林亦从未有过听闻。何时皇帝陛下的权力会被太子殿下形成架空的局面,且太子殿下有可能会抢夺那至尊之位。
说起来怪异的很。
对于那名疯癫的太子,林亦也异常不解,安然等到皇帝驾崩后,直接继位不成?何必要和皇帝形成剑拨弩张,势成水火的局面,对两者都应该是得不偿失的吧?
上位者的心思,他觉得自己绞尽脑汁也想不透。
虽然需要时时刻刻警惕着当日与王远一起杀他的那名黑面老者,可不需要战斗的生活,他还是保持着高水平的方式继续。日日做些平常的事情,偶尔拿着跟他许多年的剑感应剑内的灵性,同时在修行路上不断攀升,争取早日迈入破障境界的门槛。
几日前,他才进入离窍境界,岂会如此快速进入破障。
接近学宫招生的日期,好久也没有见过景云。从那夜春雨末后,知晓了景云拥有世外裁决的身份,林亦心里泛起了嘀咕,在思量往后见到景云该是用如何心态去面对。把控情绪他可以做到非常精细的程度,但面对景云的时候,他其实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说景云拥有无双身份,且高高在上。但两人在此之前就已经认识,有着相同的游历和熟知程度,若是再以陌生人尊崇的方式去面对的话,林亦心里到底是有些不愿意,也觉得对于景云来说,也非常不适用的。可若是不如此,那景云好歹也是裁决先生,拥有极强的实力。
两人间的见面,应该是比较困难的。
他已经有了天命上境的修为,还会进入学宫吗?
顿时,林亦想起了某个极为严肃的问题,景云为何会帮助自己。梁兴居帮助他,是由于大哥的缘故,可景云帮助他,又是由于什么原因呢?
想了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得出问题的答案。
学宫招生的日子逐渐靠近,咸阳的风声越来越紧张。百姓对于学宫招生的紧张是来自于好奇心和兴趣,而某些官员或者黑冰台的秘使们,对于学宫招生的紧张则是来自于对皇帝出行的安全。
西方诸国的间谍不止一次在咸阳作乱,也曾刺杀过主战的官员,一时间也引起了轰动。最近几年,战斗早已平息,百姓安居乐业,那些间谍们倒是不怎么出来活动,大多都是潜伏下来。至于学宫招生的机会,也是难能可贵的刺杀良机,谍子们想必绝对不会白白丢掉这样的机会。
“当当当.......”
“啪嗒!啪嗒!”
“.......”
各种千奇百怪的声响近日都出现在咸阳,应该是军士的调动。林亦打开院门,又静静的听了小会儿。然后关上了院门,坐在了院子中间看着天上那朵白云移动痕迹,化成了道很是苍白的条纹,像极了水流湍急形成的白色,慢慢远去,慢慢掩去......
天圣十八年,帝国不曾发生什么大事。
随着初春的到来,漂浮着湿润的空气渐渐变得干润起来,再无以前的那种湿意。寒冷刺骨的冬风也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初春的暖风,不过这种暖风还未彻底形成,显得有些稚嫩中也带着往昔的冬风刺骨意味,好在已经是可以忍受的风,对于百姓的生活无足道哉。
换了道崭新的院门,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林亦开始怀念去那道破烂的木板门。上面遍及密密麻麻的蚁道,当他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数一数上面的蚁道,打发无聊无谓的时光。现在看着道崭新不如故的木门,任是他如何看顾,都是红色漆料喷涂在上面的痕迹。
连是木板本身的纹路都被掩盖。
越看越是心烦,院门忽地响起。
皱着眉头,视线落在院门的缝隙中间,正好可以看见白色的痕迹。应当是一道衣衫,白衣胜雪的模样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带着微微笑意:“如果你要给我说春雨末的事,那你可以先进来。若是要给我说些别的事,你大可不必,完全是没必要的烦闷罢了。”
院门才翻新,多有不灵活。
吱吱呀呀的转动声音刺激着林亦的耳朵,当然也刺激着景云的耳朵。不过他们两人依旧保持着最质朴的笑容,一人如沐春风,一人心机深沉。林亦属于后者,景云属于前者。当然单纯这样评断是不妥的,如沐春风者未必没有心机深沉,是旁人看不出来而已。
“能有什么事情不可说,何必去做那些不理智的坏事,总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居中调停下,或许他会给我个面子,往后再也不追究也说不定......”景云笑着,劝慰道。
林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柄折扇,在手心里面轻轻拍打着,很是半刻才回应:“也总是有数不清的解决方式,为何一定要妥协呢?”
“人生在世,总会面临许多不如意的事。很多人直接选择了妥协,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变成无数次,可他们最后都没能逃脱被宰杀的命运。谁能想到他们以前的妥协,不过是别人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已。都是一次做人,为什么你要这般高贵?”
说着说着,林亦的瞳孔逐渐变得阴沉狠辣,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也陡然变得凌厉。此时的他站在院子的尽头,站在院子低矮的阶梯上,近乎俯瞰着院门口的景云。如同柄锐不可挡的利剑,随时都会拔剑出鞘,释放出无尽的锋芒之后将敌人彻底斩杀于跟前。
“都是第一次做人,为什么你要这般高贵?”景云念叨着深具魔力的话,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魔咒般,迟迟走不出来。他狠狠的念叨了几遍,脑海中逐渐混沌,眼神却逐渐清明,想了很久很久很久......
啪嗒地林亦被拍打在阶梯上。
倒在阶梯上,捂着疼痛的胸口,望着那道浑然不知道自己念力外泄的身影。高大如挺拔的寒松,松柏之后凋也,时机未到反而获得了大放光彩的际遇。身躯挺拔遮蔽了林亦眼前的光芒,高悬于咸阳上空的太阳仿佛为他而收敛了自己的光彩,允许那道身影展露于世间。
于是林亦有幸看见,修行者跨入天命巅峰的过程。
很是平淡,甚至无聊。
景云闭着眼睛,凸显的眼珠转动着,似在思考着什么不可思的怪事。全身如同僵硬般直挺挺站在那里,朝着太阳的方向凝视着双眸,面上始终带着难以消融的温和。陡然间,林亦听见道极细微的响动自他的身上传来,似是而非,好像冰冻的东湖湖面冰层裂开的细音。
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我破境了!”
忽地睁开眼睛,双眸中神采泛发,稀松平常地说着。
是的,他破境了。
几日前,春雨末那个夜晚,唐沛旻在他眼前破境入天命巅峰。他虽然有着提携修行者的想法,也希望世间修行者都能如唐沛旻破境般轻而易举也随心所欲。但最基本的向往和羡慕他也有,早已入天命上境多年,巅峰的那道门槛他迟迟未得看破,所以一直停留......
当唐沛旻破境的时候,他欣慰又感到羡慕。
这种积压之下,偶的林亦那句话的点拨,使得他听语悟言而破境。算是桩极好的美事,往后说起来,也有得说有得谈。瞥了眼林亦的痛苦神情,景云微微一笑:“都是些小事,我不相信你还真因此受到严重的伤势。那夜一名洞源境界的修行者都没将你杀死,何况小小的推动?”
林亦恨恨道:“所以刚才你的外泄,乃是故意的?”
景云不否认,也不肯定,自顾自坐下:“修行者合意境界是天地元气于体表交互合一,我要破境入巅峰,自然需将体内所有天地元气尽皆驱逐出去,以防在破境之时,迅速破境且不被天地元气干扰。而你恰好要走前来,我没收住,随手拍在了你的身上。”
走过来坐下,林亦不解道:“当日春雨末,为何唐沛旻破境如此迅速,且半点知觉都没有。看你刚才的动作,可比他的反应强烈的多?”
这道问题很蠢,景云呵呵笑了两声,手中折扇扑通打开,扇了扇暖风:“才经过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且唐沛旻在破境之前,早已用全部意念携带着天地元气给我悍然一击。在他破境的时候,不但体内无天地元气,连是基础的念力都已然消耗一空,破境岂会不易。”
“当然用剑的修行者,破境向来比别的修行者要快得多,他们的破境快速的同时也伴随着大比例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体内的剑意侵吞,变成痴呆的傻子。”
听到这话,林亦本想说的话顿时收了回去,悻悻不敢轻易再说。
随着某道缓解性问题的解决,沉默的时光自然迅速到来。景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发一言,他不是前来言说解释的,也不是前来道歉的,自然不想要多说话。至于林亦他心里倒是想要知道内幕,可悻悻的思索了半响,就变得无论如何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纠结和难言都在两人神情中体现出来。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
漆黑的天幕垂落,漫天星斗在漆黑的天幕前大放异彩。
林亦和景云相视一眼,各自都带着凝重的神情,也各自都带着微微的笑意。潜藏的有些深沉,不轻易被人发现,好在两人心思都重,善于观察是他们的本能天赋,所以自然能发现对方眼里的东西。
景云道:“你问吧!”
林亦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