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春雨末的那夜,仅仅过去一月不到的时间,初春时节临近末尾,黑面老者的境界能有这样恐怖的提升吗?
林亦想不通道理,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的他已经是离窍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即可迈入破障境界,仗着手中这柄锋锐的剑,以及极其迅捷快然的剑术,他不相信不能面对破障巅峰的黑面老者。
但眼前的情况是,八把飞刀将他的手臂震得生疼,差点握不住剑柄,让剑脱手。更加可怕的是,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八把飞刀击落而已,再不能做其他。
紧紧捏住剑柄,想要用力止住颤抖,越是如此,手臂的颤抖就越发频繁猛烈,如同在玄冰中藏了很久,遍体生寒的那种惧意颤抖,任是如何作为,都控制不住。
黑面老者瞧着林亦沉默的脸色,黢黑恶心的脸扭曲着挣扎了下,在阵中自由自在向前,同时眼神瞥向林亦:“说实话,在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要杀了你,为老爷和少爷报仇,但现在我突然不想杀你……”
“谁能想到,被学宫特招的学生,居然是几年前那位年轻侯爷,北军元帅的兄弟,如今再来,想的是调查当年那件西疆战役的真相。”
黑面老者桀然一笑,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已经查出来了,不知道有多少秦国官员葬身那场风暴当中。如果让那些官员的后辈知道你的存在,我想你恐怕会面临永无止境的追杀。”
林亦脸色很平静,不过有些难看,平静淡然注视着黑面老者的侃侃而谈,心想,难道是上面的老爷少爷死了,本是沉默无言的黑面老者,变得寂寞,因而越发的喜欢说话。
眼神如刀,刀刀落在黑面老者身上,林亦阴沉着脸,说道:“你没有那样的机会,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黑面老者摇了摇手指,直接否定了林亦的肯定坚决,满是嘲讽地说道:“那是你不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一位于世间扬名,有着无数名师指导,连是天子政都对其信任有加的元帅,他的行踪路线,岂是普通官员可以知道的。”
林亦沉默地凝视黑面老者脸上的快意,不确定黑面老者是故意诱导他,还是说得真相:“所以当年死了位御史大夫,死了数名先帝老臣,死了咸阳中几位官道亨通的九卿官员……”
他不知道黑面老者的话,却明白自己口中说得这些,并不是全是当年事情的真相。王涛告诉他,那些人物是坦然赴死,是露出了些许线索而死。
为了迷惑黑面老者,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林亦只得用这些名字太搪塞。一位御史大夫,几位先帝时代的重臣,连是皇帝都不敢慢待,算得上大人物了。
黑面老者嗤笑说道:“一位御史大夫,不在军部,不知朝堂诸多隐秘,只能算是普通。几位秦国先帝重臣,几位官道亨通鼎盛的九卿官员,也只能算是普通,不是真相。”
听到这些话,林亦有些震惊,连是呼吸都不畅起来。
王涛的述说当中,涉及到了很多名字,可没有一位高过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最高者不过跟九卿平起平坐而已,勉勉强强算得上是重臣,恐怕也无法牵到军部上。
军部历来是帝国最重视的地方,三军元帅和军部尚书共同执掌军部。几年前,军部尚书的位置还是空悬,三军元帅的位置,只有南军和西军没变。
那两位中,一位坐镇宋越两国腹地,很少牵涉军部的调动行军。而西军元帅当年家中老母暴毙,回东边家乡守灵去了,一守便是两年,咸阳那场风暴都没有经历。
显然两位元帅不是。
林亦想不到,黑面老者口中更高的人物是谁。
同时心里并不怎么相信,一名咸阳官吏中只能算是普通的官员家中的护卫,虽然是名修行者,难道就能知晓帝国那些隐秘?
黑面老者笑了笑,没有理会林亦的震撼,继续说道:“能调遣军部,能知晓不能知晓的行军路线,那幕后的人物,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之前还想着杀你,后来又想着不杀你,但现在我依然还是要杀你。不杀你,我也活不下去。”
眼睫毛微微颤动,整洁白皙的皮肤在阵法光线下格外明亮,看着林亦那张脸,黑面老者神情骤然冷淡下来。
旋转着飞刀出自袖间,一把把飞刀如同妙语般轻巧,直接在空中划出道白色的浮痕,割开那些掉落的雨滴,破开树林中那层薄薄的雾,直达林亦的面前。
剑在右手划出半圆的弧度,剑尖带着湿润粘连的泥土,竖直挡在林亦的面门之前,蓬勃的天地元气如同寒铁般坚不可摧。
一把飞刀袭来。
咔擦奏起相击聚落。
林亦双手握着剑柄,身形巍然不动,恍若泰山压顶般矗立在地面,剑身薄而锋,直愣愣迎接着接连而至的飞刀。
剑在慢慢的弯曲,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弱,手臂被震的有些发麻,剑回扬到他的头顶,毫厘之间能触及他的额头,削断他飞扬的发梢。
暴雨不歇。
寒风凛冽。
那段发丝在空中飘荡,如若无根的浮萍,可怜而渺小。
最后把飞刀携带着异常恐怖的元气波动,在还未到达林亦面前的时候,那股天地元气就能远远袭来,冲击得地面落叶向后方飞出数丈的距离。
自地面而起的枯黄落叶幕,如同扇形般的黄色布帘,虽是逆风而动,却能逆转乾坤,抵挡自然的寒风冲击,保持最开始的状态,稳定落地。
林亦耳朵脸颊两边都出现血痕,飞刀里面裹挟着锋芒的刀影,由剑抵挡住部分,剩下的全都落到林亦的身上。
恍然看来,林亦如同血人。
手臂像是要断裂般发出震震巨痛,剑止不住发出低沉嗡鸣,呼啸的风吹着他的脸,剑收不住往后回扬,差点深入额头。
额头依旧有道血痕。
在注视前方时,地面已有道深深的滑痕,站着的位置由最开始的地方,往后面移动不止一丈的距离。
如若不是背后的树,这段距离还会更远。
林亦眼神平静,心里念叨着两个字。
是一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