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自在人心!
在岭南道或许这样的谣言倒是可能成为席卷风暴的源头,但是在有着清尘寺坐镇的江南道,富庶而又柔和的那些书生眼里,再是西齐天池如何谣言四起,都不可能再撼动帝国在江南道的统治。
基于此,江南道的官署花费大力气整顿江南道的谣言,且不断提高对江南道沿海村庄的整治措施,使得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太过明显的改变,某些有着天然优势的村庄倒是因此保存下来,再没有受到那些海水大潮的淹没。
虽然是桩极小的成绩,但在江南道官员和帝国朝臣眼中,却是不弱于的进步,这代表着那些水患并不是不可以治理,只是江南道官署的官员们没有因地制宜找出良好完美的办法,因而始终事倍功半。
江南道安宁稳定,则是代表着帝国南境有着一半的安宁平稳,有助于帝国对南境两座道州的统治。有了江南道完美的示范,来日传言到岭南道,自然有着与众不同的效果。
岭南道百姓对于帝国的信任实在是薄弱到了极点,除开南军驻地附近的郡县由于彻底在南军和帝国的掌控之下。不得不听从官署的安排,再是加上之前甘罗提出来的恩威并施的举措,导致这部分百姓对朝廷的认可度提高到了很高的程度。
不过想要因势利导,把这部分来自南军驻地周围郡县的声音传到大堰剑阁附近的那些郡县,或是靠近南周的那些郡县,实在是有些难度。
至于岭南道南边,山林沼泽之类的百姓们,更是暂时不在岭南道官署的考虑范围之内。一条直通岭南道南北的官道都没有打通,这些政令传递到了那里,又能有些什么作用,徒增烦恼罢了。
而且地广人稀,根本不好治理,从某种程度来说,不管是越国余孽,还是帝国设立的官署,都理所当然心领神会地放弃了岭南道南边的半座道州的土地。
那些本就不多的百姓,则是完完全全被忽视,倒是有着几分世外之地的意思。好在某些狭窄的道路可以通行,时不时有着南边靠海的百姓来到岭南道北边的官署办事,或是买些东西。
坐在南军设立的官署内的项信,看着桌案上面堆积如山的奏报,实在是有心无力。作为帝国老元帅,年纪都要接近古稀,按照道理来说,本就不该处理这样繁杂的政务。
结果皇帝陛下直接让他督导南境两座道州,手握全权处置的权威,更是可以不用向朝堂奏报,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实在是恩重到了极点。
对于这些,项信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皇帝陛下信任不知道多少朝臣求之不得。但到了这般信任的程度,又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项信是老臣,自然知道自己做的什么事情,该做那些事情,不该做那些事情。年年月月都要向朝廷御书房上呈奏疏,说明下两座道州现在的情况如何,有着那些理不清的政务堆积,又是打算如何处置,越权则是恳请皇帝陛下恕罪,没有越权则是让皇帝陛下放心。
虽说皇帝陛下次次都是批评项信没必要如此麻烦,月月都要呈报奏疏,可每次都是欣然接受,没有半分真正不悦的情绪。这些奏疏都是走的黑冰台的路子,直接递交给太常卿仝致远,再是又太常卿仝致远呈交给皇帝陛下,完全没有让朝臣插手这些奏疏。
皇帝陛下是帝国的掌权者,虽说这些年来有些倦怠,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帝国最高帝位,是先帝离世前钦点的继承者。
而那些皇子殿下,即便再是成年,有着不弱于那位皇帝陛下的野心,有着超高的理政能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有君臣,后是父子,不可违逆。
外面的天色昏暗起来,岭南道的百日是极为炎热的,尤其是夏日的时候。不过近些年来,项信距离古稀之年越发靠近,身子骨渐渐不如从前,夜晚降温的时候,都要准备小小火炉,以免受到风寒而重病。
温暖的环境总是好于寒冷的环境……
灯火在薄薄的灯笼里面摇曳着,桌案前面摆着一尺左右方圆的火炉,上面摆着才是烧燃的火炭,有着零星的火点冒出火炉,落到地面,摇摆而轰燃片刻,骤然黢黑消逝。
望着面前的火炉有些痴呆,项信是粗犷的老者,身上穿着行军的简单服饰,旁边挂着的是鲜红的盔甲,乃是当年先帝赠予。
坐在火炉面前的项信有些出神,手里捏着薄薄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墨色字迹。字体很是孱弱瘦削,好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所写。不过字体除开瘦弱之外,有着男子特有的勾笔,很明显是位弱不禁风的男子所书。
半响之后,项信终是回过神来,再次抬起手中的信件,在昏黄的灯光下面,细细打量品味上面的那些隐含的意味,终是露出笑脸。
“成年的猛虎仍旧有着余威,还未迈入垂垂老矣的时辰。幼年的虎崽子,就想着吃的饱些,早早占据虎穴。”
“虽说有些可笑,却终究是自然道路,先也好,后也罢,都是始终要走的路,倒是没什么过错。”
说着说着,喃喃自语,陡然间凶戾起来,露出战场上厮杀的狰狞可憎的面容:“可惜这只虎崽子没有明白真正的道理,没有掌握足够锋利的獠牙,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
忽地,狰狞恐怖全部消失,又是露出失落的颓然:“或许虎崽子明白,明白这种看似辉煌的光芒下面,掩藏着不可忽视的危机,危机或许没来,但始终都在。”
“防范于未然?”
“帝国能够矗立,生存千年来,难道没有想过摆脱那道可有可无的束缚?实在是可笑,那种束缚可有可无,又何必在意。且想要摆脱束缚,手里面必须有坚固耐用的绳索。”
“强敌环视,绳索不够坚固耐用,要想活着,必须存在这样的束缚,何必执着束缚,而忽视束缚本身存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