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想好用用什么兵制了吗?”种师道问道。
“斩一首者,爵一级,欲为官者,为五十石之官;斩二首者,爵二级,欲为官者,为百石之官。官爵之迁与斩首之功相称也。”
“其战也,五人束薄为伍,一人羽而轻其四人,能人得一首则复。”
“将,短兵四千人。战及死吏,而轻短兵,能一首则优。能攻城围邑斩首八千已上,则盈论;野战斩首二千,则盈论;吏自『操』及校以上大将尽赏。”
赵桓说完眨着眼看着种师道。
种师道一愣,这分别选自了韩非子的定法,商君书境内篇等内容。
说的都是一个东西,就是秦朝的军功爵均田制度!
新帝居然从旧纸堆里掏出了这个东西出来!
战功与敌首级挂钩,一人头就是一个功,爵进一级。
而且还有战争为五人一组,如果一人战死,其余四人受到处罚,如果更多人战死,就会受到更大的惩罚,轻则流放,重则处死。
如果可以枭首一名,则可以抵消一名战损。
如果将官战死,卫兵要受刑罚,如果卫兵中有人能够得到敌人一颗首级,就可免除刑罚。
军队在攻城围邑时如能斩杀敌人八千以上,野战时如能斩杀敌人二千以上,就是全功。凡立全功的部队,就对全军进行赏赐。
军功爵均田,又要苏醒了吗?
“设乡四老,县四老,州四老,府四老,路四老。至年终,路四老上书言事。”赵桓又说了一句,看着种师道,等待种师道的回应。
种师道皱着眉头问道:“官家,三老制度为前汉旧制。可是这四老何解?”
“与前汉的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官家的四老和前汉的三老制,有何不同?”
“前汉广开言路,还设过国三老,不知道官家如何看法?”
赵桓左右看了看说道:“路四老可言国事。这就是不同的地方。国四老现在不成熟。”
“四老之中,增设的这一名乡老,为退役军卒、将领专有位置,但凡立功伤病者、年满退役者,皆可为乡老。负责检点丁口、收税赋、查路引、风闻言事。”
风闻言事!种师道的眼神都变了!
这个新帝这一套,根本不是军功爵均田征兵制!
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兵制!
虽然其核心依旧是军功爵那一套,可是其结果,已经发生了变化。
最后的军卒退役成为天子爪牙,风闻天下,天子对这个天下的掌控力,将从县,延伸到乡,延伸到村寨。延伸到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
当然这种状态,要很久才能实现。
而且极其难以把握。稍有不慎,就是国朝倾覆。
“官家,此制来源于何处?”种师道问道。
赵桓想了想说道:“来源于红……咳咳,来源于旧纸堆了。从汉制里面刨出来的。晾了晾晒了晒,拿出来用。”
种师道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赵桓的制度是在修补军功爵制度,使其更加可控。
赵桓看着种师道这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偷来的这套兵制,应该还不错。
只是自己总不能说,来源于后世吧。
后世的兵制,士官转地方的『操』作,真正的将权力伸向了县以下。
这么说,会暴『露』自己不是原来宋钦宗的事实!
嗯,赵桓非常确定,自己是因为这个理由。
种师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数变,这一招釜底抽薪,绝的其实是将门的种!
将门与太祖皇帝达成的协定,是祖训!
赵佶走钢丝一样,想要抵抗这个制度,可是失败了!
虽然现在的将门的实力,已经远不如开国之时,但是其势力已经密布整个天下,牵一发动全身。
这天下绝对大『乱』,到时候,新帝能够掌控那个局面吗?
将门岂能束手就擒?
种师道郑重的问道:“官家,可曾想过兵制变革的后果?会滋生藩镇,重现唐末『乱』世。”
赵桓点了点头,从知道自己有个皇后起,他就已经在谋划这个事了。
他决意做一个好皇帝,做一个明君。
那做一个明君,到底应该怎么做呢?赵桓不清楚,也很『迷』惘。
但是他知道,藩镇格局的后果就是皇位不稳!
藩镇庞大的结果就是唐玄宗之后的皇帝,九次逃离都城,六次首都被攻陷。
但!
就是如此『乱』世,中原十八省,何曾沦落与异族之手?
自己这大宋已然风雨飘摇之中!随时都可能倾覆!
不下点猛『药』,难道学那历史上的宋钦宗,开门揖盗,把汉地送给异族?
他宁愿天下藩镇割据,打的肝脑涂地!
他宁愿皇位不稳,随时有可能被人拉下去斩首!
也不愿,这汉家祖地,拱手让人!
他不愿做亡国之君不假!但是他更不愿做历史的罪人!
既然立志做一个明君!连一个皇位都不舍得!
还算什么明君!
藩镇,世家在军功爵均田制复苏的时候,会再次复苏。
但是世家有家有国,世家的地位与国同休,历数历史上的世家,都是国破家亡。他们把控整个天下,又能如何!
不比那些有家无国的士绅地主们强一万倍?
任何敌人来了,只要敌人承认地契的存在,就承认了地主的地位。地主只要商量好上供的份额,就继续作威作福。
国破地主犹在,这些人有家无国,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强大的世家,随时把皇帝拉下去剁脑袋。
稳固皇权,仅此而已。
赵桓替魂原来的宋钦宗之后,压力一直很大,他不愿意做历史的罪人,既然来到了这个位置上!
为什么不试试自己能不能改变这腐朽的大宋!
不试试!谁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朕,知道!”赵桓同样非常严肃的告诉了种师道,自己做好了被人拱下皇位,剁掉脑袋的准备。
种师道看了赵桓很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嘈杂而无序的禁军,再想想大宋自太宗之后,以钱粮换北地和平的战略,就不住的摇头。
这样是和平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养了一群废物。
汴京的将门,在开国之初,随便拿出哪一家,都是震慑整个天下,无不折服。
现在呢?
瓦罐里的蛐蛐,瓦舍中的鸡笼,宅院里的大狗,都比将门那群后生,还要英勇一些。
将不为将,相不为相。
将军们整日互相掣肘,生怕对方拿的功劳大于自己。
朝堂的大夫们,也是为了龙椅上伸下去的草叶,斗的你死我活。
谁来管着天下黎民?谁来管这大好河山?
没有人!
“种少保,『乱』就『乱』吧。还能比现在更『乱』吗?”赵桓并没有随着种师道的叹息,而变得忧心忡忡。
反而斗志昂扬!
种师道看着赵桓的样子,连连摇头。
当然种师道并不是在否定新帝的状态。只是在感慨,年轻是真的好,有冲劲,敢作敢为。
但是官家身上的肩膀,依旧略显稚嫩,他显然还扛不住接下来的狂风骤雨啊!
“官家,让老臣来写这个兵制的札子吧。军功爵均田乡征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