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赵桓一愣,这个效忠于金廷的汉人使者,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不感觉到为难,甚至有一丝丝的高兴?
沈从俯首说道:“昨夜子时有人禀报,听到了刀斧剑鸣,今天早上在驿站三十里外,发现的弃尸,仵作们已经验过了,死于刀斧利刃。凶杀地点在凤鸣楼的包厢,下手极为果断。现场血迹至今未干。”
“金使被剥了皮。”沈从小心的补充了一句。
赵桓有些犹豫,这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悲伤一些,再给金廷发个悼文阴阳怪气一番?
还是直接开怀大笑呢?
那还是笑吧。
赵桓对金使的死,莫名的开心。
“埋了吧,小心瘟疫。此案查一查到底是谁干的做个卷宗归档,毕竟是个凶杀案。”赵桓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让沈从离开。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源头,来自于春秋之礼。
春秋时期的宋国人,华元作为使者只身前往楚军军营谈判,要求楚军撤围宋国都城,两国停战,而华元则作为人质到楚国居住,这一规则逐渐演变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至于其逻辑,大概是互相保留一个沟通的媒介,以防止双方都不想打的时候,没办法沟通的尴尬局面。
使者就像后世的电话,一般不想谈了,就像赵桓这样直接不打电话,或者谈崩了挂电话,很少有人会选择摔电话。
使者就是个典型的工具人。
而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战争只是手段,为政治的延伸,为政治的理念所服务。
不斩来使,逐渐演变出的游戏规则,成为了礼的一种代表。
只有在极端守城的时候,才会斩杀来使,完完全全斩断自己的后路,不谈判,不妥协,不投降,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比如王坚在坚守钓鱼城的时候,就曾经亲自行刑杀死了蒙哥的使者,来提升士气。
但是赵桓真的觉得和金国没什么好谈的,大家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谈什么谈?
不过自己不接电话是不接电话,但是有人把电话给他摔了。
赵桓是无所谓的,但是凶手得查清楚。
“查清楚,多带点人。继续议事吧。”赵桓让沈从去查案子。
汴京随着多次的打恶行动,已经逐渐被开封府衙和皇城司牢牢的握在手心。
自从出了万刀刘这事之后,李纲把整个汴京城掀了个底朝天。
是真的掀了个底朝天,所有的下水道都『摸』排了一遍,收获颇丰,而且大肆修路,基本上将地下的耗子洞,给挖的干干净净。
“太宰,这汴京城的路,我记得官家御驾亲征归来时,你就修过一次了,这怎么又修上了?”柳成卿站了起来说道。
柳成卿有这个疑问,而计省的三司使吴桐也站了起来说道:“官家,臣这里有个笑话。”
赵桓沉默,自己好像带来了个不是很好的风气,自己不太擅长引经据典,就习惯讲故事。
结果这三司使的吴桐,给朕在这文德殿讲起了笑话吗!
计省负责大宋的赋税审计工作,相当于后世的财务部。
吴桐掌管三司使,是赵佶的旧臣,皇城司的察子,并没有从他身上翻出什么恶账。
既没有贪腐,也没有吃卡拿要,兢兢业业数年,与算盘为生。也算是两袖清风。
李纲在八门进京中,被人攻讦的时候,吴桐并没有同流合污,反而没有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赵佶手下一窝窝的『奸』臣,吴桐是少数的两袖清风的大臣。
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吴桐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极为难得了。
“说说看。”赵桓打开了计省递过来的札子,上面详细的写到了修路的花费,金桥银路,花费的确很大。
吴桐站起来,对着官家行了个礼,又对李纲行了个礼说道:“官家,臣这话不好听,但也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
“这个笑话是这样的,陈州有座桥,年年塌,年年修。”
“有个书生不知道为何如此,就问当地的百姓,一名稚童,将一块五花肉放在了书生手中,示意书生放入冰鉴之中。”
“书生照做,稚童示意书生再将肉拿出来,书生照做。稚童示意书生再把肉放入冰鉴之中,书生照做。反复几次,书生终于不耐烦了,问道,稚子愚某?”
“稚童嗤笑曰,措大妄言!看看你手上!”
赵桓稍微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笑道:“书生手上一层油吗?”
哈哈!赵桓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朝堂的诸位大臣莫名其妙。这个笑话好笑吗?
他笑了很久,看着李纲连连摇头,你这个李圣人,也有被人弹劾贪腐的这一天啊!
赵桓发笑的理由,就是这个连个青楼都不逛,靠着宰相俸禄才过上吃穿不愁的李纲,也被弹劾贪腐了。
宇文虚中也站了起来,拿出一道札子说道:“那桥是年年修,年年塌。这汴京的路也是年年坑坑洼洼,年年修修补补。官家,臣弹劾李太宰。”
“耗费国帑。罪名不小啊!”赵桓拿出了札子看了半天,笑了笑,让赵英给了李纲。
“太宰自己跟他们解释下?”赵桓终于不在发笑,将宇文虚中的札子递给了李纲。
李纲自己看完也是气的连连摇头,看起来他李纲是一直在折腾汴京的城建,有点别有用心。
李纲无奈的摇头说道:“拆迁民宅拓宽道路,要花钱,三合土石料要花钱,修下水道修缮水路要花钱。这一笔账、一笔账,都是清清楚楚。你们要是觉得某贪腐,就去查查账去!”
“为何拓宽道路?明明已经够用了。这一系列的花销,都是你李太宰的主张,甚至开封府少尹李少卿都说不上话,账目是对的,但是谁知道你李太宰有没有借机将路段,扑买给城中员外从中获利?”吴桐质问道。
这官司打到官家面前了,吴桐也敞开了说,不搞什么恶意隐喻了。
“朕知道了。你们就是不明白为何李太宰执意扩展道路,甚至连城门都在扩展,是这样吗?”赵桓问道。
李纲修路的事,他是举双手支持的,要想富,先修路。
这是至理名言,没有宽阔的道路,没有便利的交通,想富起来,天方夜谭。
“官家,臣自然知道修路是必要的,但是完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啊。现在的路,即使拓展了城门,那也完全够用。李太宰此举有假公济私之嫌疑。”吴桐还是据理力争的说道。
差距啊!
要不人李纲坐在太宰的位子上,你数年蹲在计省的部长位子上,不挪窝呢?
赵桓摇头,自己这帮大臣也算是忠心耿耿,李纲现在绝对算的上权倾朝野,即使宇文虚中也要拉着人一起弹劾,可见权势之大。
敢在常朝上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殊为难得了。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大势者,不足以谋一时。”
“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看不到大势,我问你,现在拆民居一所,顶多三五百贯,一年后呢,两年后呢,十年后呢?”李纲问道。
“封闭的坊市,改为街市,规划汴京坊市有利于商货流通。这都是商改的内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何不能做?”李纲也是据理力争的说道
为了商改的事,李纲头发都掉了一大堆,结果被人弹劾贪腐!
吴桐点了点头,说道:“李太宰修路有理,规划有据,是某目光短浅了。”
“那李太宰解释下!为何区别对待,民居以钱赎买,员外都用汴京仓的宝物抵买?而且都是贱抵!价值三万贯的翡翠!抵价两万七千贯!”
“不要说国库银钱短缺!现在国库现钱两千万贯!不够你折腾汴京城吗?!”
赵桓闻之,惊讶的看着李纲,他真的这么做了?
要是李纲也变得贪腐了,自己还能信任谁?!
李纲,连你也让朕失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