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群臣窃窃私议之时,姬冥修沉缓的声音传到整个殿内,“你们说够了?”
众臣面面相觑,即刻端立垂首,没敢再吱声。
他缓步走至殿内,在沈黎砚面前站定,魅沉的眸光略带笑意,“本王的确贪图她的美色。”
沈黎砚面色倏地微红,顿时有些站立难安。
在朝堂之上公然调情,他还当真是无所顾忌。
几位指责他的老臣,眸光惊诧,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就承认了?这也太...
他们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一口气卡在喉间,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着实难受得紧。
姬冥修在殿前站定,“以往的龙阳传闻,本王不屑澄清。至于你们说的知法犯法包庇她隐瞒身份这一条,本王不认。”
他瞥一眼殿内众人,直视他们惊疑变换的神色,“本王也是近日才得知她乃女子之身,而且还是本王失散多年的未婚妻。”
未婚妻?西凉世子怎么突然变成摄政王的未婚妻了?这个消息简直出乎他们的意料,更是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
“在场的老臣,都应该记得,十五年前,先皇为本王赐了一门婚事,对方是定北将军秦伏渊与东岳太傅伏寿次女伏鸢的女儿秦梨。”
一位老臣当场出声:“老臣记得这件事。秦梨是您的未婚妻不假,可沈黎砚乃西凉世子,您这么说,那秦梨岂不就是沈黎砚了?”
“的确如此。本王也是经过多方查探才得知,伏鸢的真实身份乃西凉前女皇丢失多年的女儿长乐公主,她当年阴差阳错地被东岳太傅伏寿抚养长大。而龙渊当年的那场政变之后,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伏鸢便带着秦梨去西凉投奔自己的皇兄沈立恒。”
他语声微顿,转眸看向众人,“大家都知道沈立恒与薛素成婚多年并未生育子嗣,皇位继承人一直未有着落,为稳固西凉政局,沈黎恒便将自己的外甥女秦梨接回了宫中,之后她便被立为了西凉的皇太子。”
至于沈黎砚为何被立为皇太子,就不用他向这些朝中重臣挑明细说了。
即便西凉遵循的是女皇祖制,但在这个男子为尊的时代,为保皇室国祚延绵,拥有西凉皇室血脉的沈黎砚就必须得成为男子。
殿内众臣听了之后,一片震惊,有的甚至难以置信,直接提出质疑:“摄政王确定她们就是同一人?”
姬冥修没再多言,命人将一张陈旧的画像展呈于众人面前。画上的小丫头梳着羊角辫,粉雕玉琢的模样甚是可爱。
几位殿前的老臣上前眯眼看了良久,再看下画像右下角的先皇印玺,猛一愣怔,这不是...
“诸位应该看出来了,这张画像为先皇当年亲自为秦梨所作。”
当年谁都知道先皇姬定苍与定北将军秦伏渊一见如故,不仅委以重任,对他的女儿秦梨更是异常喜爱,甚至在她三岁那年亲自为她作了一幅小像,这无疑是莫大的恩宠。
几位老臣不再吭声,因为他们当年在御花园见过那个小丫头,的确是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虽然现在已不大能记起她的具体模样,但盖了先皇印玺的画像却做不了假。
接着,另一幅画像展现在他们面前,画像上的小女孩看着六七岁的样子,身穿桃粉色衣裙,头梳双丫髻,正是姬冥修从沈立恒那里拿的那幅画像。
“这幅画是本王从西凉王那里所得,是沈黎砚七岁时的模样。诸位结合这两张画像与现在的沈黎砚,看看她们是不是同一人?”
殿前朝臣的视线在两幅画像与沈黎砚之间来回打量,片刻之后,他们没再出声。
画像上的小丫头与本尊分明就是同一人,要说有什么具体的不同,那就是画像上有些婴儿肥,而现在则更加清瘦立体一些。
姬冥修看着众臣的反应,便知他们已经默认了沈黎砚的身份。
“如果早知她是本王未婚妻,本王又何至于等到现在被有心之人说成是故意包庇隐瞒?”
他撩袍坐回殿上,“众所周知,本王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秦梨,而如今本王得偿夙愿,也算对得起先皇与母妃对本王的嘱托。”
殿下的杨宗明万万没想到,沈黎砚竟是失散多年的秦梨,不过,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又如何?他们关系愈加紧密,就愈方便他对付姬冥修。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竟没能将姬冥修拉下神坛,反而让他立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完美人设,当真是气煞他也。
这时,只听御史大夫陈年道:“摄政王信守承诺,情意深重,是龙渊上下学习之楷模。然沈黎砚自小混迹众多男子之中,的确有失贞洁,而她与北燕太子的风言风语更是甚嚣尘上,如此被人诟病之身,实非摄政王妃的最佳人选,还望摄政王三思而后行。”
礼部尚书戴正继而发声,“摄政王妃应是恭淑贤良,端庄娴雅的名门闺秀,而非空有美貌,伤化败俗的红颜祸水。”
姬冥修冷嗤一声,“本王听闻尚书大人的继室,并非貌丑无盐的温氏贵女,而是闭月羞花的小家碧玉,可有此事?”
“微臣...”戴正一张老脸顿时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他当年正是因为嫌弃温良贤淑的温氏女长相丑陋,才选择了小门小户的美貌李氏。
他瞥了眼哑口无言的戴正,转眸看向御史大夫陈年:
“御史大人身为监察之长,应该清楚定罪要讲求个真凭实据,您都说是风言风语了,那就是不足为信,除非您拿出有理有据的事实证据来,否则就是诽谤造谣,蓄意诬陷。”
他面色微凛,倏而沉颜厉色道:“还是说,你们想要诬陷的,是本王?”
两人闻言,慌忙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摄政王息怒,臣等不敢。”
其他众臣一看,赶忙跟着下跪,“摄政王息怒。”
姬冥修转动着指间的玉扳指,面无表情地轻掀眼帘,“皇室威严不容质疑,更不容挑衅。沈黎砚是未来的摄政王妃,本王以后若再听到有人诋毁重伤她,本王绝不姑息。”
他看着殿下众臣如临深渊的模样,忽而一笑,“钦天监何在?”
钦天监监正袁珙赶忙上前道:“微臣在。”
“袁大人,大婚的良辰吉日,就辛苦你择选一二了。”
袁珙诚惶诚恐,“微臣不辛苦。敢问殿下,您是打算年前还是年后?”
姬冥修满意一笑,“当然是年前,本王希望越快越好。”
如果可以,他希望明日便与她喜结连理洞房花烛,可他不能委屈了她,该有的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他都要给她。
袁珙愣怔一瞬,视线若有似无地偷觑了几眼侧颜如画的沈黎砚,京城贵女遥不可及的摄政王妃,她竟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唾手可得,这还真是...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总之是太突然,太意外,太震撼了。
众臣的表情不比袁珙好多少,那些寄希望于将自家女儿嫁去秦王府的大臣,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面如土灰。
从今日起,整个京城贵女的摄政王妃的美梦,恐怕也要就此破碎了。
呆愣在原地的沈黎砚,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她脑袋恢复清醒之时,耳边回响的是‘恭送摄政王’的此起彼伏声。
她倏而抬眸看向御座上的姬天盛,却见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她。
那眼神中充斥着诧异、探究、不解,乃至若有似无的欣慰和...幸灾乐祸?
她揉了揉眼睛,她的确没有看错,是那种终于将姬冥修出货的兴味盎然。
冗长难熬的朝会终于结束,沈黎砚走出乾清殿时,还有些心神恍惚。
还没一一目送完那些好奇、疑惑、愤懑、不满的目光,视线中忽然出现一道挺拔英气的女子身影。
不用费心去猜,沈黎砚便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