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夜冷,风凄凉。
稀疏月光照射下,飘忽红影若阴间厉鬼,幽幽转眸间,分外骇人。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面目暴露,蓝不悔即刻收刀,袖手偏头,便在月夜下与陆峥闲聊了起来。
陆峥并不是第一次得见蓝不悔的变就变,见她似乎真的不打算动手了,便也将流火剑收归回鞘,只是保险起见,那头长脚鱼怪一直趴在陆峥的肩膀之上,暂时没有收回去。
听到蓝不悔的问话,陆峥略作犹疑,斟酌道:“蓝姑娘十分独特,想要叫人认不出都难。”
标志性的墨青长刀,一双宛如石化了的缓慢转动的双瞳,行杀招却不带杀意只一身阴诡可怖气息宛如阴间厉鬼,如此独特,天下间除了蓝不悔,陆峥自认再无缘得见。
“咯咯。”
陆峥的话不知哪一句戳中了蓝不悔的笑,便见她再次嘴角微弯咯咯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转瞬开口道:“我本已答应我那亲爱的师父,不会杀你,但……”
对面,蓝不悔飘来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陆峥与她视线相对,头皮一麻,缓缓头,顺畅地接了下去,道:“但,信守诺言,从来都不是蓝姑娘的风格。”
蓝不悔当即大笑,不吝赞赏道:“不错,知我者,陆峥也。你杀了我最亲爱的玩偶,来总归叫我伤心。三言两语便要叫我放下血海深仇,简直痴人梦。只是就你这样的,叫我杀起来也没什么乐趣。因而,我本是想看着你再成长一番时日,养肥了再杀。只是没想到,你修为见长,惹事的功夫也是丝毫没有停滞。我那亲爱的同盟和亲爱的上司,居然不约而同叫我杀了你。如此,我可真是为难。”
话间,蓝不悔脸上的黑蝴蝶异纹宛若活了过来,在月夜下幽幽闪光,更加可怖,表情亦是隐带兴奋,眸色嗜血,暴虐风华闪动。
“不若,你告诉我,我当如何?”
陆峥被蓝不悔突然而起的疯态刺激得一不心后退。
无论见了多少次,待这位疯狂魔女,他依旧有些本能的发憷,无关修为,只是下意识觉得蓝不悔其人,能不招惹便不招惹。犹记得初见时,与这人相见如白日撞鬼,惊出一声冷汗。但,蓝不悔口中的所谓上司和同盟到底是谁,倒叫他有些在意。只是,蓝不悔这人性情古怪,偏生喜欢与人对着干,他若要问,八成是得不到答案的。不得,这人还会故意提供假答案。若是被蓝不悔提供的假答案误导,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心中权衡利弊一番,陆峥索性压住好奇,半字不问,只一本正经眯眼道:“为他人所左右,便不是蓝姑娘你了。蓝姑娘你想如何,便如何。”
“呵呵。”
蓝不悔再次轻笑,这一次,笑意直达眼底,身形一动,幽幽飘到陆峥身前。
随着蓝不悔靠近,周围空气急剧紧缩颤抖,陆峥身体亦是紧绷,右手一转,修长手指微曲按在了剑柄上,但沉默许久,终究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
蓝不悔犹带微笑,缓缓靠近陆峥,旋即在他耳畔吹了口气,气息冰凉刺骨,缓缓开启红唇,一字一句慢慢道:“你果真讨我喜欢,杀了你自是可惜。你可是我的新玩具。”
言犹在耳,蓝不悔的身影却已化作红烟飘散。
弯月走出云遮雾绕,星辰也闪亮了起来。
黑夜为之一亮,清风徐徐,四周静谧依旧,却是惬意舒适。
蓝不悔已离开,长脚鱼怪打个哈欠,眯眼道了句:“子,艳福不浅啊。”
罢,鱼怪消失,徒留陆峥呆在原地。
被一条鱼调侃,陆峥哭笑不得。
看了看已恢复清朗的月色繁星,陆峥抬步绕了院一圈,终于在院一角找到了昏睡过去的两童。
陆峥注视良久,见两童大有一睡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身上却无半伤痕,反而残留着被人施法的痕迹。
陆峥不禁眯眼,若有所思。
依照蓝不悔的性子,两个童杀便杀了,或者心情大好随手放跑,无论哪种,均不可能做出将人施法弄晕的举动。
那么,这动手弄晕童子的要么不是蓝不悔,要么便是蓝不悔故意为之。而蓝不悔一个魔门少门主,居然深夜闯入正道巨擘傲云宗深处,在不触及任何防御阵法的情况下,一路摸到了这个僻静的院。种种不寻常,其中深意真是想要叫陆峥不怀疑到闵云的头上都难。
会是蓝不悔故意留下线索提醒自己么?抑或是蓝不悔故意耍着自己玩?
多思无益。
最终,陆峥并未将人叫醒,反而转身回屋,继续修炼去了。
翌日一早,两个童安然无恙出现在陆峥面前,端茶递水,伺候洗漱,毫无异样。
陆峥亦不破,询问了一下莫子风与秋迟的去处,听两人昨日便下山各自回家了,便也不再多问。
于院中,修炼打坐,体悟剑法,磨砺心魔诀。一晃眼,便是半天过去。
日近正午,陆峥突然停下修炼,对寸步不离的两童道:“我在这院中暂居,于情于理,应当感谢一下贵宗现任宗主才是。但不知徐宗主此刻身在何处,陆某是否有幸此刻拜会?”
两个童一起摇头,几乎异口同声道:“陆掌门太客气了。宗主平素无事之时最爱闭关,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出来的。”
“徐宗主勤奋若此,叫我好生羞愧。只是,徐宗主贵为一宗之主,平素难道不理事么?”
童之一乖巧道:“宗主不爱理会世俗,平素也是老宗主更加能者多劳。”
一句话试探,陆峥便领悟,如今傲云宗真正做主的,依旧是开山祖师闵云。至于现任宗主徐长风,多半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类似宗门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想到徐长风一身气度风华,陆峥有些为他可惜。遇到这样一个不放权力并凡心未泯的师父,他这个宗主当得也是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