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元去看了一下耶律洪基。耶律洪基的军帐在整个军营的正中间,四个护卫有两个陪他睡在军帐里面,剩下两个守在门口,不管是谁要进去,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这是规矩,也关系到这四个侍卫的身家姓命。
“陈兄,实在对不住了,兄弟履行公事。”萧护卫虽然说的很客气,但是手已经攀上了陈元的衣服。
里面传来耶律洪基的声音:“你们干什么?连刘将军和陈世美都相信么?”
萧护卫的手停在陈元的身上,脸上颇有一些尴尬。
陈元呵呵一笑:“萧护卫但搜无妨,为了皇子的安全,也为了我们的安全,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
萧护卫点点头,手象征姓的在陈元身上拍打了几下,嘴里说道:“多谢陈兄体谅,这一趟真的马虎不得。”
陈元放小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那是自然,若是里面这位出了事,我们可以留在长白山当野人,家人可就遭殃了。”
萧护卫大叹遇到了知己,点头,无奈的笑了一下:“陈兄不是南方人么?怎么也有家人在燕京?”
陈元说:“我是替你想的,其实我比你更怕,我在燕京的生意刚刚开张,这要是出了事,我可就血本无归了。”
陈元的买卖在燕京闹的厉害,萧护卫是早有耳闻,用眼神射来目光表示理解:“唉,都一样,陈兄进去吧。”
陈元就像赌气一般说道:“若是能想办法不去长白山就好了。”
萧护卫也就当他是撒上胸中一口闷气,也跟着说道:“可不是么,若是有办法,鬼才愿意跑这趟差事呢。”
陈元听到这个回答,迈步走进耶律洪基的大帐,掀开门帘一看,耶律洪基正在和刘芳趴在桌案看着地图,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陈世美,你看的懂地图么?”
这句话让陈元感觉受到了藐视!他什么图看不懂?世界地图都看过!二十一世纪专业的军事地图也看过。
当下把头凑了过去,看了一会就明白过来,这是长白山附近的地形图。上面有许多小点点,应该就是那些女真人的聚集地点,而周围已经画了一个圈的地方,应该就是沦陷的地方了。
耶律洪基脸色有些紧张:“陈世美,你看我们这一仗敢如何打才好?”
陈元摇头:“我又不是将军,打仗的事情,还是请刘芳将军做主的好,那是他擅长的事情。我的任务一路照顾皇子的安全,打仗么,我想管也管不了。对了皇子,那些叛军由那些部落组成的,首领叫什么知道么?”
耶律洪基说道:“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女真族有十万多人,南起鸭绿江、长白山一带,北至黑龙江中游,东抵海岸。居于咸州东北至束沫江之间,以辉发河流域为中心的称之为“回跋”,这些女真人大都已经认同我们,所以我们叫他们熟女真;居于松花江以北、宁江州东北,直至黑龙江中下游的称之为“生女真”;居乌苏里江以东而近东海的称之为东海女真。”
陈元看看耶律洪基,耶律洪基以为陈元不相信,脸上顿时有些惶恐,他最害怕的就是别人怀疑他,如果陈元问上一句:“你又没来过,你怎么知道的?”
那耶律洪基马上就会认为,这些可能真的都是错的。
可是陈元却没这么说,看了耶律洪基一会,张口说了一句:“皇子你真是太棒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这句话显然给了耶律洪基莫大的鼓励,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有解释,却继续说道:“这次作乱的就是长白山一带的生女真,我们对女真族的政策,是实行“分而治之”。把他们的强宗大姓用各种手段迁至辽东半岛,编入契丹国籍,让他们成为熟女真。但是迁移的过程很不顺利,所以有许多女真人并不愿意迁移,这也是这次暴乱发生的原因。”
陈元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皇子,我真对你刮目相看了,那你知道这次作乱部族是哪个么?”
耶律洪基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主要是乌塔部,奥屯部,和乌谷伦部落。”
这不是非常难以刺探的军士机密,作为领军的主帅,耶律洪基是肯定知道的。
但是陈元引着他一个一个的说出来,让他那心中被掩埋的自信和斗志,又露出了一点苗头。
看着耶律洪基那神色,陈元不知道帮他树立起自信对曰后辽宋两国的争端有什么影响,也不去管这些。
他现在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没有自信,不应该过早的就被打入“废物”那个行列。
陈元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们等到了黄龙府,看看形势我们在做决定。我的意思是,如果形势真的很不乐观,皇子,咱们再一起想其他的办法,好不好?”
他问了一句好不好的时候,耶律洪基飞快的点头。从小到大,陈元是第一个跟耶律洪基说:“我们一起相办法”的人。
陈元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目的就是为了让曰后的责任不是由自己来承担,根本没有想到,这句话比任何一句都能打动耶律洪基那还并不成熟的内心世界。
他的眼睛看了一下旁边的侍卫,当他眼神扫过的时候,那两名侍卫也是不由的点点头,陈元心中一笑,万事俱备,就差那女真人来吓唬一下了。
千里之外的白山黑土之间,一场杀戮刚刚结束。
几百具辽兵的尸体倒在地上,一群身披兽皮,手拿铁叉的家伙正在把那些辽兵的衣服拔下来,套在自己身上看看合不合身。
若是大了就勒紧一点,若是小了也没有关系,把中间撕开,当马甲穿就是了。他们好像根本想不起来把自己穿不上的衣服拿去给同伴试试,看同伴手中的衣服他们自己能不能穿上。
一个辽人打扮的中年人在这群中迅速的行走着,边走边喊:“你们把吃的穿的都拿走,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给我,我给你们换酒!”
不时的有一些人把大块小块的金银送到他的手里,一大块银子,只能换一大坛子酒。
那人忙的脸上都是笑容。
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轻轻提了起来。那人大是慌张,回头一看,忙的说道:“乌塔别古头人,你又干什么?”
大手把他放在地上,两只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辽国的皇太子真的来了?”
那人点头:“不是皇太子,是皇子!”
乌塔别古嘿嘿一笑:“都一样,想来很值钱吧?如果我把他抓了,你们辽国皇帝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
那人鄙视的看了这个头人一眼:“你要是把抓了,别说要一百车粮食过冬,就是要一个黄龙府也不成问题!”
一听这话,旁边的女真人马上都围了过来,他们现在还没有想过要打下辽国的江山,作乱也只是为了从辽国抢一些粮食,让自己这个冬天在山上能渡过。
今年的天气很冷,现在虽然还没有到寒冬,可是想打到猎物已经很难了。女真人一向都是这么生活的,有猎物的时候打猎,没猎物的时候去打辽国人。
就如同辽国人没吃的就去打大宋一样。
这种方法一直持续到完颜阿骨打这位雄才大略的女真人看清楚反正都是抢,不如一次抢光这个道理之后才改变。
听说辽国的皇子能换一个黄龙府,这更是让这些女真人眼睛冒出金光来,一个个摩拳擦掌。
那辽国商人继续说道:“先跟你们说清楚了,这皇子虽然带的士兵是一帮老弱,但是他身后还跟着英勇善战的辽国公主和九王子的两万人马。你们可要小心一些。”
乌塔别古根本没有听到什么英勇善战,他只是注意到辽国公主和九王子这两个词汇:“怎么?还有公主和王子?那太好了!兄弟们,这下我们要发财了!”
一群人高声的喊叫着,那辽人微微摇头:“头人,你还是不明白我意思,那辽国公主和九王子才是真正来剿灭你们的!”
乌塔别古哈哈一笑:“你真当我傻瓜么?我是一只老虎,你们皇帝又不敢进长白山打我。于是就派那皇子来当诱饵,把我引出去,然后让后面的猎人来收拾我,对不对?”
那商人点头:“嗯,对,是这个意思。”
乌塔别古看看周围的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打猎的行家,诸位,你们告诉我,当猎人守在陷阱边上被狼发现的时候,狼会不会去吃陷阱里的猎物?”
旁边一个大汉说道:“当然不会!狡猾的狼一定会先把猎人吃掉!”
乌塔别古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是的!猎物在陷阱里面了,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先去把猎人干掉!”
那辽国商人一摇头:“成,他们两万人呢,你们去试试吧。先说好了,若是打到好东西,先卖给我!”
乌塔别古说道:“放心,若是抓了那公主和王子,再抓了皇子,金银都是你的!”
他仿佛就像看见了自己已经抓住这几只肥羊一样,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温迪罕鲁姆。”
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在远处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乌塔别古招手让他过来。这是一条山路,路上崎岖不平,可温迪罕鲁姆却如履平地一般,转眼就来到跟前:“别古头人,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做么?”
乌塔别古笑了:“我给你两百人,你去攻击敌人送给我们诱饵,告诉他们,我们已经上钩了。”
鲁姆的脸上有些不快:“别古头人,我认为我手下人是最勇猛的,所以您应该带我们去杀猎人,而不是去看着已经到手的猎物。那样的活更适合阿尔塔他们去做!”
旁边一个同样年轻的人马上跳了出来:“鲁姆!我要和你生死决斗!”
鲁姆毫不示弱,脱下自己身上那并不合身的辽军军服:“来呀!我会把你像昨天晚上的那只野狗一样按在地上打死!用我的拳头就够了!”
乌塔别古大声喝道:“好了!鲁姆,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命令!这一次我们要的不是战利品,是赎金!如果能抓住那几个人,我给你们部落三十车稻谷,够了么?”
鲁姆满意了,他的整个部落只有一百多人,三十车稻谷对他们来说是不敢想象的财富。
乌塔别古说道:“带着你的七十个男人,我再给你一百五十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肯定要在黄龙府歇脚的,那一带适合我们作战。”
鲁姆点头:“放心吧头人,只要他们敢走出黄龙府,我就让他们一步路都走不动!”
乌塔别古身后忽然闪出一个一十二岁的孩子出来,孩子的脸上还能看出稚嫩,可手里却拿着一把铁叉,铁叉上鲜血淋漓。
他蹿到鲁姆的身边:“哥哥,我刚才杀了一个辽人。”
鲁姆哈哈大笑:“好样的!哥哥还要去打辽人,你和我一起去么?”
那孩子点头点的飞快。对于宋人来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上战场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在女真人中间确是相当普遍。
他们的生存环境相当的恶劣,体力下降之后直接面临着生存的危机,要么是打不到猎物被活活饿死,要么就是被猎物咬死。能活过四十五岁的人已经是极少数,五十以上的老者更是找不出来。
所以他们的孩子只要稍微有了一些力气,就必须跟大人一起上山锻炼打猎的本领。许多孩子都是还没有练出本领就死掉了,活下来的,都是最好的猎手,无论是猎动物还是猎敌人。
当他们二十多岁的时候,正是身体条件最好,战斗力最强的时候。陈元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面已经有两百多这样的最出色的女真猎手在等着他了。
一万大军开进黄龙府之后,稍作休整。
辽国的居民一向有躲避自己军队的习惯,加上这里本来就是战乱地带,所以居民早就走光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