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
宋辽之间已经打响最后一战的消息传开之后,老百姓对陈元前一段时间的“不作为”,和“软弱”顿时就原谅了,他们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听来的战局,当然中京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不过宋朝的百姓已经习惯了胜利,他们相信辽国人一定会被打败的。
司马光和范纯佑在茶楼里面喝着茶水,听着旁边的百姓大声的谈论着现在的战局,有的人说前一段时间驸马爷的软弱是骄兵之计,有的人说这一次陈世美早就在中京布置了百万大军,只等辽国人一头撞上去。
范纯佑和司马光却知道其中的详情,这一次辽国人一路南下当真是宋朝没有想到的,那陈世美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完全是仓促应战,否则他也不会容忍辽国人打到中京附近。
对于这些百姓的想象力范纯佑也不去和他们辩驳:“司马兄,你听听现在这些人,简直把陈世美当做是战神一般,还说什么陈世美亲自提刀上阵杀敌?我看他杀鸡还差不多。”
司马光对这话却并不赞同:“纯佑,这话就有些过了,那陈世美虽然跋扈,可是行军打仗还是有些本事的,我跟着他打过党项,却是不错,最少他在两军阵前可以沉着应对。”
范纯佑喝了一口茶:“我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有些方面我们确实比不上他,可我也就是实在看不惯陈世美的那些做法。”
司马光也看不惯。他们对于陈元在大宋做的事情无法抹杀,比如党项,比如辽国,司马光都知道,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陈世美做的更好。可是他的手段着实不敢让人恭维。
司马光忽然压低了声音:“那件事情有眉目了么?”
范纯佑摇头:“虽然我能猜出一个大概,但是找不到确凿的证据,那开封府的颜查散当真恼人,不愿意把实情告诉我!”
司马光冷冷一笑:“他和陈世美多年的交情,自会这般。难道其他方面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范纯佑想了一下:“倒不是完全没有,我在开封府也找到一个捕快,他告诉我,颜查散在陈世美回来之前去找过跑马胡同的一个退休的牢卒,那牢卒本来就是和季新他们一个班的。可是我再去找的时候,附近的人说那人已经离开汴京半年多了,就在颜查散找过他之后,汴京就没有人见过他。”
“还有其他人么?”
“还有一个女人,是汴京守军一个指挥使的妻子,我也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来头,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司马光手中折扇一合:“这事情好办呀,找文彦博大人从侧面试探一下就是了。”
范纯佑眉头一皱:“我找过,文彦博大人不愿意帮助我们。而且我找过他之后,他居然把那个将军给调到沧州去了!”
司马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认为自己和范纯佑调查的是一件惊天的秘密,可是他们却并不知道,当初庞吉倒下的时候就许多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这件事情许多人心中都有数,文彦博当然也是对其中内情略知一二。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不愿意让范纯佑把事情闹开,这事一旦闹出来,两个结果。
一个是陈世美被干掉,那样大宋就乱了,因为陈世美在军队,在民间,在那些商人中间的声望都是无人可比的,甚至在朝堂上面都有陈世美的人。杀他容易,杀了他之后怎么善后就是一个难题了,弄不好,大宋这些年的幸苦将全部白费。
另一个结果更是可怕,一旦让陈世美觉察出不对,依照他的姓格绝对不会束手待毙的,他能做出什么是文彦博不敢去想的事情。
于公,文彦博不想为了一个已经死去庞吉把现在大宋的局面给弄的一团糟,那对他,对士大夫,都没有任何好处。
于私,苏晓悠和夏竦之间的联盟正在往文彦博的身上延续,赵曙已经跟着仁宗去泰山拜祭过天地了,这太子之位十有八九是跑不掉的。文彦博自家的女儿今年年满十四岁,他盯着赵曙那空着的未来皇后的位置呢。他需要苏晓悠的帮助,自然不会和范纯佑这帮人胡闹。
司马光听的一声叹息,如果说大宋有一个人不恨庞吉的话,那就是司马光了。不管怎么样,庞吉对司马光不错,举荐他到外地当官,还把司马光从监军位置上拉回朝堂,若不是庞吉,恐怕自己现在还和那陈世美待在一起呢。
范纯佑忽然说道:“司马兄,我想去沧州找一下那个姓杨的指挥使,你以为如何?”
司马光听他这样说,顿时一愣:“这个,好像不太好吧?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万一他不承认,你该如何?”
范纯佑做事却是相当的执着:“去了再说。”
两个人还没有说完,一个礼部的官员从外面跑了进来,寻见他们之后一抹额头的汗水:“哎呦两位大人,你们还有闲情在这里喝茶呀?”
司马光战起身来:“怎么了?”
那礼部官员说道:“包大人过世了,皇上让百官戴孝,下官是专程来找你们的。”
他的话刚刚说完,本来嘈杂无比的茶楼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官员。范纯佑慢慢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包大人仙游了!”
“哇…….”范纯佑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穿着锦缎的胖子忽然整个人从椅子倒了下来,伏地大哭:“包大人呐!我家里供着你的长生牌位,你怎么就这般走了!”
那掌柜的脸上笑容顿时不见了,小二的脚步呆滞在原地,双手一松,托盘上的茶水点心洒落一地。
包拯走了。这个消息马上让整个汴京陷入了悲痛之中,对于那些老百姓来说,包大人是什么?包大人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希望。那些当官的或许是能力真的不够,或许是出于其他的原因,冤屈随处可见。老百姓有冤无处可伸,所以他们需要包拯。
就像有陈世美他们就相信明天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一样,只要包大人在,他们就相信这个世道一定会有公平。包拯是他们的一线希望,虽然包拯可能从未帮助过他们什么。
现在包拯走了,收到消息的百官一个个的过来,和送吕夷简不一样,吕夷简临走的时候百官也是戴孝相送,可那是表面上的工作,进门看见仁宗的挤出几滴眼泪,等到行礼过后刚刚出门,一路上大家伙有说有笑,权当是一次踏青。
可是包拯的离去真的让许多人感觉到内心的悲痛。那些官员大多还没进门就开始哭了,然后一路哭到灵柩之前,灵堂就设在大理寺,颜查散和展昭等人与包拯的子侄跪在一起,还有那些开封府,大理寺的捕快们,从门前一直排到包拯的灵柩。
仁宗头上扎了白布,亲自当灵堂为保证守卫灵柩。他就站在灵柩旁边,脸上的肌肉时不时的抖动一下。真的,仁宗感觉包拯的到来是老天对他的垂青,包拯不问政事,可是他总是能解决朝堂上用政治已经无法解决的问题。
比如当初自己的身世,如果不是包拯一铡刀杀了那个太监,风波还将继续闹下去。还有当初庞吉那个侄子,他的事情已经成了朝堂上面两派力量攻击的武器,最后包拯跑去一个先斩后奏把那小子杀了,朝堂马上安静了。
多少次朝堂的纠纷都是被包拯化解的,为什么老天在这个时候要包拯离开自己呢?仁宗觉得这是一种残忍,对自己,也是对这些老臣。
范仲淹在范纯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来,他的脸上却没有泪水,走到灵柩跟前范仲淹先给仁宗行礼,仁宗赶忙上前扶住:“范爱卿不必多礼,保重身体要紧。”
范仲淹顺着仁宗的搀扶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气喘吁吁,手扶着包拯的棺材,拍拍那棺木:“好啊!好啊!纯佑,回头问问这是哪家铺子的,帮我订一个。”
范纯佑嘴角动了一下:“爹,莫要胡说。你老站好,我给包大人磕几个响头。”
一旁的展昭赶忙起身扶住范仲淹,范仲淹又拍拍那棺材,然后对仁宗说道:“万岁,老臣,来迟了。这外面的人太多,都是来送黑子的,路不好走啊。黑子不错,能有这个场面。”
仁宗已经听到了那院墙外面的哭声,他看看范纯佑:“纯佑,扶你爹回去休息吧。”
范仲淹去还有话没说:“万岁,老臣有本要奏。”
这个场合却是不是奏本的时候,而且现在也不是讨论国事的时候,仁宗本想拒绝的,但是看着范仲淹那满头白发和颤巍巍的身躯,又改了注意:“爱卿,说吧。”
范仲淹挣脱展昭和范纯佑的搀扶:“万岁明鉴,现在大宋的局面翻新,百姓富足,国事强盛。我等老臣死亦瞑目,只是,曰后之事仍需谨慎才是,太子必须及早确立,以保我大宋社稷稳定。”
现在赵曙只差一个名分了,应该说他连名分都有了,只差一个名称。但是在范仲淹看来,这个名称还是越早给赵曙越好。因为大宋的以后需要的就是稳定。
局势一片大好,可是曰后最少需要二十年稳定的时候来让宋朝消化这些果实。需要时间让士大夫,商人,还是军工阶层做一个自然的磨合。假如不能做到的话,那么可能这些年的努力全是白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