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听着这描述觉得有些耳熟,不免连吃橘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这女孩儿早慧,素有神童之名,小小年纪行事沉稳,一直很得主人家赏识,后来嫁了这家主人年纪相仿的幼子,那少年天真活泼,她也很是照顾他,一边帮着那家主人打理生意,两人琴笙和鸣的日子过了好些年,只是,这女孩儿运气不太好……。”定远老夫人叹了一声气。
楚瑜颦眉,不知为什么有些揪心:“她运气为何不好?夫君在外头养了小妾?”
定远老夫人摇摇头,有些惆怅:“不,她的夫君对她很好,一直敬她爱她,只是这家主人家里出了内鬼,一直在祸害这家主人想要从那大小姐手里抢夺家业,这女孩儿为了帮助这家大小姐,得罪了那内鬼,一次那女孩儿帮着少东家查账时被坏人掳了去,大半年后,她家里人再见到那被放出来的女孩儿的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楚瑜微微瞪大了眼,忍不住怒道:“那内鬼玷污了她么,真是太可恶了,有本事明刀明枪地抢人家业,还敬他是个绿林大盗,这种阴私手段算什么!”
定远老夫人苦笑:“不,那女孩儿咬死不认那肚子里的孩子是内鬼的,却也不肯说是谁祸害了她,但是因为她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能不生,何况她也不舍得打掉……。”
楚瑜怔然,蹙眉想了想:“我怎么觉得,那内鬼将那女孩儿这种时候放出来,只怕打的就是逼她将孩子生下来,然后让她和夫君,甚至主人家都离心的主意。”
否则,为何一不早早打掉那孩子,二不杀人灭口,还将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最后完好地放出来。
什么样的神经病会做这种事情?
定远老夫人叹气儿:“没错,谁都知道那个孩子不能要,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若是让她的夫君知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但她自己也舍不得那孩子,道孩子是无辜的。”
楚瑜叹了一声:“这时候也不是担心她夫君的时候了,毕竟女子若是怀到临盆,强行打下来和去鬼门关走一趟没什么区别。”
定远老夫人点点头:“没错,所以她的家人藏着她,直到她生下了那孩子,就让家里帮着暗中养了起来,她自己则回到了她夫君的身边。”
楚瑜:“她夫君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外头养了孩子么?”
定远老夫人点点头:“没错,他并不知道,爱妻得以回来,他欣喜若狂,而且没有多久那女孩儿再次怀上了孩子,这一次,这个孩子是她夫君的。”
楚瑜听着,有些感慨:“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只希望这小少爷就算发现自己的妻子在外头有孩子,也是不得已的,毕竟这姑娘也是为了他们家才被贼人祸害了……。”
“他没有机会发现了。”定远老夫人耷拉下自己的眼皮,面色沉沉地道:“那女孩儿生下最小的女儿没有多久就死了,连着家里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贼人的手里。”
楚瑜怔然,好半晌,才慢慢地出了一口气:“这故事……太凄凉了。”
不是所有故事都会苦尽甘来,总有更悲惨而无奈的结局。
定远老夫人闭了闭眼,随后淡淡地道:“是的,很凄凉,但这就是人世无常。”
楚瑜觉得胸口闷闷的,随后又剥了瓣橘子塞嘴里,那清甜的味道方才让她觉得精神和舒服了点。
她看向定远老夫人:“老夫人是认得这个女子么?”
定远老夫人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是的,老身认得那个可怜的女子,后来见了你这孩子之后,便觉得你有些像她,一时间感慨。”
楚瑜闻言,一怔:“啊?”
她何等灵醒的人,替吃橘子的手一顿,看着老太太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定远老夫人也没有再说下去,只平静地换了些别的话题,也无非是问她与琴笙夫妻感情可和睦,琴笙对她可好。
楚瑜这次回答问题时,又更谨慎了不少,只是简单客套地都笑眯眯地道一切都好。
没有多久,楚瑜就了定远老夫人府上,将老夫人小心扶下马车,拜别了她以后,看都没看那高大气派的府邸,干脆地上马车走人打道回府。
定远老夫人府上的管家早已领着婢女、嬷嬷们在门口等候着。
那老管家看着老夫人远远地看着马车而去,心中有些好奇,却还是道:“老夫人,小小姐的信从律方发到了,她已经平安回到了漠北,一切顺利,让您莫要挂心,注意身子。”
定远老夫人见楚瑜的马车都走远了,方才转头示意那些婢女和嬷嬷们都退开,然后扶着老管家的手缓缓地向府邸里而去:“老陈,你可知道刚才那是谁家的小姐?”
老陈管家心中更奇了,千城小小姐的信一贯都是老夫人最上心的事儿,今儿怎么似没有听到一般。
但是既然老夫人问了,他自然要多想想,他能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多年,自有些自道行的。
他想了想楚瑜的模样,便笑道:“依稀看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娇俏小姐,不知是哪家贵女,年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倒是有些一两分千城小小姐的模样,所以老夫人喜欢么?”
定远老夫人神色有些复杂,随后叹了一声:“她是有一分像念灵,两像千城,可我却觉得她有三分像……灵娘。”
那老陈管家瞬间愣住,念灵小姐是正儿八经的亲王之女,只是因为容貌更肖廉亲王,而不像定远老夫人的女儿苏灵娘,又一直在廉亲王身边亲自教养着,十岁后更是被太后接进了宫里。
虽然是亲外孙女,却没法子在老夫人跟前常露面,所以在老夫人这里仿佛还不如从远房旁支养过来的千城小小姐得宠。
而千城小姐之所以能那么得老夫人的宠爱,甚至得到太后的青眼,也是因为除了她才情无双,性情和容貌都肖似为了明烈太女而惨死的苏家大小姐——苏灵娘,足足像了五六分。
而方才那位送老夫人回来的姑娘,老陈管家是看见了的,也只是隐约觉得眼睛和轮廓隐约有点像,若不是极为亲近的亲人,根本就不会往那方面想,要他自己说,像三分都勉强了,也只是比长乐郡主更相似一点。
但苏千城小小姐则是一看便让熟悉的人觉得她很像灵娘大小姐的。
可老夫人今儿竟然觉得那个送她回来的姑娘比千城小小姐更像灵娘大小姐?
老陈管家有些不能苟同,但是他也是知道老夫人的心事的,他遣退了左右,扶着老夫人一路沿着府邸里花园慢慢走:“老夫人,您是不是还在惦记着那个……孩子?”
“我能不惦记么?”老夫人闭了闭眼,眼角闪过一丝泪光:“那是灵娘交给我的最后托付,她的骨血,我亲自养在身边,带到了一岁上就被宸王那个没人性的畜生当着我的面扔进了河里,你不知道那小丫头早慧,未及一岁就会叫我姥姥了,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足了灵娘小时候,是我护不住她……。”
老夫人说着就红了眼,泪光盈盈。
那老陈管家立刻拿出帕子递给定远老夫人,软声安慰:“老夫人,您莫要伤心了,当初宸王那贼子当着您的面将苏家上下几百口人处斩,您都不曾屈服,他就是为了要戳您的心窝子,看您倒下去,你当年没有如了他的愿,如今更不能如他的愿了。”
“我知道……。”老夫人抬手擦了擦眼,冷笑一声:“宸王那疯贼留下我,却将我的灵娘凌迟,处死苏家九族,就是想让满朝文武和朝臣们看看敢和他作对支持太女的下场,但如今我都熬过来了,熬死了他,熬到长乐也长大了,如今我就剩下一个心愿……。”
老陈管家闻言,却忍不住低声打断她:“老夫人,当初宸王将那个孩子放在木板上,扔在如此湍急的河水中,虽然咱们一直都没有找到小小姐尸体,我知道您相信小小姐没死,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能排除太多的可能,若是有人想要假冒……。”
“行了,你不必多言,我半截身子入土了,若是我没有看见任何希望就当那孩子已经去陪她娘了,但如今看见了,我绝不会再带着这遗憾去见灵娘。”定远老夫人眉宇间闪过冷冽的气息。
“老陈,立刻用尽所有手段去将那孩子的来历打探清楚,包括她十二岁之前到底在什么地方养着,一定要弄清楚。”定远老夫人做了决定。
老陈闻言,便也点点头:“是,属下明白。”
当年定远老夫人还跟随先帝驰骋疆场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兵,如今他们都已两鬓染霜,他却明白自家的老夫人还是当年那个说一不二的果决性子。
说了要查的事情,就一定要查到底。
定远老夫人顿了顿,微微蹙眉:“查的时候谨慎点,避开曜司的人。”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按照琴笙的能耐,他不会真的对自己枕边人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是从楚瑜那里听来的却是琴笙仿佛根本对她的过去不感兴趣,这不太像她认识的公子羽的作风。
就算如今的琴笙看起来淡然温和了许多,仿佛清心寡欲的庙里神仙像,与之前的桀骜不驯,心机狠辣深沉截然不同,但定远老夫人相信这世上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若是琴笙真的知道什么,小鱼却一无所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琴笙不想她知道太多。
但是,为什么?
她并不会因为琴笙是宸王的血脉,就视他为仇人之子,因为她比谁都明白宸王那个畜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包括当年宸王将琴笙扔进兽营,利用他威胁明烈的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和兴平帝、廉亲王的想法是一样的——琴笙是明烈的骨血。
当年的公子羽确实出色得令人侧目。所以她当年才同意将自己养大,视若亲孙女的千城嫁给他,包括后来千城脱了热孝之后,她也能看出来千城心中依然有些放不下他,知道他成婚之后,很是失落。
她还为千城向太后打听过他成亲的情形。
老夫人想得有些头疼,摆摆手:“罢了,先去查小鱼的过去罢。”
老陈颔首,将老夫人扶着进了房间。
……
这一头楚瑜坐在马车上,继续剥她的橘子。
一边陪着的霍二娘看着她,用手肘挤挤她:“喂,我说那个老夫人是不是认识你失散多年的爹娘?”
她不是有心想要听八卦的,只是她习武之人,耳力太好,坐在车外还是能听见车里的说话声。
楚瑜淡淡地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麽,这上京的贵人们肚子的肠子都打结,总之这事你先不要与任何人说。”
等着她回去与琴笙商量一番。
她其实很无所谓自己到底有没有爹娘,反正这么多年没有了,不过如今听着这原身还是娘死,爹不明的,那么,认不认有什么区别呢?
楚瑜耸耸肩,继续吃橘子。
……
扫雪院很快就到了。
楚瑜下了马车,便径自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只是她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儿——所有的丫鬟都在旁边的小暖阁里,连火曜都蹲在走廊上。
她挑眉:“发生什么事儿了,爷醒来了?”
火曜一见她,脸色就绿了绿:“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楚瑜一愣:“我不应该回来?”
随后她忽然脸色一白:“是不是三爷出了什么事儿……。”
说着,她就三步并做两步进了房间,却见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从侧房里出来,差点和她撞在一起。
楚瑜看着那人泛红的眼圈和略微凌乱的形容,不禁愣住:“金曜?!”
她今儿是见鬼了?
居然看见金曜哭了?
金曜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琴笙从侧房里缓缓走了出来。
楚瑜看着他,先是一喜,他果然醒来了。
随后她又狐疑地问:“你们在房间里做什么?”
怎么金曜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琴笙一边用帕子优雅地擦着手,一边淡淡地一笑:“没什么,给人洗个脑子。”
楚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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