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云州地处南方,还靠着海,但北风携着秋寒霜冻自北国翻山越岭而来,几场秋雨之后云州也冷了起来。
天色黯淡,不见暖阳,只一片片的幽云漂浮在苍青色的天空中。
而乾坤院里明丽的山水也仿佛随着天冷日照少了,换了一种冷色调,倒是别有一番孤冷风情。
楚瑜坐在窗边,静静地看院子里落叶飘零,看下人们来来去去,行迹谨慎而小心。
她看得出这院子里的阵势又变了,下人们来去的路也不是昨天的路,昨天没有路的地方却又多了一条路。
“小姑姑。”她的身后忽然响起温雅清淡的声音,如秋寒里的一抹微暖清风拂面而来。
她回过头,习惯性地从来人手里接过一只碗,低头看了眼里面浓稠的汤汁,散发着暖暖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楚瑜低头品了一口,唇齿生香,她有些好奇:“这又是什么汤?”
在她强烈的要求下,琴笙已经渐渐习惯叫她小姑姑,这让她舒坦多了。
而天凉了以后,琴笙终于没有再给她灌林蛙卵子之类的糖水,却换了滋补的药膳,倒是颇合她的胃口,所以不用逼,她自己就能吃个精光。
琴笙温然一笑:“乌鸡当归党参,炖了一个时辰,最合适小姑姑这样丑陋干瘪的身体。”
楚瑜唇角抽了抽,她索性低头一股脑将碗里的汤全部喝完,免得自己把汤碗塞进某人的嘴里。
“慢点,饿死鬼投胎也没小姑姑喝得这般形容狰狞。”看着面前的人乖巧地喝着汤,琴笙取了帕子替她轻擦唇角,温言细语。
他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唇角,带来奇异的触感。
楚瑜僵了僵,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偏开头,但他的指尖却如影随形地搁在她的脸颊上。
琴笙的手本就日日精心保养,除了常用各种罕见的香膏润脂滋养,花草汁液浸泡,平日里也多戴着薄如蝉翼一般不知什么丝线做的手套,避免生茧。
他的这一双手,骨节精致,修长匀称,甲如美贝,在天光下几乎泛着淡淡的光泽——润、透、白,似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雕,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琴家家主的手本就价值连城。
此刻,那如玉一般微凉滑润的指尖轻轻触着她敏感嘴唇肌肤,亲昵而温柔,淡淡的冷香仿佛从他的肌骨之间散出,缭绕在她鼻尖,让她忍不住深嗅。
有的人只凭这一双手就能撩了人的眼,勾了人的心。
但,她是见过这玉一般的手怎样握着吞噬人血的魔剑斩杀出一片尸山血湖,见过那美丽的手怎样将树枝轻巧优雅地穿透人的身体,将人钉成一株诡异的树。
这双的手极其美丽,却也极其危险,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也许,在它主人彻底苏醒过来那一天,它就会成为将她轻巧撕碎的凶器。
唇间温凉触感瞬间让楚瑜心一颤,手里的汤勺哐当一声撞在碗上,竟生生断裂成两段。
她一惊,下意识地轻去摸那汤勺,却不想下一刻,手上一疼,一点猩红便从指间冒了出来。
“嘶。”楚瑜忍不住颦眉。
破损瓷勺的尖利处划破了她的手指,甚至有细小的碎瓷嵌进了她的手指的伤口里。
“别动。”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制止了她想要拨自己伤口的动作,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人握住。
琴笙将她的手举起看了看,眉心微凝,竟隐约有担忧之色,他忽然反手从自己头上取了玉簪下来,将尖的那一头轻轻地抵在她的指尖伤口处。
她一愣:“琴笙……。”
“不疼的。”他低头看着她,温柔地一笑,似在安抚她,这次,他没有再使用诡异到恶毒的形容词。
琴笙本就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如今离她又那么近,取下发簪的瞬间,他的满头如缎青丝瞬间散落下来,映衬着他精致绝伦的眉目,除了越发显得肤光如玉,欺霜赛雪外,却少了一分超脱人间的澄澈疏冷,多了一份奇异的蛊人魅色。
他的发丝又极长,如瀑一般落下,竟似将她笼在其间,将她和他与外界隔开一个奇异的私密的空间。
柔软的发丝随着他专注的动作轻轻地抚过她的身子。
这般亲密的距离,近得让她几乎能闻见他肌肤间那特殊的冷香,而他的呼吸更似蹁跹的蝶,有一下没一下轻掠过她额上的肌肤。
楚瑜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然后便慢慢地紧缩了起来,只觉得随着他潮润的呼吸一下下地轻抚过自己的脸,那奇异的男子香气勾动着女子天生的情愫,她浑身竟然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要缩回手:“我自己可以……。”
“好了。”琴笙却忽然含笑退开了一些,也收回了在她指间伤口轻挑的发簪。
“嗯。”楚瑜瞬间松了一口气,正要赶紧收回手,却忽然感觉指尖一暖,有湿润柔腻的触感传来。
她瞬间僵住,微微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微颤抖着嗓音:“你……你干嘛!”
他……他居然把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那种口腔里传来他腥红舌尖微微粗粝又滑腻的触感,亲密又诡异,几乎让楚瑜腿软得站不住,她想要收回手,却觉得完全动弹不得。
琴笙却似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琥珀一般幽深妙目看着她:“小姑姑说过,这样含一含伤口好得快,你忘了么?”
他的笑容清清浅浅的,却有一种惑人的明丽与温柔,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处甚至隐着一点几不可见的奇异期盼。
楚瑜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绮思,她看着面前的人,那一刻她似乎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十余岁的少年。
“含一含伤口,好得快。”
这样哄孩子的话,她从来没有说过。
那么,就是琴笙的母亲曾经说过了?
她想,那个持着嗜血魔剑含笑要送她下黄泉的琴三爷是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说出这样听着温情却无比愚蠢的话。
楚瑜忽然转脸看向窗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时候,正是监视她的人换班之时。
她侧回脸看着捧住自己手腕的琴笙,忽然靠近他耳边极轻地道:“阿笙。”
面前的女子很少这般温柔的唤他做阿笙。
琴笙慢慢抬起幽眸妙目,凝视着她:“小姑姑?”
楚瑜微笑:“琴笙,你身子不好,就歇一歇,听说你身上带着琴家家主的信物,能给小姑姑么?”
琴笙专注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华丽的长长睫羽在他白皙肌肤上烙印下奇异的明暗不定的阴影。
楚瑜也没有说话,她耐心地等待着。
这些日子过去,观察他那么久,即使始终还是摸不透这‘少年’在想什么,她却能明白,即使是只有十三岁的琴笙,也许忘了很多事,也许记忆混乱,却并不是个真正的傻子。
但是她在赌,赌的就是他那一点特殊的“痴傻”。
好一会,琴笙忽然动了,他从衣襟深处取出了一只华丽而精致的小袋子放在她的掌心。
他静静地看着她:“好。”
楚瑜的手轻扫过那袋子,随后那袋子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她袖里。
她唇角一翘,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轻道:“乖。”
楚瑜和琴笙贴得很近很近,彼此间一切动作都很微小,并无太多异样,而在监视着楚瑜的土曜眼里,只看见楚瑜和琴笙极为亲密地靠在一处。
土曜眼底闪过一丝森然,那叫楚瑜的女子又哄得主子亲近了。
为什么上面的人一直留着这个祸害,要除掉这种蝼蚁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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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怪小鱼无情~
嗯嗯嗯,再次多谢投喂花花钻钻养琴笙宝宝的妞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