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她死了,鱼儿不喜吃死饵。”琴笙淡淡地吩咐,随后似觉得无趣,便转身慵懒地在湖边早已准备好的紫檀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是。”水曜利落地应道,上前打量了下几乎晕过去的南芝菁,随后从自己腰间的一大堆锦囊里取了一只小瓶子交给火曜,朝着火曜抛了个媚眼:“倒进嘴里就是了,虽不能起死回生,但护心、护命不在话下。”
火曜懒得理水曜那骚包的样子,只面无表情地接过之后,直接将小瓶子里的药水塞进南芝菁还剩下的没有缝合的半张嘴里,随后扔了瓶子,继续完成他的‘手工’。
水曜见火曜不搭理自己,便不高兴地一跺脚,扭着小腰哼着小调子往湖边的花圃里采花去了:“春日里来好风光,姐儿绣花,妹儿采花做胭脂,一朵红来一朵黄,吃了花儿,来年嫁个俊姑爷,俊姑爷,煮一煮,蒸瘦了切成细沫儿,埋进土里养花儿,咿咿呀~。”
阴雨天里,那非男非女的诡异小调儿尖尖细细,晃悠悠,衬着穿针引线缝人的血腥画面,夹杂着女子不时发出的抽搐哀鸣吟声,异样地渗人。
琴笙慢条斯理地微微垂下长长的睫羽,却似在欣赏什么极为悦耳的琴声一般,抬手接过身边木曜递来的鲜牛乳,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莫缝太死可,鱼儿吃不到食。”
……
“唔……。”霍二娘蹲在花圃里,远远地看着那一幕,不寒而栗的同时还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太……太恶心了,这位爷居然还能继续吃东西!”
“天山魔女也就这种水准了,这就叫恶心么,你大约是没见过十多年前,真真儿只有十六岁的三爷让不自量力的蠢贼人剖了肚子,把自己心肝下酒自己吃掉的手段。”水曜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在霍二娘耳边响起。
霍二娘瞬间浑身一僵,侧了脸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捧着一大把迎春花的高挑纤细的青影。
“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以她的修为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
水曜翻了个大白眼,抚摸着自己怀里的迎春花,冷哼:“夭寿,平日里追着人家屁股后头的时候,就叫人家小甜甜,人家撒泡尿,你都能从屎坑里冒出来,这会子有了新目标了,大概人家脱光了,有人也看不见,真是贱。”
霍二娘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听明白了最后几句,她媚笑着凑上前,伸手就向水曜的水蛇腰摸去:“小骚宝贝儿,你要真脱光了,姐姐就是棺材埋在土里了,也会爬出来的。”
“哼!”水曜冷笑一声,拍开了她的爪子,艳丽到有点尖刻的脸上满是嫌弃,他挥了挥小手绢:“恰查某,告诉那条死咸鱼,她要是不想和那个纸人一个下场,就乖乖地从水底游上来!”
说罢,他一扭小腰,转身又一边哼着那诡异的歌儿一晃晃地走了。
霍二娘看着水曜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干脆地起身也不再遮掩身形,直接飞身离开。
总归早就发现了,何必再掩耳盗铃。
赶紧远离这个恐怖的地儿远点才是正经。
她可不想自己剖了自己心肝吃掉!
……
月上中天,夜色静谧,一贯热闹的还剑湖周围这日里冷清的可怕。
春日里依旧寒凉。
“哗啦”一声水响。
一个黑影被忽然从水里冒了出来,一下子被甩上了岸边。
“砰!”一声闷响。
那湿淋淋的黑影落地之后,浑身一颤,呜咽了一声,一张嘴,一条细小的鱼儿瞬间钻了出来。
“哎呀,又抓住了一条,两个多时辰了,才抓了两条,县主你的动作真是好慢,笨死了!”水曜赶紧一路提着桶小跑过来,将那条小鱼儿扔进桶里,随后忍不住嘀咕着抱怨着踢了地上的人影一脚。
当然,若不细看,谁能看得那一团蜷缩成一团的东西是人呢,又能有谁相信这就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南风少主,高高在上的缙云县主。
火曜甩了甩手上的鱼竿,将缠绕在黑影身上鱼线抖开,看向一边不远处坐着的琴笙:“三爷。”
“我……我抓……抓到……了两条……求……求……你放……放了……我……。”地面上的惨白人影浑身瑟瑟发抖,虚弱地从嘴里勉强挤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琴笙搁下手里的杯子,慢条斯理地起身,看向地面上的那一团惨白人影,唇角弯起一个凉薄的笑容:“都不是本尊要的鱼,身为饵料,你的任务失败了。”
那一团惨白的人影浑身一僵,竟似不知哪里爬起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翻了个身,摇晃着身体手脚并用地试图爬向琴笙,涕泪横流:“我错了……我……我错了……饶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
生不得,死不能,每一次口里被灌入恶心的蠕虫,扔进春日里森凉的湖水里,在快窒息的痛苦里每一次都以为可以解脱而死,却最终又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被恰到好处的提出来。
永远只能清醒地感受着所有的一切过程重复再重复,只能生生地在地狱里煎熬的痛苦让南芝菁终于彻底崩溃了!
“三爷……饶了我……饶了我!”她使劲地对着琴笙磕头,咚咚咚的大力之声,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瘦弱的女子能磕出的声音。
火曜看了看天色,倒是没理会地面上那叩头如捣蒜的女子,只对着琴笙恭敬地询问:“今日,看样子也钓不上主上要的鱼了,不若就先如此,三爷先回去歇息?”
这‘鱼饵’看样子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得留着一口气儿。
琴笙妙目冷冷地看向一片漆黑的湖面,随后任由木曜为他披上雪缎披风,轻哼一声:“罢了。”
此言一出,南芝菁瞬间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琴笙下一句吩咐,瞬间将她打入了地狱:“明儿赶早,再继续罢。”
南芝菁梭然抬起头,虚弱地瞪大了眼,口齿不清地道:“什……么……不……为什么……。”
“为什么?”琴笙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南芝菁,似觉得她的话极为有趣。
他微微挑起莫测的琥珀妙目,唇角勾起清淡出尘的笑容:“谁让本尊恶心一时,本尊必定让其恶心一世。”
说罢,他转身径自衣袂飘飘地拂袖离开。
木曜等人立刻追了上去。
“不!”南芝菁绝望地瞪大了眼,颤抖着豁开了嘴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你不是……不是琴笙,不是三爷……我……的三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这样残忍可怕的魔,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那个人明明是如此温柔、超凡脱俗的如高岭之花,飞雪为骨,月为魂啊……
“啊——啊——!”南芝菁忍不住崩溃地俯首在地,尖利地哀鸣。
她的神祇会变成这样,一定都是因为被那个妖女玷污了缘故,一定是!
“楚……瑜。”南芝菁颤抖着,一双被泡得细长浮肿的眼里闪过刻骨的怨毒。
火曜看了眼匍匐在地的一团人影,对着靠在凳子上照镜子的水曜冷冷地道:“这东西交给你了,别让她死了,主上交代了,用什么药都可以要吊着命,鱼不吃死饵!”
“人家知道了。”水曜收起手镜,笑吟吟地朝火曜抛了个媚眼:“人家帮火曜哥哥处理这么个麻烦,哥哥也不奖励人家一下么。”
说着,他就往火曜的怀里靠了过去。
“奖励?”火曜清冷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温和的笑容,似春回大地,让水曜忍不住呆了呆,迷蹬蹬地道:“人家就知道火曜哥哥笑起来最好看了呢。”
只是话音未落,火曜抬手一记飞鹤展羽就将水曜直接给扔到了南芝菁身上。
“奖励你和这东西睡一晚罢,不用多谢本星君。”
水曜虽然半空里已折腰翻身,但还是因为毫无防备,所以落地时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南芝菁的脸上。
水曜顿了顿,忽然察觉自己胯下坐着了什么,瞬间尖叫了起来,就要跳起来,却因为地面太滑,他又太惊惶,连着几下没跳起来,直在南芝菁的脸上弹坐了好几下:“啊——好恶心,居然亲人家的那里,吃人家的豆腐……呕。”
南芝菁被他的屁股坐得快没气儿了:“救……命……。”
火曜:“……。”
水曜好容易跳了起来站稳,抚摸着屁股恨恨地瞪了眼火曜,一转身就捂住脸跑了:“夭寿哦,火曜哥哥欺负人家,亲了人家的屁股,人家不要活了……嘤嘤嘤!”
当然他跑的时候,还没忘记拽着鱼线,把只剩下半条命不到的南芝菁拖死狗一般地拖跑了。
火曜面无表情地目送着南芝菁一路磕得满地血,也不管水曜听不听得见,只淡淡地道:“亲你屁股的不是我,造谣死全家。”
水曜的哭声更大了:“呜呜呜呜……。”
暗夜里凉风徐徐,湖面无波。
今夜,注定鸡飞狗跳,不知何人能安然入眠。
……*……*……
城南郊外的小屋里,烛火幽幽。
三道人影正在坐在一起用膳。
“哦,酱纸啊,我造了。”一双细白的手抓了只脆脆的油条慢条斯理地掰碎了撒进碗里的豆浆中,纤细的人影口齿不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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