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楚瑜一愣,不动声色地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却被宫少宸连手带梳子握得极紧。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手艺很好,经常帮人梳么?”宫少宸笑了笑,却不知为何不肯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
楚瑜微微颦眉,只淡淡地道:“是,宫少可以放开我了么,你只说了交换条件是我替你绾发,没有包括让你死抓着的我手。”
他的力度大得都让她能感觉到疼痛了。
宫少宸一顿,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却在她打算松开梳子的那一刻,忽然反手一握,将梳子塞回她的手里,同时轻佻地在她手背上轻吮了一下:“这把玉梳送你了,你拿着它的样子很漂亮。”
楚瑜大眼一冷,反手就拿手背嫌弃地在桌面上擦了擦,却笑眯眯地道:“宫少要不要换个借口,我觉得你上吊的样子也很好看呢,宫少要不要去上吊呢?”
她听过穿衣服好看的、戴首饰好看的、走路好看的、背影好看的,还没有听过有谁是拿了把梳子看起来很好看的。
说着她抬手就打算把梳子扔回那梳妆匣里。
但宫少宸却忽然淡淡地道:“你不是打算去见金家小姐么,没有这把梳子,我怕你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谈合作的事。”
楚瑜握住梳子的手在半空顿了顿,随后又收了回来。
她看了看手上精致的翡翠梳,见上面一个小小的宫字异样的精细,便将梳子收入袋中,对着宫少宸道:“多谢。”
宫少宸睨着她,凤眸微弯:“这可是我正经的定情信物呢,小女郎。”
“你……。”楚瑜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下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帮我,但是你只要不作妖,咱们还是可以考虑成为合作者。”
商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有利益。
宫少宸抬眼看了她一眼,轻笑了起来:“小女郎,你还适合当个商人呢,不过说不定,咱们还真有合作的机会。”
他垂下眸子,掩去眼里的冰冷幽光。
……
楚瑜走后,宫少宸慢慢地将桌子上的清茶一点点地喝完,随后冷冷地道:“出来罢。”
随后,原先墙壁上的一副美人图瞬间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黑色的纤细少年人影。
他径自走到宫少宸面前坐下,将手里的剑放在桌上,顺手取了宫少宸手里那只精致的描金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道:“哥哥真是自私,偷偷地见思春的小姐姐,竟不告诉我一声。”
宫少宸没有接他的话,只淡漠地睨着他:“人呢?”
“没得手,那位常将军和她身边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我们去了五个人都没好下手的时机。”少年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宫少宸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挑起他的下巴:“小司,你的任务失败,不去领罚,倒是跑我这里来惦记女人了?”
宫少宸的手劲极大,少年尖细的下巴一下子就被捏得泛红。
宫少司抬起大大的猫儿眼,却似全无察觉自己下巴的痛楚一般,只笑盈盈地道:“哥哥不要担心,小司什么时候没有完成过任务呢,只是一时间没有得手而已,就让那个丑女人蹦跶两天罢了,哥哥,我告诉你呢,那个女人脸毁了,好丑、好丑……。”
“宫少司,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连一个南芝菁那样的废人都杀不了,若她泄露要你何用?”宫少宸危险地眯起弯弯的凤眸,目光冰冷地睨着他。
瘦弱的少年这才扁了扁嘴儿,清秀稚气的脸上却依然笑容纯真:“哥哥是生气了,还是吃思春姐姐的醋,还是吃小司的醋呢?”
宫少宸看着自己手下的少年,忽然轻嗤了一声,原先捏着他下巴的手轻抚上他的眼睛,轻佻地道:“小东西,乖乖地做你甜蜜可人的小刺客就好,别让公子后悔从岛上将你带出来,嗯?”
宫少司一顿,垂下大大的猫眼儿,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好一会才笑眯眯地道:“难道小司不一直都是哥哥最可爱的弟弟吗?”
随后,他忽然抬手熟练地探入宫少宸华丽的衣袍间,笑吟吟地道:“让小司来伺候哥哥,看看哥哥的病好了没有罢?”
宫少宸莫测地睨着他,随后懒洋洋地放松了身子,靠在八仙椅上,长腿伸开:“真真犯贱的小东西。”
宫少司眯起大大的猫儿眼,放好手里的长剑,便在宫少宸腿边跪了下去,纯真的脸上的笑容却看起来多了诡异的媚态,他舔了舔嘴唇:“哥哥不就喜欢小司的贱么?”
……
长长的帘子垂落下,掩去许多的靡靡诡光。
……*……*……
金山客栈
“楚姑娘,请进,我们家小姐就在雅间里等您。”一名穿着素蓝长袍的老家仆将楚瑜领着上了金山客栈的三楼。
楚瑜一上三楼,便豁然间视线开阔,面前不远处还剑湖大片的水色蔓入眼帘。
青烟卷散飞流云,孤舟但见蓑笠翁。
远山如岚,青柳垂叶,袅袅如梦。
楚瑜一上这三楼这花木繁茂的露台,便暗自感慨,这金山客栈素来是还剑湖最昂贵的客栈,如今看来果真是个好地方。
“这位就是楚家小姐罢,久仰久仰?”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楚瑜身后响起,未语人先笑。
楚瑜转身便看见一个较小的绿衣少女领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从一株硕大的桂花树后转了出来。
那少女身形颇为娇小,不过十三岁的稚龄少女身材,但大眼樱桃唇,明眸皓齿,一头秀发在头顶挽起来做了个桃心髻,发心中央压着一枚精致的花丝烧蓝红宝珍珠发梳,耳边两只同样的水滴烧蓝红宝石坠子,华丽间却不失清雅。
这位金侯爷的嫡出女儿,初初看倒是真真的小美人一个。
不过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沉稳气度与走路优雅的姿态,却显露出她出身贵族,更是一家正儿八经大绣行行主的事实。
“见过金小姐。”楚瑜抬手行礼。
那少女却笑得温柔和善:“见外了,楚小姐快请坐罢,知道你来寻思云,思云便备下一桌台面,这金山客栈的东西味道还是不错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眼看就到了晚膳时分,不知楚小姐可愿赏脸?”
楚瑜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侯爷家出来的小姐竟然这般热情。
她也客客气气地笑了笑:“金小姐,多谢您的好意,只是……。”
她答应了晚膳会回去陪那猫儿,因为今晚老金要回来给他诊脉,她也不放心不在一边听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楚小姐拒绝我,莫非是看不上我么?”金思云含笑打断了她的话,上前握住了她的柔荑。
“嗯……?”楚瑜一愣,看这她握住自己的手,忍不住心中嘀咕,什么一家人两家人的,这哪跟哪呢?
金思云笑声脆甜:“楚小姐若不是看不上我,便不要拒绝了。”
楚瑜见她这般热情,便也只好应了:“那就多谢金小姐了,那就叨扰了,我也确实有事情要托小姐帮忙,不若这台面我来请。”
金思云闻言,有些奇道:“有事要托付我,琴家还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咱们这些人来帮忙的?”
楚瑜与她一同在露台上落座,看了看满台丰盛的美食,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好再问细问,只笑了笑道:“这事儿算不上琴家的事情,若是算事,便算是咱们这江南商事联会的事情……。”
说罢,她便简单拣选了一些能说的事情串起来,说与了金思云听。
金思云沉吟了片刻,在听到南芝菁的名字时,她轻蔑地轻嗤了一声:“原来是那位缙云县主在为难楚小姐么,此人心狠手辣,做下那等卑劣丧良心的事儿,如今竟还留下这样的烂摊子让别人收拾!”
随后,她看向楚瑜笃定地一笑道:“楚小姐放心,我们金家在江南还有不少库存,当能抵一段时日,晚点我会让人从湘南将丝料运来,南风织造既已经不复存在,从此以后江南这块肉,大把人抢着吃,还怕丝料供应不上么?”
“说来,我还要感谢楚小姐给我这个机会呢。”金思云含笑道。
楚瑜看着面前的女子,只暗自赞了一声——逢人三分笑,这位金家大小姐真真会说话。
不动声色地便拉近彼此的关系,让人听得心头极为舒坦。
但也可以看得出她对南芝菁的厌恶又是实打实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也笑吟吟地道抬手道:“如此,便多谢金小姐了,日后想来你我都有合作的机会。”
“想来定是有的,咱们都要成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气。”金思云笑着给楚瑜夹了一筷子菜。
楚瑜一愣:“一家人?”
金思云见楚瑜脸上诧异之色,夹菜的手顿了顿,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微笑道:“看来楚小姐当了商事会长之后,着实有些忙碌,不知道这事儿,也是应该的。”
说着,她轻瞥了眼身边的嬷嬷,然后有些娇羞一般地微微垂了脸。
那慈眉善目的嬷嬷也笑眯眯地一边替楚瑜倒酒,一边道:“楚小姐可能忙着应付南家的麻烦,大概不知道咱们家小姐就要与琴家三老爷云州知府的嫡子成婚了,咱们家三小姐都已经去过琴家探望了沈夫人的病体,只可惜刚好琴三爷、楚小姐不在呢。”
楚瑜闻言,瞬间一震——
琴家三老爷的嫡子,这顶头最大上司的儿子,她自然是认得的,那年轻人生得斯斯文文、眉清目秀,若是她没有记错,去年还考了个举人。
民间常言高门嫁女,低门娶妇。
但这堂堂金侯爷这是要将他的嫡女嫁到一个区区知府家里么?
不过看着金思云和她身边人眼中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不禁瞬间明白了——
金家大概以为他们是将女儿嫁入琴家,从此以后必定能帮衬夫家,前途无量罢?
但是他们大概没有搞明白琴家的势力等同于琴笙,却不包括那琴家二房和三房!
楚瑜心情有些复杂,见金思云眉梢眼角自然流露的喜色,她暗自轻叹了一声,却也没有说破,只含笑道:“是么,恭喜小姐了。”
但她笑意不及眼底,忍不住想——
宫少宸那妖货,到底知道不知道金思云要嫁入琴家的消息?
她想,那家伙必定是知道的!
难怪金思云一见她就笑得如此热情,分明是冲着琴家的面子。
那妖货还忽悠她什么翡翠梳子是信物,没有信物金思云不会搭理她!
分明是骗她!
也不知道他硬塞她一把昂贵的梳子做什么。
宫少宸那货莫非一时不作妖就浑身长虱子么?
楚瑜心里忍不住没好气地暗骂了宫少宸一声。
“从此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楚小姐也不要说些客气话了,这些台面自然是我请的,以后若是见着什么云州城好去处,好吃的,思云可不会跟你客气呢。”金思云含笑道。
楚瑜见状,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也笑盈盈地道:“自然的。”
哎,莫名其妙地多了个亲戚,但愿到时候金家有事儿要琴家帮忙,金姑姑他们不愿意的时候,这位金家大小姐可别怪到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琴三爷’的小姨妈头上。
一餐下来,倒是也算宾主尽欢。
……*……*……
楚瑜回到琴家的时候,也已经是掌灯时候。
她回到小楼的时候,正见着专门伺候她的素媛领着几个小丫头正在端着茶水往里间走。
“小姐回来了,婢子伺候您洗洗手吃饭罢,今儿有主上和您都喜欢吃的梅花鱼呢。”素媛笑吟吟地道。
楚瑜笑眯眯地点头:“好!”
随后她摸了摸肚子,暗自庆幸自己在金思云那里吃得不多,就是为了赶回来吃二餐。
免得那只猫儿又怨她‘食言而肥’又倒腾人。
待进了房里,果然见着满满一桌子菜,金大姑姑、老金都已经入了座,金曜正在一边替琴笙披上白狐皮的披风。
楚瑜见状,立刻走过去,伸手握住琴笙如玉的修指,然后屁股一撅,一撞,不动声色地将金曜挤开,然后笑眯眯地道:“白白,小姑姑回来了,今天有没有很乖,想小姑姑了没?”
金曜桃花眼冷冷地白了她一眼:“不知所谓。”
琴笙抬手优雅地拉了拉自己肩头的披风,随后垂下华丽的长睫,冷冷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不想。”
虽然这么说着,但却往她身边微微凑了凑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任由她牵着自己的坐下来。
楚瑜见琴笙那清清淡淡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暗笑——嗯,闷骚。
随后,她捏了捏着手里漂亮的猫儿爪子,指尖轻挠了挠他的手心。
琴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别开脸:“用膳。”
楚瑜见他白玉似的耳朵微微泛红,心中窃笑,随后笑眯眯地和老金打招呼:“哎呀,老金回来了,瞅着又精神了呢,可是捣腾了什么好药回来?”
老金摸了摸自己嘴上的小胡子,垂下三角眼看了看楚瑜,老气横七地轻哼一声:“你这小丫头就是嘴甜,难怪哄得大家伙团团转。”
一桌人都坐下,又热热闹闹地吃了一席接风饭。
直吃得楚瑜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才放下筷子:“饱了!”
“你在外头可是偷吃了?”琴笙却冷不丁地忽然微微眯起眼,压低了脸,忽然盯着她狐疑地轻嗅了嗅:“好像,闻见了什么东西的味道……。”
妈呀——
楚瑜浑身微僵,不动声色地道:“什么什么东西的味道,我回来路上就吃了点烤串儿?”
这猫儿的嗅觉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琴笙闻言,依然有些狐疑地眯起眼:“是么,本尊怎么闻着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狗骚气儿……。”
“狗……。”楚瑜忍不住眉心一跳,没好气地捏了他的爪子一把:“我看你这不是成仙儿,是成精了罢了,你还一身猫儿骚气呢?”
哪里来的那么多野猫,野狗!
还狗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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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赶回办公室了~再上一更,吃饭回家,顺便喊一嗓子——走过路过,闻着宫少的骚气,都要掏掏口袋,留下月票去骚气。
否则必定会被宫少的骚气和仙儿的醋气儿熏死,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