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但对李玉兰言语间貌似不经意的试探，却一概听而不闻、避而不答。
若是李玉兰对洪老师芳心暗许，怕是十有八九要难免伤心了。
那么，要不要坦率地提醒她一声“此路不通”呢？
自己当然不应该鼓励她，但是，却似乎也没必要去做这个点醒她的“恶人”。
毕竟这掏心掏肺的好话，若是在不合适的时机说，搞不好反而会被人当做歹意。
姜英秀看在羊羊的面子上，愿意在困境中拉李玉兰一把。
但是正所谓“感情线迷人眼”，感情追求这方面的事情，哪怕是至亲，都未必有发言权。
自己若是贸贸然出言反对、阻人姻缘，对方领不领情倒在其次。
明明好心想要帮人、自己却反而可能落一身不是的事情，她可不愿意干。
再者说，李玉兰也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更不是什么傻白甜。
她这个年纪、她这个性格、她这个经历，怎么可能会对失败没有心理准备呢？
经过了那么多艰难困苦、备受挫折的日子，从人生低谷的绝望困境中，憋着一口气，拼死拼活挣扎出来的李玉兰，又怎么可能承受不住一场情伤的打击？
就算她真的对洪老师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也一定从头到尾，都十分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到底在做什么。
而不会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更不会为了这份感情，就耽误了赚钱和学业这些正事儿。
姜英秀的心思打了几个转，最终决定，自己还是静观其变，不必多嘴了。
话说回来，自己其实也真没有必要那么悲观。
说不定，洪老师还真能跟李玉兰擦出点火花啥的来呢。
万一将来李玉兰成了洪师母，自己之前没彪呼呼地拦在头里，也不至于不好意思相见啊。
李玉兰试探着旁敲侧击了几次，见姜英秀一直没有正面回应，也就自然而然地换了话题。
两人一边说话唠嗑、随意闲聊，一边品着冷面馆子的饭菜，其间穿插着羊羊的童言稚语，气氛分外和谐美好。
然而姜英秀却隐约有种不十分确定的感觉，仿佛自己跟李玉兰的交情，很大可能就止步于“室友”而已了。
不过，这一点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能交心、能掏心掏肺、能灵魂契合的朋友，多少人活了一辈子都未必遇得上一个。
自己又怎么能奢求，跟每一个朋友的友情，都能达到那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呢？
再者说，自己计划好的人生，怕是大多数时候，过得都是四海为家的日子。
少一个灵魂契合的挚友，也少一分牵挂。
李玉兰牵着羊羊的小手，姜英秀也配合着她们母女俩的步伐，三人一路慢慢悠悠地回了寝室。
刘艳正在寝室里看书。
一手抓这个杂合面窝窝头，另一手抓着本从校图书馆借来的小说。
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都快掉进书里了；而那没滋没味的窝窝头，刘艳竟然也吃得格外香甜。
怪不得刘艳平日里那么面黄肌瘦，头发也跟一坨乱草一般，这成天到晚废寝忘食，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什么好身体都得祸祸完了！
姜英秀跟李玉兰打了声招呼：“玉兰姐，你带着羊羊先歇会儿，我出去一趟。”说完了一转身，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李玉兰都没来得及回话，就见到姜英秀的身影几乎绝尘而去，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这丫头倒是一如既往，风风火火地。
她倒是猜得到姜英秀是干嘛去了。
一准儿是看见刘艳又在啃窝窝头，不好好吃饭，给刘艳打饭去了。
姜英秀给李玉兰的印象很是矛盾。
她很多时候十分热心肠，简直有种慷慨豪侠气。
可是某些时候，她又让人觉得很是漠然。
似乎对她周围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漠不关心。
脸上带笑，说话也很温柔和气。
但是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的笑容像是一张用起来轻车熟路的面具，她的温柔也像是一层伪装。
冷漠无情，才是她的底色。
李玉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她甚至觉得这种念头是罪恶的。
因为姜英秀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歧视她、不同情她、不可怜她，对待她的态度跟对待其他人，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姜英秀切切实实地为她雪中送炭，给了她很多实际的帮助。
然而，这种觉得“冷漠无情才是她的底色”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李玉兰再次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不该有的念头。
羊羊关切地扯了扯李玉兰的衣襟：
“妈妈，你怎么了？”
看着女儿眼里的担忧、害怕和焦急，李玉兰心里微微一疼。瞬间就把刚刚那些想法通通抛在了脑后。
管她姜英秀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对羊羊好，就够了。
李玉兰把羊羊抱了起来，紧紧地搂着她，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
“羊羊不怕，妈妈没事。刚刚妈妈想事情入了神，吓到你了吧？”
羊羊乖巧地贴着妈妈的脸颊，贪婪地感受着妈妈怀里的气息——这些日子，妈妈要上课，还要出去做工，很少有时间陪着自己。
虽然阿姨们都对自己很好，也有好朋友小金子陪伴自己玩耍，可是还是会忍不住想念妈妈，担心妈妈，不知道外面会不会有坏人欺负妈妈……
羊羊把这些话都埋在心底，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搂了一会儿妈妈，就挣扎了两下要下地——虽然她很贪恋妈妈的怀抱，但是却不想妈妈抱着自己，太累了。
之前王敏阿姨她们几个都说过，自己比开学刚来的时候沉了不少呢。
母女俩正脸颊对着脸颊，你侬我侬，姜英秀已经推门进来了。
见状忍不住笑弯了眼睛，这母女俩可真有爱，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暖暖的、软软的。
她手里托着个搪瓷缸子，李玉兰心头掠过一个疑问——这丫头手脚这么快的吗？我咋没看见她啥时候拿的搪瓷缸子？
姜英秀看了看刘艳，这丫头依然保持着之前她们进门时候的那个姿势，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窝头，偶尔极有技巧地用一根手指头翻页。
这家伙，怕是到现在都没发现寝室里多了好几个人吧！
唯一的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这时候她几乎完全沉浸到书里去了，连手上的窝头都忘了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