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连笑而不语，却只是伸手指了指天。天空之上，正是近代轨道上的军港，那艘晨曦天使号，也正停泊在那里。
拉尔少将默然无语地看着余连，依稀还带着一点点同情的神色：“今天下午4点的时候，苏琉卡王殿下的邀请函已经发到观察团了，地球那边同样也收到了。当然，她同样也邀请了其他几个观察团的几位老将，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就是冲着你去的。”
“别说的好像我们有什么好不好？”余连将吃光了盘子推到一边，也拿起了酒，顺便还点了一根老刀。
“难道没有什么吗？她提前就押了你胜利，因此从爱博集团那里至少赚走了一亿金龙，这在道上都不是个事了。”将军笑道。
爱博集团是全银河最大的博彩业巨头，家大业大，但一亿金龙都足够买下一艘百万吨级的货轮了，对他们来说也一样是会肉疼的。如果是个普通人中了那么多，搞不好还没有来得及领奖，全家就被塞在质子鱼雷的战斗部里，囫囵地发射到太阳里去了。可问题是，再怎么黑白两道通吃的博彩巨头，也不敢黑大选帝王的钱啊！
“……老哥，要是菲菲在场，我就觉得您还是专门来害我的了。”
“不就是因为不在嘛。”拉尔少将笑道：“你们这几天都形影不离的，晚上近一屋都不带掩饰的。怎么今天不在？”
“嗯，这两天稍微闲了一点，就忙着去装修我们的大家当了。”余连笑道：“女孩子们，总是喜欢把房子捯饬来捯饬去的，咱们要理解。”
实际上，是余连从飞船配件市场淘回来的零件，总算是搓成了一些可用的东西，直接运到了娅格妮丝他们租下的那个小农场里。现在，菲菲正带着一群古美亚紫薯精一群泰拉比猫人和两个毛子外加他们的附件，想办法把这些东西装入釜街号上。
菲菲之后就会是釜街号的船长兼第一操舵手了。必须是由她亲自安装的，才可以清晰地掌握舰船所有的性能。
论起操舵驾驶的水平，在以前学生会的妹子中她其实仅次于安妮那个暴飞族的毛子小姐姐……说起来，船员里现在还有两个毛子，而且北风先生和他的夫人都有驾驶飞船的经验。
那就齐活了！总之，菲菲办事，余连很放心。
或者说，要是还不放心，他就不知道还可以信任谁了。
“你真是个幸福的小子啊！”拉尔少将满脸羡慕嫉妒恨地感慨了一声，但随即便又收敛了笑容：“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余连笑了笑没有回答。对面这位既然是做情报工作的，自然是聪明绝顶之辈，顿时秒懂，不由得蹙眉道：“不至于会这样吧？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大选帝王，也得要体面啊！”
那是你不知道那只橘猫骨子分明就是嗑多了厄拉克斯香料的母龙！想当年啊不，未来，已经是女皇的时候都会拍脑袋想一出是一出，何况是现在了。
传说中，晨曦之龙的血裔们，不是伟人就是疯子。可在布伦希尔特身上，更是形成和谐共荣的完美统一。她的疯狂造就了她的伟大，而她的伟大，也让她有的是资本去疯狂。
……另外，据说，嗯，真的只是据说啊！布伦希尔特先天得的那个什么劳什子变异性剧症胶原病，是会让人精神结构不稳定的。
当然，这种话现在还不能说。毕竟颜值摆在那里，而且还是个一笑起来就百花盛开的主儿。笑得那么美的姑娘，心地也一定很善良吧？
一直到现在，帝国的不少附庸国，都一厢情愿认为，随着布伦希尔特小姐年龄增长进入决策层，帝国应该是会执行更宽松的种族和对外政策的。甚至连不少联盟的政坛人物都有着这样的期待。
如果这个一看就人美心善的小姐姐未来能当上女皇，说不定就真的世界和平了。
对了，布伦希尔特当初也是战神祭的冠军，而且那年胜利的时候才十二岁。可是，和某个“神选冠军”不同，她的战神祭可是没有没有流血的“全年龄版”，过程中也做了不少极有风度的事。圈粉无数之余，也没有留下任何会被攻击的把柄。
“有备无患嘛。”余连耸了耸肩：“您也知道，帝国人的道德底线还是非常灵活的。在利益足够的情况下，体面还没有擦脚布值钱。”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我总觉得你这是在变相标榜自己。既然那么担心，不去不就行了？”
“如果因为一些猜测就不去，那丢人的不就是我了吗？这就和我当初来天域当驻外武官的时候，明知道帝国不怀好意，不也是大摇大摆地来了吗？好不容易接着这个机会拿下了神选冠军的称号，若这时候被帝国扣个临阵逃脱的帽子，在古美亚的树海里啃的那一个月树根，不就白啃了吗？”余连放下了盘子。
我可没看到你啃树根，只看到你草莓酱烤肉煎鱼海鲜锅天天变着花样啊！特么的我这辈子都没有你吃的那么豪华过。拉尔少将想。
“而且，如果好处足够多，冒一点点险，却也还是值得的。”
“好处？”
“掠夺者此发动侵攻，骨子里就透着一个蹊跷。提前搞清楚这些事，有助于我国进行下一步的对应。无论如何，掠夺者是文明列国所有的敌人……不管埃罗人和迈山达人曾经创作过多么辉煌的文明，可当他们在银心的世界中挣扎求存到了今日，便已经是一群疯狂的复仇者了。十八年前发生在新欧罗巴星区的事情，不能再次发生了。”
拉尔少将无话可说。他是做情报工作的，当然也非常清楚余连的履历。
“况且，就算是我不想去，国防委员会和军令本部也一定会让我去的。我的些许猜测，又岂能说服得了尼希塔委员长和派里斯元帅呢？”
拉尔少将沉吟了一下，又道：“根据我给你的地址，抵达之后，若货品不足，可以稍微强硬一点。那家伙是个滑不留手的老鳝鱼，藏了不少好东西的。李少校那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虽然菲菲是个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但毕竟是个灵能者，而且她带去的一群古美亚人一群泰拉比人外加两个毛子一个莱格巨人，怎么也是能强硬得起来的。
余连有些感动。他知道，拉尔少将在帝国经营情报网络还是很不容易的，这种能够在帝国境内捣腾军火的组织，肯定也是非常宝贵的人脉资源了。可照自己这种用法，估计得变成一次性道具了。
“等这边的事情了解，估摸着，下一次工作调动的命令也该来了。这次也算是提前向您告个别。这一年时间，实在是承蒙您的照顾了？”
拉尔少将微微一怔，也有了几番动容，感慨道：“我可没能照顾得了你什么。能在帝国的核心大闹天宫，那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没有拖你的后退，便很值得我自豪了。”
说到这里，他又叹息了一声：“齐先生这边也要马上卸任了。突然觉得有点萧瑟了啊！”
“诶，您不是是说过，齐先生的大使要是再当上一年，您要么猝死，要么退休之后一准得进疯人院吗？”
“我就算是进了疯人院，也只能说明，他这位大使当得太称职了，所以才把我这样无可救药的老官僚逼到了这个地步。”拉尔少将自嘲一笑：“他老人家确实是外交领域上的门外汉，但帝国还真就吃他这一套。更重要的是，或许是因为他有我们这些懒惰庸碌的官僚，还有地球的衮衮诸公都冷却许久的热血吧。嗨，我这样的庸人，能尽量把齐先生谈好的一些项目执行下去，便也算对得起他了。”
是的，别看齐先生在天域扮演的就是一副有恃无恐倚老卖老恃宠而骄的“大丈夫真本色”，可凭着这操作，还是和不少大佬搭了线，推动了不少文化交流活动和外贸订单。
另外，他老人家的装疯卖傻的行为，客观上也确实为拉尔少将这些情报专家的行动提供了不少便利。仅凭这一点，就已经是位很成功的大使了。
又能干实事，又不会在任期内刷上十七个荣誉博士学位，这么好的大使，现在的共同体已经很难再有了啊！
余连从拉尔少将的口中，听出了一些疲惫和无奈，不由得问道：“下一任大使人选，您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这种事，我一个驻外武官可不好打听，会犯忌讳的……”他刚下意识地这么开口，但看到余连鄙视的目光，便又压低了声音道：“最大的呼声是一位叫康福特·胡尔克先生的，是位挺知名的学者和社会名流。当初也是在帝国留过学的，研究古典文学和教育学的，现在是蓟府大学的校长！听说是准备卸任从政了。你听说过的吧？”
这位搞情报的资深军队老官僚会提一个名字，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可一听到这个名字，余连就忍不住啧了一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少，不由得露出了同情的目光：“阁下，以后你们可能回过一些辛苦的日子了。”
“辛苦一点倒是无所谓，只是……”拉尔少将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道：“前段时间，有……这边的人联系我。”
他用手指蘸着水在吧台上写了“苏”和“弗”，余连顿时便意识到，对方说得应该是弗兰摩尔人和苏米人的反抗组织。
“原本，我们至少是可以在情报，以及一下地下交易上打成些许合作的。可是，外交部已经下令停止这方面的一切工作，更绝不能同这些性质的组织和个人联系。等到新的大使上任之后再说。呵呵，胡尔克先生是什么成色，只要看过他的书不就知道了，哪里还有什么后续。”说到这里，将军露出了歉疚的表情：“他们信任你，崇拜你，甚至是因为你才再次发起了这样的运动。可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背叛了他们，也让你背叛了他们吗？”
“我并没有承诺去当他们的神仙和救世主，我也当不了。能够管好自己，便算是合格的成年人了。阁下，何须致歉呢？”
余连的口气冷漠得甚至有些残酷，看得拉尔少将有些发愣。
这时候，便见余连停顿了一下，语放缓了几分，又道：“……不过，您也知道，我篡了个局，都是年轻人谈天说地的俱乐部。国外支部就设在帝都大使馆。以后，那个支部就得是莫塔和小基利安他们管了，就拜托您照顾一二了。”
“都是地球未来的栋梁之材，为他们分忧解难，本就是分内之事。”将军的笑容中多了一丝压抑着的漠然：“只不过，上校，得让您知道，您的那个俱乐部，已经有人盯上了哦。”
“不会是共荣党的大佬们吧？”余连笑道。
毕竟，青年俱乐部还没有完全化为政党组织，在外人看来，始终是狮心会的加强扩大版本，而这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少壮军官们发起的爱国反帝国组织。对于亲帝国的共荣党来说，看着自然是会很扎眼的。
尤其是，在这个俱乐部的核心成员们现在越来越名望，权位越来越高的情况了。
可是，拉尔少将却一笑：“甭管是共荣党还是政友党，甚至蓝党，其实不都是一回事吗？今天可以为了选票标榜爱国，明天就能为了献金去向联盟摇尾巴，而到了后天，便能为了任内的一点漂亮的政绩，去舔帝国的卵子了。我国的大人物们，不一贯如此吗？朝堂之下皆为这般虫豸，和他们在一起，又怎么搞得好政治呢？”
余连没有说话，只是陪他干了一杯。
“总之，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国防检查厅很可能会对你的青年俱乐部进行一定调查，你可是要小心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余连笑道。
查呗！又没有实在注册的组织机构，人员之间也没有金钱往来，能查出来给啥？
当然，也可以下达强制命令。只是，共荣党无非就是一群帝国统治时代的遗老遗少，当个带路党也就罢了，哪有刚正面的气魄啊！
“等到您，还有布利斯参赞把齐先生牵头的项目做完，该下船也就下船吧。”余连劝道：“您二位都是人才，没必要荒废人生。”
“怎么，是准备给我介绍新工作吗？”拉尔少将嘿嘿一笑：“可是，年轻人，好早了一点。”
他把一杯酒吨吨吨地灌下肚，脸上随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道：“告诉我，余连小弟，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建立的这个俱乐部，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反帝国的军官少壮组织……还是为了负责呢？”
负责？负什么责？余连露出了几位无辜且纯洁的表情，表示自己没听懂。
“对，对，就应该是这样的表情。”瓦特·拉尔少将不由得笑了起来：“就得是有这种表情，我才可以稍微放下一点心来的。”
“您在不放心什么？又在放心什么呢？说得好像我还是个未成年熊孩子似的。”余连笑得更无辜了。
“你本就还年轻嘛。”拉尔少将一边给两人倒酒一边道：“好在，我也没老到那个地步。还是能等一等的。”
于是，一老一少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再后来的酒局中，便开始有的没的尽在扯淡，再没有说什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