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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栋宁愿看到一堆的苍蝇,也不愿意看到姚官保。这里不仅有袁家不得势的不平在心里,还有就是少年的姚官保和成年的袁家栋是一样大小的官职。

袁家栋是跟随袁朴同多年厮杀,在萧护登基后才落下一个将军名头。在此以前不是先帝不给他,先帝驾鹤西游,他给不了。

而小他好几岁的姚官保因为小小年纪就寻找父亲从军,萧护登基后毫无悬念的成了将军。姚官保只走父萌也是将军,更何况他是养在萧老夫人房中的人,也算陪伴过老帅和萧老夫人。冲着太上皇和太后,再有姚兴献和萧护父子两代的情意,姚官保一仗没打过,萧护也要给他官职当当。

两个将军一般的品阶,一个人是血战苦战,一个人是随皇帝从龙有功,虽然也有厮杀,在袁家栋看来不如自己才对。

袁家兄弟背后里全骂姚官保是吃父萌。

平时看到姚官保顶着个将军服色眼前晃,袁家栋就烦心,听到他说话,就更烦。直觉上姚官保今天又是来找架打的,袁家栋冷淡地道:“将军,我二弟三弟也有新兵,你去看看他们吧。”

姚官保笑容可掬:“就这里吧,我都到了!”

袁家栋抿紧嘴唇,知道这家伙今天是寻上自己了!他最年长,和姚官保打过的几架里,从来不是他先挑事。每一回都是姚官保把二弟或三弟打急了,袁家栋才会出面。

今天袁家栋一样只想息事宁人,他时常会很灰心。也不能改变袁家在人屋檐下的命运,还打个什么劲儿?

他没有打的心思,摆摆手:“我认输,你的新兵最强,这样行了吧?”

几个新兵不干了:“没打怎么知道我们差!”

姚官保坏笑顺势接话:“就是!”手看似随便的一指:“就你,出来我陪你试试!”这一指,恰好指在萧谨面上。

萧谨和姚官保使一个眼色,都笑得坏坏的。胖团心想,你看得可真准。一眼没看自己,一指就是自己。

姚官保斜斜眼角,我还有眼角看人咧。

萧谨大步出列,先对袁家栋抱拳:“将军,既然姚将军发了话,让我陪他过过招。”姚官保咋咋呼呼:“拳脚无眼啊,打伤不论!”

袁家栋没听出来小姚将军换了词,他以前说的全是打死不论。袁家栋是一样的听,还当成以前的话,隐隐动怒:“小姚将军!你官阶高,他还没有官阶,你打他不是白打!他打你,就有罪!”

“校场比武,没有官阶高低,你忘了?”姚官保漫不经心损了一句:“你的人都敢出来,你不敢?”又对萧谨挑剔的上下看着:“他生的跟个胖团子似的,还怕我打伤他?”

萧谨暗笑,再次上前一步:“将军,让我会会!”

袁家栋忍气,在心里回了一句,你才是个胖团子呢!乱给人起外号!

人家明明生得也不胖。

他当然不知道胖团子是指太子殿下小时候。

他只对萧谨关切地道:“你才到军中不必惹事,”对姚官保道:“你真要打,我陪你!”姚官保鄙夷:“刚才不出来你现在倒肯了?靠后!你排队!”再看萧谨:“你敢出来?敢出来就过来吧!”

袁家栋火冒三丈,萧谨已经上前一步,知道姚官保不会先出手,呼地一拳先击出来,这一拳风声凛凛,袁家栋微微诧异,这小子功夫还真的不错。

本来想劝止,想想姓姚的挑事情,就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揍他去!新兵打将军,打输了白挨;打赢了有罪。

要是打赢了,看姚官保吃亏挺好。要是打输了,小姚要找事情,正好自己护下来,再为父帅拢拢军心。

抱着这样的心思,袁家栋忍住不劝,只在旁边帮着撩阵。

姚官保和萧谨是交过手的,那是胖团小时候,姚官保帮他喂过招。有几年没打,两个人都存着看看对方长进多少的心,又知道对方不会下杀手,下手就都不留情。

十招一过,没分胜负。袁家栋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来了一个厉害的兵,忧的是这两个人手上都不留情面,要是打伤哪一个都不好。

打伤新兵袁家栋要心疼,打伤姚官保没法交待。要是自己兄弟们打的,姚家不好说什么,反正大家寻衅不是头一回。可是个新兵打伤他,姚副帅还不给他小鞋穿?

护下来他,也是一件添仇恨的事。

正在担心,见走过来两个人。姚兴献走近几步,看几眼负手走了。袁朴同走过来,看几眼负手走了,都没有说什么。

场中,已经是第三百招。

姚官保露出一个破绽,萧谨大喝一声:“退!”一拳正中姚官保肚子上。

“砰!”地一声,姚官保直飞出去,身后有士兵,重重撞在士兵身上。姚官保没动静,那倒霉的兵哎哟哎哟叫起来:“痛死了!”

鼻尖一红,鲜血流了下来,可见这一拳有多么的重。

四周一片寂静,人人瞪大眼睛。被撞的人都这么厉害,那被打的人呢?

见小副帅勃然大怒,双手把来扶的人用力一推,跳起来双拳握紧,面色难看,青一块红一块,愤怒之色几近逼真。

小蛋子打心里佩服,看看小姚将军这演戏的功夫,快赶上江南戏王。是了,他在江南家里时,的确经常陪萧老夫人听戏,也陪老帅出门茶馆里听戏。

寂静中,新兵是让这两个人功夫惊得瞠目结舌,老兵们是为萧谨担心。惺慢相惜,都喜欢萧谨功夫好,就为他担心这打上司的罪名你怎么担?

更别说小姚将军是姚副帅的长子,追究下来几十军棍跑不了。

才来就挨军棍,可不是件长脸面的事。

人人静默中,姚官保放声大笑:“哈哈……”笑得有几分输后疯狂的模样。萧谨竭力地才忍住没笑出来,袁家栋是竭力寻找理由:“小姚将军,有言有先,你输了不能找后帐!”

“我是找后帐的人?”姚官保狠狠瞪他,再狠瞪萧谨:“那胖团,你功夫不错!我认输!有空找我喝酒。”

一甩手,带着人气冲冲走了。他步子“当当”的,显然是气极了面子上下不来,拿脚底下地在出气。

看着他离开,留下的人松了一口气,过得一时是一时,热烈地把萧谨围住:“哎,好险,你知不知道,那是姚副帅的儿子!”

“我管他是谁,他挑中我,我就揍他!”萧谨大大咧咧,一脸不放在心上。

肩头让人一拍,袁家栋满面春风:“跟我来。”

带萧谨到一座大帐前,凭着规格,萧谨知道是袁朴同的。袁家栋让萧谨在外面等着,独自进去。

见到满头白发的父帅正在低头推敲公文,离得这么远,他面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如刀刻一般。袁家栋心酸上来,父帅战战兢兢办公,从来不敢怠慢,可是日子也过得提心吊胆,没怎么安生过。

以前是关中动乱,袁朴同没有后援,独守边关,吃力是经常的事。就是粮草,没有皇帝,也没有地方补,全是自己就地解决。后来萧护登基,父帅如履薄冰,兵备粮草全有地方要了,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家栋来了。”袁朴同抬起头:“看你满面喜色,那小子赢了?”

袁家栋收回心神:“是,他赢了!姚官保这一回硬气,话也说得漂亮。”一一告诉袁朴同:“我带他在外面,父帅见见?”

“见见也行,不过姚官保那里还要多加小心。他是个好孩子,就是还年青。”袁朴同这样道。袁家栋答应,想父帅从来不在背后说姚家的人不好,从来很小心。

隔墙有耳,是件很难防的事。

出来让萧谨进来,萧学在外面皱眉,太子殿下的一拜,袁副帅能当得起?可他没有办法,只能在帐篷外面干看着。

萧谨要进去以前,莫明的想到以前对袁朴同为人的了解。那是到军中以前,头一个问的就是自己父亲萧护,萧护委婉地解释十三杀袁相野以后,受袁朴同刁难的事,虽然含蓄,萧谨也听明白了。

他当时是这样回话:“父亲认为他得用?”明明父亲有开脱他的意思,袁家与母后可是灭门的仇。

萧护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哥儿,聪明不要乱用。”萧谨知道自己猜对了。

萧谨又去问了与袁朴同共事过的人,一些从关城里调回京中的将军们,问得很隐晦,将军们不明就里,有的人怕事,说袁朴同不好;有的人直说袁朴同的辛苦,太子殿下知道了一个七七八八。

知道自己可能会到金虎军来,萧谨就存着查看的心。袁家要识时务,太子将呈报京中起用袁家。

袁家要还只记得袁相野被杀,这种糊涂只想到自己不想到别人的仇恨的人,留在军中也是祸害。

见帐帘子打开,袁家栋肃然,萧谨还是寻寻常常的面容,迈步从容地往里进,站定脚根用目观看。眼神既不上飘,也不下浮,是正常的扫了一眼。

这一眼,袁朴同对萧谨观感大好,这个少年镇定过于大人,出身必定不一般。

“你是哪里人?”袁副帅慢慢地的问出。

萧谨心平气和,丝毫没有让帐篷中的杀气干扰,慢慢的回了话。

他越是如入无人之地,袁朴同越是喜欢他的沉稳。正要多问几句,进来一个人,娇声唤道:“父亲。”是一个姣花软玉般的姑娘。

她中等个头,穿一件雪青色锦衣,披着大红出风毛雪衣。面庞不像袁朴同,银盘脸,有些微胖,虽然肌肤细净,因为这微胖,给人结实的感觉。

五官秀丽,是个美人儿。

萧谨猜出来这是袁朴同的女儿,就想到姚官保说的话:“大的那个可砸死一池子鱼,”嘴角微弯,忍不住轻轻一笑。

人家就是结实些,没到砸死鱼地步。

顺便想想这个大的结实,姚官保说成砸鱼,小的那个,姚官保说风一吹就走,不知又是什么模样?

袁朴同正在道:“你一个人来,还是又把妹妹带来?”

“妹妹扎牙,母亲让她不要来。”袁大小姐说完,见到帐篷里陌生的少年嘴角边又有笑容,就多看一眼他。

他生得很英俊,这是头一眼的印象。

他是个让人眼睛一亮的,如瞬间看到无垠雪地,冰川如晶,荷花绽放的人。

袁大小姐灵娟对他笑笑,走到父亲身边:“难道您想妹妹也来?她昨天吃完奶就吐,怕是受凉,我就没带她来。”

眼角边见到少年又是一笑,笑得如无波大海般那种平静的笑,起自春风原野,漫无边际似无处不包容。

很让人心动,想和他说点儿什么。

袁灵娟问:“你笑我妹妹?她小呢,还在吃奶。”

“不敢。”萧谨欠欠身子。心中暗笑不止,不是笑你妹妹,是笑官保哥哥胡说八道。风一吹就走,原来她还是个吃奶孩子。

袁朴同阻止女儿:“人家笑,怎么就笑你妹妹?”袁灵娟笑盈盈:“我看他笑得古怪,不得不问。”萧谨心想这真奇怪,以后我见到你哭你喜欢?

有姑娘在这里,萧谨对袁朴同道避嫌退出去,在外面看到小蛋子就笑个不停。小蛋子摸不着头脑,又见到一个姑娘走进去,太子爷就笑着出来,乱猜道:“袁副帅要把女儿以身相许?”

“没有的事!”萧谨更笑起来:“你这个奴才乱说话,我笑我的,你不要管。”让小蛋子带自己去帐篷,从来到这里,打了一架,帐篷影子还没见着。

匆匆走来姚官保,是听说萧谨去见袁朴同他赶来的。两个人一见面,姚官保怪叫一声:“胖团!”

太子殿下装腔作势:“你喊的是我吗?”

“不是你是谁?胖团胖团,你打架是厉害的,喝酒敢不敢?”姚官保一本正经。萧谨踌躇一下:“等我找到帐篷,再出来请将军喝酒!”

“看你这么好,我带你去。”姚官保忍住笑。旁边的人都呆住,不是才打过?打得小副帅面上无光,忿忿走的,难道小副帅打不过,想拿酒灌他?

两边的窃窃私语,姚官保和萧谨都只想笑。忍笑对视一眼,见到对方眸子里全是笑意。萧谨好笑,心想把这事赶快解开,大声道:“小姚将军光明磊落,愿赌服输,我很是佩服。请你带路,这顿酒我是请定了!”

姚官保摸摸脸,对太子殿下恳求的使个眼色,我输的事您就别再提了。才说一声:“好!”见萧谨面色大变,一猫身子人蹲在地上,在雪里找来找去:“咦,东西呢?”

钻到姚官保大腿后面,低声道:“挡着我,别动!”

姚官保正奇怪,再看小蛋子也呆若木鸡状,直直看着一个人。

那个人神采飞扬,大红锦袍,又是一个姑娘!

军营里沸腾了,平时除了袁副帅和姚副帅家的小姐会来以外,再没有见到过姑娘。看这个姑娘美貌如花,还一身盔甲,难道军中多出来女将军?

又动武又美貌的姑娘,让一干子王老五大冬天时热血沸腾,就差嗷嗷怪叫。

这个姑娘不是一个人来,是一帮子女兵围着。见到周围的人目光炯炯活似吃人,一个女兵不屑地道:“姑娘,咱们快去见过袁副帅就回帐篷里。”

那姑娘点头走来,明明有路,却一定要从姚官保身边经过。停一步,对姚官保后面蹲着的太子殿下扬声:“喂,听说你刚来就出了名?”

萧谨见躲不过去,没好气抬头:“你才来怎么就知道?耳朵真尖!”

“我呀,能掐会算。”姑娘笑意盈盈,扬起脸走了。

姚官保看得有趣,悄声问:“这是你心上人?”

“我去年的饭都能吐出来。”萧谨捧肚子。

姚官保大笑:“你去年的饭是前几天的,这不才出正月?”

两个人往帐篷里走,随从后面跟着。别人的眼光不再看他们,全追着那女将而去。姚官保问:“那这个是谁?”

“张阁老的孙女儿,最小的那个,你不知道她,泼辣的很。”萧谨擦脑袋:“她认得我!”

姚官保一惊:“那我要去告诉副帅!”

“没事,她不会乱说,就是我看到她心里烦。”萧谨咧嘴,不是笑,像满肚子苦水。姚官保低声:“她喜欢你?”

“差不多。”

“你不喜欢她?”

“我都没正眼看过她,你知道她多捣蛋。御苑里的马没招她没惹她,拿鞭子就赶出来到处奔,野丫头!”萧谨心有余悸看一眼小蛋子。

张姑娘时常会找小蛋子麻烦,说他侍候得不好,她认为太子殿下不会满意。这也罢了,她骂过小蛋子以后,就跑到太后面前去告状。小蛋子虽然不挨太后的骂,却时常背后冷嗖嗖,不知道哪一天这位姑娘又要告自己黑状。

小蛋子苦着脸,她怎么又跟来了?

姚官保认为这消息很重要,把萧谨带到帐篷里,匆匆看看基本东西都在,也不和萧谨胡扯,酒也不喝了,回去告诉姚兴献:“张阁老家的姑娘认得太子殿下。”

姚兴献不惊不乱:“我知道,她才见过我,对我保证过,她不会乱说。”姚官保还是不放心:“要是她一不小心说出来怎么办?”胖团还住在金虎军那边。

“管好你自己,没事不要和殿下多粘乎!”姚兴献把儿子骂走,让他停几天再和殿下喝酒:“你这是表现你输的很有气势?你以前可不这样!”

姚官保灰头土脸出来,胖团那里今天不能再去,就去看张姑娘帐篷在哪里,不要离胖团很近,把太子殿下暴露。

看看就在自己帐篷旁边,引得自己亲兵成堆的看帐篷里出来进去的女兵,姚官保笑笑没骂他们,反而叫几个亲近的人胡扯:“哪个最水灵?”大家嘻嘻笑了一回。

晚上,姚兴献走出自己帐篷。三军中军全在一个营里,大家帐篷也在一处。他先从新兵的帐篷看望。太子的帐篷不是在最后,也不是第一,姚兴献不露痕迹的按顺序过来,先有一个亲兵进去回话:“姚副帅到!”

姚兴献再施施然进去,亲兵守住帐门,放下帐帘。

烛光下,萧谨早站起来,满面笑容:“姚叔父巡营?”姚兴献袖子里取出一包吃的,交给小蛋子,又看殿下手中有一卷书,关切地问:“蜡烛够不够?”

“够了,不够这里还能买到,父母亲给我许多钱。”萧谨把书放下,请姚兴献坐下。姚兴献检查一下被褥薄厚还算满意,徐徐解释:“张姑娘是奉太后之命前来,太后心疼您,让她过来说是能照应到。”

萧谨道:“我正想对姚叔父说,让她离我远点!”小蛋子也嘀咕:“她能照应到什么?”姚兴献见殿下没猜到,笑而不言。

还有别的人要看,姚兴献闲话几句就离开,最后问:“还缺什么?”小蛋子刚要张嘴,萧谨马上瞪得他不敢说话,道:“缺什么就问叔父去取。”

送姚兴献出去,小蛋子一个人在帐篷里絮絮叨叨:“被子是湿的,晚饭倒是干得,咬不动,枕头也没有……”

就见风呼地吹进来,太子殿下一步一退地进来。

外面,张阁老最小的孙女儿张闺秀一步一进的进来。帘子放下,北风不在,盛气凌人的张闺秀伏地跪倒,刚才是张牙舞爪的老虎,现在就成了小猫:“张闺秀见过殿下,我奉太后之命,前来保护殿下!”

“你来保护我?”萧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小嘴能紧闭就不错了。祖母也不是无知的老妇人,怎么会让她来保护自己?

一闪念间,萧谨全明白了。再想到姚叔父刚才了然的笑容,说的照应二字,太子殿子从头红到脚底下。他瞪在张闺秀面上,那张秀丽的面容红晕如春花落红,她……萧谨年青的面庞沉着,“你休想”三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张闺秀羞羞答答看着他,低声陈情:“殿下,太后她老人家说,女孩儿家在,您行事有方便的地方,”

萧谨目瞪口呆往后退,脚下一碰,已到床前,他坐下啼笑皆非。

祖母这一回的疼爱自己实在难以消受,让一个姑娘家装成爱慕照应自己,只怕还有怕自己让别的女孩子缠住的意思。

可这一个,实在是爱慕自己。

再者来,祖母也考虑到自己将成大人,送一个人来……

张闺秀你也不是一般的宫女,你是有头有脸的大家小姐,你怎么肯做这种事?

太子直愣愣的目光灼热,张闺秀更难为情:“请殿下不要见怪与我,我……”

“你不情愿的?”萧谨大喜。

“我…。情愿的!”轻声吐出的几个字,让萧谨紫涨面庞,张闺秀更是不敢看他,人几乎伏在地上。

萧谨好半天,才从局促不安中走出来,心想先打发她出去才好,沉声道:“我要看书了,你出去吧!”

张闺秀答应着,起来又不走,低头道:“让我…。把殿下的被褥换下来。”小蛋子眼睛一亮,萧谨没好气:“出去!”

张闺秀不是胆子小的人,是对太子吐露情意后心中胆怯,赶快出去。

帐篷外面她的女兵们还抱着被褥,都薄薄的是丝绵,在披风里不容易让人看到。见主人出来,女兵们打算进去,张闺秀略有伤心:“以后再送吧,今天,咱们先拿回去。”

两行泪水从她面上滑了下来,很快让北风吹开。

萧谨在帐篷里更生气,走来走去的书都看不进去。小蛋子还想着那干软的被褥,趁太子不注意,悄悄往外溜。

“站住!不许去!”萧谨背后像长眼睛,喝住小蛋子后,仰面长叹:“我喜欢贤惠温顺的!”小蛋子同情地:“奴才知道。”

“我喜欢可爱乖巧的,”

“奴才知道。”

“我喜欢像父母亲那样的……”

“奴才知道。”

萧谨呼地转身,怒气冲冲:“你知道什么!”握一握拳头:“我不要!”冷静下来让小蛋子剔亮灯,看书去了。

看到一半,小蛋子添热茶,陪着小心:“小爷,人您不要,被褥要了吧?”

“噗!”萧谨一口茶喷出来,想想大笑起来:“哈哈!”

帐帘子打开,卷进强劲北风,又进来一个人。袁朴同缓缓问:“有什么喜欢的事?”他难免要想是姚副帅刚才来说了什么。

或者说,许了什么。

袁朴同是知道姚兴献又一个一个来看新兵,这本是姚兴献应该做的,可袁朴同没有一回高兴过!同是副帅,姚兴献光鲜大红人,还要和自己抢士兵的心,袁朴同有时候会很痛恨姚兴献,再把萧护重新恨上。

面子上光彩袁朴同都可以不要,只有他的士兵,他一个也不让!

基于这些原因,袁朴同嘴上从不说姚兴献不好,怕让有心人拿住把柄,心里却是疙疙瘩瘩,一刻没有停过。这一回来了一个敢揍姚官保的,还打得姚官保没脾气,袁家栋马上领去见父帅,袁朴同嘴上没怎么说,心里很稀罕萧谨。

而且他还真没看出来萧谨像当今皇帝。

几十万大军中找相似的人,可以找出来一大把。萧谨来历又清晰,袁朴同没有多想。他忙于事务,不敢有一丝怠慢,怕一回出错让人拿住,后果不堪设想。他白发如雪,是脑力用得光光的,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别的事。

此时瞪着收笑的萧谨,袁朴同只觉得脑袋痛,自己知道想心事太多,又不能控制自己不想。他真的怕,怕萧护和自己算前帐!

他不能出错,就是皇帝报仇,也要让天下人知道是他不好,是他容不下人!

他就需要手下有更多的能干人,以后为自己申冤也多个喉咙。

袁朴同的这些心思,太子一个也不知道。见到上司的上司来,知道他们全是巡视新兵过得惯不惯,萧谨满意于军中的谨慎行事,起身迎接:“没什么,这奴才说了个笑话,我没忍住就笑了。”

“是,我说了个笑话。”小蛋子也这般说。

袁朴同凝视着,过来居然肯坐下,有长谈的样子,眼睛迅速在帐篷里扫一眼,最后落在书上:“你看的什么书?”

“回副帅,是赶考的书。”萧谨回话。

袁朴同诧异:“科举还没有开,你看这些书有用?”萧谨离开父母以前就知道明年开科举,再来不开科举,还有贺太师林少师那里要交功课。他就道:“想来皇上总会开科举,国事安定,只怕明年就会开。就是不开,念书也是家训。”

皇上二字扎痛袁朴同的心,他不愿意听,甚至不愿意去想那两个人。当年好不威风的少帅,当年好不神气的伍十三……

袁朴同面色呆板,吞吞吐吐应了一声。眸子一闪,对萧谨目不转睛。眼光凌厉紧张,面上却放松下来,还挤出一丝可以称为慈和的笑容:“姚副帅来看过了?”

“看过了。”

“啊,你要多多地和姚副帅亲近,多多的向他请教。”袁朴同说得轻描淡写,太子还是捕捉到他眼底的黯然。

萧谨暗暗好笑,这是来试探的。挺胸昂首:“回袁副帅,末将有话理当先和上司将军回话,再由上司将军往上回话!”

袁朴同眼睛亮了一下,只一下就按下去,又是古板无波的眸光,只是炽热很多。他看出来这个小子不简单,他是来的人中年纪最小的,报的是十三岁,可比刚才看的那十八岁的青年都聪明。

那十八岁的,袁朴同以进为退,让他和姚副帅多请教,青年说:“好咧!”袁朴同心想你知不知道谁是你的上司?

一层层往上,先有我,才有姚副帅!

那心里只有姚副帅的人,怎能不让袁副帅心伤一大片。姚兴献的巡视是例行,袁朴同的巡视却是生死相搏般。

多一份军心,袁家就安全一分。遇到那心里还只会攀高的人,袁朴同哭都没有眼泪。有太子的话,他又得回几分底气,伸手在萧谨肩头轻轻一拍:“你很好,早些睡,书不要看得太晚!”

他走出去后,小蛋子又要罗嗦了:“他以为他是谁?太子爷的肩膀也是随便拍的……”话到最后,觑着太子侧脸:“呃,殿下…。”

“你不要说。”萧谨又想到他说的笑话,忍住笑,揭过一页书。

小蛋子再接再励:“那被褥是顺眼的不是吗?不会说话,也不会烦人,也不会缠人……”

太子殿下悠然看书,似乎一句话也没有听到。直到看完书,才道:“我要过的就是军中日子,给我改了味儿,我不如回家去!”

“小爷……”小蛋子喃喃。小爷只想像皇上一样在军中威风,可小蛋子的职责是让小爷过得舒服。

见萧谨执意不肯要,小蛋子没法子,先洗干净自己手脚,换上干净里衣,爬到太子床上…。萧谨瞪圆了眼:“你干什么?”

“我代小爷暖了,您再进来。”小蛋子很是认真。萧谨想骂他,又还是笑出来,去靴子睡到小蛋子床上,把蜡烛一吹,被子一拉,闷声闷气地笑:“睡觉了,不许吵我!”

小蛋子傻了眼睛…。

小爷,那是奴才的床。

张闺女的到来,迅速把就要出名的胖团压下去。除了这一点好处外,萧谨看不到哪里有特别的好。

打将军这名声,有个恃功夫骄傲的意思,自然消得越快越好。

没有几天,萧谨和身边大多的人都熟悉了,这些人主要是佩服他,愿意和他交好。佩服的不是萧谨打将军,是打过将军三天,又和将军喝了三顿酒,一天一顿。

姚兴献勒令姚官保少去找太子殿下,姚官保记不住,太子也记不住。三军扎营在一处,人数众多,地方不少,就是校场也有好几个。姚官保每天几个校场上乱转,没事就遇胖团,笑眯眯过去拍他:“喝酒,喝酒你不行。”

胖团咧嘴笑,心想你肯醉,我不肯,自然认输。

别人都说小姚将军气糊涂了,拿胖团灌醉了出气。

袁家三兄弟则认为姚官保是来抢人,功夫好的人都想要。平时不吃亏的姚官保这一回虚心接受一拳头还请客,这不是诚心抢人?

三兄弟和姚官保为了胖团打了一架,姚兴献和袁朴同都装聋作哑,当没听到。

姚兴献是想四海虽然不算升平,也不能乱起兵变。又鲁永安和王源一直在关外,告诉姚兴献袁朴同这人和十三少过不去是混蛋,可他真的有功劳。

姚副帅不愿意为难袁朴同,袁家三兄弟打自己儿子一个,他也不怎么说,除非打得大家红了眼,才会出面说上两句。

袁朴同则是气在心里,他认为自己忍,再忍,忍来忍去自己的人也要让出去,他闷声不响,虽然不赞成儿子们和姚官保打架,也不怎么说他们。

他自己都知道闷在心里迟早闷出病,可不闷又对谁说?

那天下兵马大元帅苏云鹤?以前在京里还见过一面,从他当上元帅以后,一面也没见,他就没来过军中。

和姚兴献说?算了吧!

以前邹国舅在,对姚兴献拉拢备至,姓姚的小子铁了心跟着萧家……还真让他跟出来花样。

想想国舅爷,袁朴同就要落泪。都说你死在萧护手上,萧护不认,自己也没有证据。

他一个人无事的时候,就总是伤心。

……

萧护这个时候,还没有回京。送走太子后,他带着十三和女儿也出了关,张家多多的问姚兴献要了许多的人跟着,离远看上去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马。

走的那天对十三道:“带你们逛逛雪山。”十三没意见,三团四团自然喜欢。出关城后,萧护手中拿着个简易地图,见到路过的人时就上前问路。

雪大不是经常有人,有时候几天遇不到一个人,到处雪地,好似原地乱转一步没动。

三团四团却很喜欢。

她们在车里不冷,还能和母亲玩耍,让父亲亲亲,又学简单诗句,小小嗓音念出来,不知道有多动听。

这一天马车停在雪山下,张家来回话:“还是我去吧,要是有人,我把他们请下来。”萧护慢条斯理:“你请,他未必肯来。”

看一眼慧娘,慧娘马上道:“我也去。”这就给小公主们穿厚雪衣,道:“我猜出来你要见谁了?”

“前几年还听过他的消息,这几年只知道他到了关外,再找真不容易。”萧护悠悠道:“既然他在关外,我想看看他肯不肯照应一下儿子,你们母子两个人胡闹没问过我,石明的人要是真的去找胖团子,你我岂不担心?”

两千多死士,不是两千多人马。

慧娘轻咬嘴唇:“我就知道你是最担心儿子的人。”萧护莞尔:“不担心他,我也想再见见这个人。”

见女儿衣服穿好,萧护道:“走吧,我们不会进山太远。他要不肯见,把东西给他留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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