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盔甲,换上一直难为情穿的萧护的衣服。几天奔波下来衣变灰色,身后有一个包袱,好似迷失路的行路人。
但她没有迷路,一直跟着天上星星走,这是贫嘴萧西教的。想到萧护,慧娘还弄不清自己心思。想到萧西,慧娘忍不住一笑。
困了,下马睡一会儿;有溪水处就饮,没吃的没猎物时,拔几个草根子嚼嚼也权当一餐。没几天下来,慧娘瘦了不少。再一次把衣上腰带系紧,慧娘想到京里也有两房表亲,表姐们时常恨自己胖,用衣带束了又束不无懊恼的样子……
唉,听说是株连罪,想必人还在,也必撵出京。
在前锋中历练的日子,让慧娘对方向熟知。她用了七、八天,过了金虎军。又三天,过了朱雀军的流动哨。
对着远远高扬的朱雀大旗,慧娘“呸”了一大口。
她要去的地方,是离此八百里的乌蒙国王储乌里合的营地。自从萧护说过这个名字,慧娘用很短的时间打听了许多。比如就要冬天,此时秋天已深,夜风吹在人身上已寒冷刺骨。乌蒙国的人打仗,喜欢秋天挑起,直到冬天。
他们惯于寒冷,而关内的人则不习惯,一不注意就冻死一批。
比如乌里合雄心壮志,曾阵前扬言必入中原。比如这一回是如何发动大战,是乌里合的又一次大举进犯。既然是大举进犯,当然慧娘会遇到他。
慧娘对于国舅杀乌里合,还是乌里合杀国舅都两可。她要做的,是能面圣申冤,让天下人知道自己封家是清白的。
又过了两天,天阴阴的随时像要下雪,乌蒙人也多起来。慧娘小心避开他们,同时把经过的营地记在自己的简陋地图上。
接下来越走越难,猎物渐少,都在深山中。野兔怕冷,轻易不肯出来。有时候找吃的要花上一天两天,但慧娘意志坚定,朝着自己唯一的目标前进。
路上也有商人,身上还有银子,也能换些吃的。
这一天,慧娘又爬到高树上找果子,外加看前面路上状况。见天边有几个小点,似行人,又似帐篷。
见天似有小雪,拉紧身上衣服,幸好出来带棉衣,不过仅此一件。
怀中有路上捡到的几个宝石,不知道是哪一队商人露宿丢下。慧娘想前面是帐篷倒也不错,可以换件衣物吃食。
带马前面去,快到的时候,见是两三个帐篷,帐篷外面有两匹马,有什么冒着热气。凭感觉,这里离乌里合的地方很近,慧娘不得不小心,观察了一个下午,见帐篷里进出的还有孩子,这才大着胆子过去。
一个孩子在拍皮球,对她笑嘻嘻,回头大喊:“阿娘,又来了人!”慧娘才笑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马下忽然窜出两个人,竟然从草地中直接窜出。一左一右擒下慧娘带下马,往地上重重一摔,再对孩子行礼,露出笑容:“小将军的法子真高。”
这天真无邪的孩子抱着皮球笑逐颜开:“这是离父亲近,父亲要人修城,半个月抓不到一个人,全是吓跑的,看看我来,抓了好几个。”
对着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慧娘气得要吐血。还算镇定,哑声问:“是乌里合将军的公子?”孩子扁嘴:“我父亲是卜花儿,我不叫扎克尔,我叫……。”
“小将军!”有人阻止了他。
孩子扮个鬼脸儿,有气派的一招手:“带他进去,我在这里再玩一会儿。”
有人把慧娘拎进一个帐篷,见里面横七竖八绑着好几个人,全是百姓衣服,话都快说不出来。找一个看着精神还行的人问问,才知道自己还是走偏了方向,遇到左大将军卜花儿。
说实话,这里看着差不多,东边有山,西边也有,处处是草,没有太阳的时候,认方向极难。
慧娘自认逼到绝路上的人,没功夫想自己性命,盘算着卜花儿的脑袋值多少。
第二天被人装上车,没吃没喝走了三天,到了一座破烂不堪的城池。城上写着两个大字:“青州”。
“下车,快下车!”
几个当兵的用马鞭子赶他们下来,车上还有一个人一动不动,用力抽几鞭子,才发现已经死了。
别的人眼神茫然地进了城,分派去修城头。吃饭一人一个冷馒头,三更睡,五更起,没天没夜的去修。
因为在城头上,可以看到不少动静。三天两天里,有倒旗歪马的队伍过来,在这里修养过,再次出城。
慧娘判断这里是重要的给养地。
青州?依稀也见过这个名字,是在军中的地图上,还是伍林儿曾经说过?
活重得不行,没几天又死两个,慧娘苦苦支撑着,寻机找到行刺卜花儿的时机。第二天,见城外又赶来一批人,这一批人有断臂的,断处还有血,有残肢的,柱着拐杖,也有好手好脚的人,一个个全面有泥土身有血,是退下来的伤兵。
慧娘等人纷纷抬头看,一个看守的人走过来抽了两鞭子:“不许看,快修!”慧娘这个时候忽然想到萧护,想到自己在苦役营呆过,所以对这里粗重的活计还能应付。苦中作乐的,她低头对着地面一笑,即收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见新来的人都挤在这一处闹哄哄。每个人拿了冷馒头,各自蹲下吃东西。慧娘好些天没洗澡,身上再没有女孩子干净的味道,但是她从不放心,总是在墙角里蹲着,后背靠墙,这才安心地吃东西。
馒头很硬,低头啃了两口,背后被人一拍,才回头,有人在自己肩头一抱,慧娘顿时换了个地方,变成背抵在那人怀中,同时有人低低地道:“十三。”
慧娘原本大怒,以为是抢这墙角干净地方的人,听到这嗓音后,蓄力的手软下来,急急回身看,见一个人满面漆黑,额头上是泥,下巴上是土,但是眼睛亮如天上最亮的星星,满面尘土也掩不住他的笑意。
萧护!
他身着一件烂了几处露棉絮的旧棉衣,下身是一件黑色又脏又旧的棉裤,脚上破旧老牛皮靴子,不管从哪里看,都是一个肮脏败兵。
他把慧娘抱在怀中,对着她手中的冷馒头看,柔声道:“你吃不吃得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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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问:有花么,有花么,有花么,追姑娘须有花。
萧护问:有花么有花么,相见怎么能无花?
仔:……。
有花滴赏几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