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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也过来,不大会儿,颜氏和祝氏也过来,只有奶妈们和若荷秀兰应付姚家来的两个人。四个媳妇加上慧娘在正房里头碰头,嘀嘀咕咕说得不时轻笑,笑声带动首饰晃动,又是一片轻响。

“十三,”萧护被搅得睡不好,喊她。

见慧娘眼睛发亮的进来,萧护微微一笑:“在说什么?”慧娘俯身搂住他脖子,在他面上亲了一口,兴奋得笑逐颜开,悄声道:“有奸细呢。”

萧护听完缘由,懒懒打个哈欠,这算什么,正常事!见慧娘坐床沿儿候着自己回话,缓缓道:“去吧,只要你喜欢。”

慧娘喜出望外,她就怕萧护不要自己出手,不要自己管。嫁给少帅虽然好,可有时候他心事重重而自己不能过问,慧娘就闷闷不乐。

怎么不能和十三说说?

她蹦跳着走上三步,又回身嘻嘻笑,放稳身段儿,缓步出去。出去就满面喜色掩不住,对妯娌们乐滋滋:“少帅让咱们自己处置。”

杨氏开心地几乎欢呼,吕氏虽能掌住,也笑得喜不自禁。颜氏受她们鼓舞,兴奋度最高。祝氏温婉的笑着,但是道:“不要丢下我。”

院子里老妇人还不知道正房发生的事,不时对正房上放下来的门帘看,又和冯妈妈套家常:“妈妈是南边儿人吧,和京里口音不一样。”

“我是呢,你呢?”冯妈妈含笑,说天冷,倒茶给她们喝。姚家的人不时来送东西,妈妈们从不怠慢。

不过多长的一个心眼儿,也没有丢下。

见这个老妇人话多,一付絮絮叨叨上年纪人的样子,冯妈妈和陈妈妈使个眼色,也来套她的话。

老妇人双手接茶“我夫家姓常,京里人氏,我却是外乡人,在这位管事妈妈手下做活,她提携我,带着我上门送亲戚东西。”姚家的那个妈妈笑容,她知道萧家是姚兴献的顶头上司,也客气异常。

她在姚家日子久,从姚将军小就在姚家,也是从姚将军去军中后,这萧家二字就时常听到。出门有人问:“你是哪家的人?你家将军在哪里?”自然是知道的。

她不太多话,因为不熟。常氏多几句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只笑听着。

若荷和秀兰在收拾晚上的饭菜,离得远些。常氏也能问候到:“这两个嫂嫂好个相貌,全是妈妈媳妇?”

陈妈妈笑:“一个是我媳妇,一个是我们冯妈妈媳妇。”若荷和秀兰笑个不停。常氏故意啧嘴:“怪道生得体面,妈妈手里调理出来的人,一看就不一般。”又装无意往正房看一眼:“看你们家嫂嫂多,是什么人?”

冯妈妈回她:“是我们爷的妾。”秀兰险些把手中菜丢落,心思一闪,也就明白过来。若荷还瞪着眼睛,险些要问,秀兰见她微启朱唇,故意把手中菜甩几下,若荷就躲:“落我一脸。”这就混过去没有问。

她们走以后,若荷才抱怨冯妈妈:“怎么说奶奶们是少帅的妾?”冯妈妈这才点醒她:“遇到人小心。”

“啊?”若荷睁大眼睛,吃吃有几分明白,飞红面庞,心中不自在,含羞道:“遇到一个人,就是奸细不成?”

冯妈妈笑着道:“不一定是,也不一定不是。”秀兰道:“姚家的人来过几个,哪有一个敢问这么多?她有不明白的,难道不会在姚家里问?我们家媳妇多,与她何干!”若荷更红透面庞,还要说一句,听门响,萧北回来,往正房里去。

忙央告她们:“这话别对萧北说。”不然又要听他的话。

陈妈妈了然地笑骂:“你这小蹄子,以前还敢骂他,现在你也下来了。”若荷对羞赧一笑,算是承认。

她越来越喜欢萧北,就一里一里的让下来。

到晚上为这事心里还不舒服,睡下来一直不安稳。萧北大多回房得晚,他回来得越晚,说明少帅越要用他,若荷倒是高兴的。今天翻来覆去,直到萧北回来关门,才想到自己睡不着,幽幽地叹声气,萧北听到进来笑:“你今天倒奇怪?反正你不是等我。”

“你说不要等,”若荷还他话。萧北解衣服笑:“你等我?可以不用睡。”见外面热水俱在,匆匆洗了几把到床上来,才把若荷抱在怀里,听她轻声哭泣起来。萧北愣住,只能乱猜:“少夫人骂你?”

“不是,”

“那你做错事少帅骂你?”萧北没好气:“你怎么又笨了!”再把如柳也骂上:“她远在江南,还能把笨劲儿过给你。”

骂得若荷不哭了,手中帕子往萧北面上一丢,溜圆眼:“你才笨!”又耸眉垂眼:“好吧,是我笨。”

萧北把帕子打飞,对于闷着不习惯:“什么事你说!”

若荷噘着嘴,这是少夫人惯常用的姿势,若荷也会了。

萧北看着面熟,再一想恍然大悟,十三少还是十三少的时候,经常这么着。十三少一噘嘴,小厮们先看少帅什么表情?要是好,就算了。要是少帅也跟着不高兴,就得想法子上去劝劝。

因此养成习惯,对着小噘嘴,先脑子飞快得动,怎么了?

萧北见到小噘嘴就息事宁人的习惯,从那时候养成。他微笑:“你做了什么笨蛋事情,我能为你求的,为你求一求。”

“你肯吗?”若荷大喜。若荷生得水灵灵,这一喜悦好似亮了什么。萧北动了情,边解她衣服边道:“你我不分家,有事你别瞒着我。”

若荷凑到他耳边把事情说了,此时衣服尽去,雪白的身子被萧北抱住,萧北的心全在夫妻上,听若荷羞答答问:“秀兰嫂嫂会不会笑我笨?”还有妈妈们。萧北心不在蔫:“嗯。”

……

一时事毕,萧北只想睡觉,若荷还挂着那事,推他回话,萧北含糊道:“你是挺笨的。”若荷恼了:“我笨你不教我?”萧北闭眸:“不用教,还有别人在,你一个人笨出不了事。”若荷气得才缠绵的情意全飞走时,萧北翻个身子对着她,嘴角有笑意:“一个奸细算什么大事!我身边天天转的就是奸细。”

今天进宫真是奇怪,以前是人人躲,都怕郡主,今天却有几个人主动上前来问话,看着热心,心里怎么想还不知道。

若荷长长出一口气,又担心:“你天天遇到奸细?”萧北呼呼入睡。他虽睡着,双眉飞挺入发角,若荷看也看不够的看了半天,自己小声道:“你呀,就会笑话人。”

床前烛台忘换蜡烛,“噗”地灭了。窗纸上黑沉沉浸入房中,有些寒冷。若荷往萧北身侧凑凑,想到白天的老妇人,又气她带累自己成了笨人。

怎么给她也来一下子呢?

老妇人隔上三天又过来,她前脚走开,若荷推说买东西,跟她后面出了门。她手中拿着一块青布往头上一盖,遮住一半面容。跟着老妇人走了两条街,忽然见到一个面熟的人,杨氏也带着一块青布遮面,走在人流中。

看她去的方向,是盯着常氏。

若荷正在喊她,见人流中有人奔跑,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腰中插着短棍,边走边推人,把若荷也推了一把几乎摔倒,起来不及骂,见婆子们揪住一个人,那个人挣扎着乱叫:“青天白日下抢人了!”

正是常氏!

“啐!你生得十分颜色吗?我们要抢你!”一个婆子啐了常氏一脸,对着四面人道:“我们是私下里的仇,这婆子老不修,这么大年纪还要勾引我男人,我气不过,来问她一个明白!”

四周的人原本是惊异的,还有人去报官,不能忍耐几个婆子聚众当街打一个老妇人。此时见说话的婆子五十多岁模样,皱纹一大把,而被揪住的常氏分明也是一个上年纪人,说什么老不修的话,都哄笑起来。

几个市井无赖叫声最高:“妈妈们这么大年纪,兴致倒不错,哈,这种事情当面锣对面鼓说最好不过!”

常氏才喊:“她说得不真!”劈面挨了一个巴掌。接下来,又是几个巴掌打得她鼻子里血流出来,那婆子还不肯放,腰中取出短棍,高呼一声:“给我打杀这不要脸的贱人!”

几根短棍一起举起来,带着呼啸风声下去。看的人都惊了,旁边小巷子里走出几个人,慧娘走在最前面。

这人本来是她要揍的,现在被人截糊,慧娘忙走出来看。她身后,吕氏颜氏祝氏也全在,袖子里鼓鼓的,也是短棍。

常氏魂飞魄散,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来,一眼看到吕氏等人,顾不得什么就奔她们而去,好歹是个熟悉的人:“萧少夫人救命啊。”

这一声喊,萧少夫人,惊动旁边小茶馆里坐的一个人。姚兴献的妻子罗氏震惊:“怎么她倒在这里?”听到铜锣响几声,有人高喊:“不许动!老爷们到了!”几个衙役飞快跑来,常氏已经倒在地上,挨了好几棍正发抖。衙役们分开她们,喝道:“当街行凶,跟我上衙门里去!”

婆子们却不害怕,一个一个收棍微笑。

见衙役们分开铁链正要套,罗氏含笑走出去:“且慢!”两个丫头和两个大脚婆子搀扶着她走出去。衙役们退后行礼:“姑奶奶在这里。”

管这里治安的官员,却是罗氏的亲哥哥。

打人的婆子们也插手欠身,短棍还在手里:“少夫人。”

罗氏笑容可掬:“婆子们争风打架,不算什么事情?我恰好遇到,不想是我家的人。请你们先回去,我送她们去公堂如何?”

她面上笑盈盈,而且人早就在茶馆里坐着,谈不上才知道这句话。但衙役们说好,大家离去。不管路边的人怎么看,罗氏走到常氏面前,常氏腿上中了两棍,腰上中了一棍,还爬不起来的时候,只哆嗦着缩缩腿。

见这个夫人轻轻一笑:“我是姚府上的,有话回去问你儿子,他心里明白。”说过带着婆子们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并没有到慧娘面前来行礼。

旁边人议论纷纷:“原来是有原因的。”

慧娘不知道原因,但是不忘记自己的事,对站一旁的杨氏使个眼色,杨氏去扶常氏:“哎哟喂,我的妈妈,您这是惹到了谁?快起来回家去吧。”常氏羞愧地道谢过,不敢再多停留,一瘸一拐的回家去了。

若荷在人群中看呆住,才醒神,见少夫人对自己使个眼色,大家跟着她回家。客厅上坐下来,慧娘出神,若荷送茶,吕氏气愤地道:“这婆娘!她没来过几回,少夫人面前一回也没有请过安,不过是隔院子见到一面,就记得清!就敢来面前求情!”

“分明是早就打量少夫人!”祝氏也恼火。她本来不信奸细这句话,心想怎么遇到个人就是奸细,现在有几分相信。

祝氏生气地道:“她是个好人,怎么有人当街打骂她!”

正你一言我一句,少帅回来,大家都不说话,又谈兴还在,不愿意走。慧娘进去侍候萧护更衣,才解他扣子,外面有客来拜:“姚少夫人来拜。”萧护倒帮着慧娘换上见客的衣服,看着她出来。

这房子浅,少帅就在里间坐着。

罗氏满面笑容而来,妯娌们见过退下去。寒暄几句,房中只有两位少夫人在,罗氏带着三分下气问慧娘:“请少夫人告诉我,我们爷在军中受的什么委屈,是什么人而起,又怎么险些命丧在黑棍下面?”

说着就哭了:“不怕少夫人恼,从我嫁他的时候,别人都说少年英雄,可我这心里怕,为他在京里活动几回,好几回有缺,还是京中行走,他不肯回来。这是他不小心说的一句话,让我听到。我……还有孩子,他到底是怎么了?我总得知道知道。”

没几句话,就哭得伤心泣然,慧娘也心酸。说起来这事,就要想到少帅冤枉挨军棍那一回,后来几次回想,少帅没吃没喝没睡的战了好几天,回来就一百军棍,差一点儿也命丧棍下。慧娘和罗氏一人拿一个帕子,相对哭起来,把房中的萧护给忘了。

萧护听得一肚子闷气,他都有让慧娘只当小女眷的心,是迫于情势不得不改。慧娘还是个能干的,有功夫在身,而罗氏真正是个女眷,管姚兴献的事,萧护不耐烦,听她哭得伤心不好就出去,先听着。

两个女眷痛哭几声,罗氏不忘记自己来的目的,又问一遍,慧娘擦干泪水,猛然想到萧护在,忙用话岔开:“刚才在街上你家人打人,是怎么一回事?那婆子怎么得罪的你?”

一看就是得罪罗氏。

提醒得罗氏失声道:“我竟然忘记!”起身插烛似请过安:“街上不能请安,恕我失礼。又见她对少夫人呼救,这才过来,一是请少夫人恕罪,二是也想问问,那婆子是少夫人什么人?”

慧娘愣住,你们家来送东西的人,你不知道?

先随便告诉她:“是个送东西,买过她东西。你呢?为什么气她?”说什么老不修勾引人,一看那婆子是不能再行房的年纪。

也只有街头市井子弟无赖,才信这话。

罗氏忍俊不禁,她也想到老不修这话其实是个笑话。忙和盘托出:“……表姐是邹家的人,现嫁到袁家。少夫人不要气,袁二公子带人来闹事,表姐没有来,邹夫人还气她。表姐是国舅一族,回娘家打听,说我家将军得罪的是张大帅。我说怎么会!要是犯军纪,请娘家哥哥兵部里查过,这件事情也含糊,且没有说我们爷挨黑棍的事。既不是军纪,张家敢动我们爷,他在关外我不理会,他来到京里,强龙还须怕地头蛇!”

慧娘听到这里,就引以为知己。

下面还有话,罗氏气得胸口起伏:“我回娘家对着哥哥哭,哥哥查出来张家有一个人,在什么翠倚院中说过狂话,说什么我们爷再狠,也不怕他。正是今天那婆子的儿子!我既知道,岂能饶他!她儿子跟着张大公子我拿不住,这婆子可在我面前!”

这斩钉截铁的话,听得慧娘眉开眼笑。她这一两年刀来剑去,觉得比以前坐家里爽快得多。才有笑容,罗氏双膝跪下,恳求道:“请少夫人告诉我缘由,让我心里明白明白!”她又哭起来。

慧娘双手扶起她:“起来,”

听里面萧护不紧不慢地喊:“来人!”萧北不用进来,直接到窗下回话:“奴才在!”罗氏一惊,原来少帅却在?她还想接下来求慧娘在少帅面前美言,放姚兴献还京,这一惊就非同小可。听少帅平平地道:“叫姚兴献来见我!”

慧娘和罗氏都战了一下。

里面再没有话出来,罗氏和慧娘面面相觑,慧娘悄声:“你先回去。”罗氏对萧护莫明有些怕,是自己丈夫的上司,拜几拜出门。与姚兴献在路上见面,罗氏在轿子里喊他:“哪里去?”心下忐忑。姚兴献还对她笑:“有事,你又回娘家?怎么不带孩子们?”

夫妻分开。

慧娘送罗氏回来,不先去看萧护脸色,先去若荷房中。若荷有些不安,听少夫人笑道:“你去街上做什么?”

巧了,和常氏在一处。

若荷被少帅教训过二十板子后,对主人时常敬畏。本来不想说,那二十板子总在心上,她扑通跪地:“我想常氏是奸细,又想萧北跟着少帅办事多得力,他时常说我笨,我……”慧娘嫣然:“你这样想很好,不过,可不能一个人办事儿,多危险啊。”

若荷想着那一群举短棍的人,是挺危险的。

罗氏回去,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扑过来闹,又过年事多,就忘了去见少夫人的事。忙到晚上,不见姚兴献回来,问丫头,丫头道:“大爷中午就回来,在书房里。”罗氏奇怪了,又同时想到白天的事,疑惑萧少帅说了自己什么,来见姚兴献。

进门见他淡淡,只抬抬头,和他平时不一样。罗氏装若无其事来问:“回来怎么不进去?”姚兴献没有表情,也不是生气:“和人说话。”又低头看年下请人喝年酒的贴子。罗氏分明感觉到他冷淡,依性惯了的人,过去把贴子一夺,娇嗔道:“进去再看。”

“你进去吧,等一下户部里三表弟来,我约他喝酒。”姚兴献往后面坐坐。罗氏把贴子开合着:“三表弟不是外人,到内宅里喝也一样。你不是喜欢梅花,前年给你埋的酒,取出来你们喝,我亲手热如何?”

姚兴献打不起精神,面色平静:“我让人取出来了,正在热,你闻闻,酒香都过来了。”外面有人笑语:“表哥在哪里?我喝酒来了。”

罗氏只能进去,哄着孩子们睡下,自己闷闷睡下。给自己找无数个理由,不是关心你?不是担心你?

还敢不领情?就是萧少帅说的有话,你可以不听!罗氏倒明白,不认为全怪萧护,气涌上来,一气先睡了。

第二天醒来,气得更狠。枕边纹丝不动,这个人竟然不回来!罗氏早饭也不吃,冲到书房里,姚兴献才起来,罗氏冷笑:“好啊,你这习武的将军,也起来这么晚?”姚兴献头疼。

妻子是罗家的娇女,又和邹氏一族有亲,从小父母娇宠下长大,兄嫂也最爱她。姚兴献少年风流,爱上邹氏一族的姑娘,在人家墙头外面吟诗,人家出门敬香,出门闲逛,姚将军当时还是姚公子,时时追随。

姑娘父母骂他登徒子,把女儿许给袁家。姚家为姚兴献求娶罗氏,哪知道这小姑奶奶就是那几年邹姑娘身边时时跟着的人。

还啐过姚兴献:“要你掐花,我们自己会!”

洞房里盖头一揭,姚兴献从脖子麻到脚后根,怎么是她?邹姑娘身边的人,姚兴献正眼也没有看过,因这个小姑娘太凶,时常凶巴巴指着自己鼻子骂,这才记住长相。

当年小,长大了容貌没怎么变,反而更俏丽了。不过姚将军无地自容,当初少年孟浪,以为无赖叫风流,邹氏许给袁氏后,姚兴献羞愤离京去了军中,打过几场血仗,听老兵吹牛:“婆娘就是好用能生,有钱长得好当然更好,没有灯一拉,也不妨事。”

姚兴献的情伤,迅速好了。再回京里,父母议定罗氏,十分满意,哪知道是这个小姑奶奶?

以前糗事全在她眼皮子下面过,罗氏又爱说爱笑爱伶俐,一说起当年旧事,姚兴献都怕了她。又生下一儿一女,十分疼爱她。

今天姚将军一样头疼,少帅要行大事,不许任何一个人乱动。妻子不知道,私下里去寻张家的事。你寻就寻了,往少夫人面前说什么?

显摆吗?不是。妻子是想自己回京里来。

他知道和罗氏说不清,罗氏也不会听自己说清楚,就不说话,起来自己穿衣唤人打水洗漱。罗氏从嫁给他没受过这种对待,微红了眼圈,嗓子也颤抖了:“你,不识好歹!”把门摔得一响,回去了。

姚兴献松一口气,要他像少帅对少夫人那样责备,他不习惯,罗氏也不服。她肯回去,不和自己吵,谢天谢地。

大年下事情非常多,罗氏到中午才有空闲,故意装作闲闲地问丫头:“大爷出去了?”她在姚家十分趁心,丫头们还没有意识到夫妻生分,回话:“约本家的五爷在喝酒,对了,又赶着让人送一桌上好席面给萧少夫人。”

“听错了吧,是给少帅的吧。”罗氏鼓起嘴,还要给他送席面?这个丫头是在她面前最得用的,打听得最仔细:“我特意问过,大爷让送席面去,又加一句,说是给少夫人的。”罗氏心头“嗡”地一声,人几乎坐不住。

萧少夫人笑语嫣然,是个好容貌。她不是男人不喝酒不是自家将军上司,怎么单送给她?

竭力要找出萧少夫人和当年邹表姐相似地方,太用心思,还真的让她找出来几处。

美人儿,不是眼睛大,就是眼睛有神,全是小嘴儿,鼻子肯定直,肌肤白得多,从这几点找,共同点太多。

罗氏慌了,眼睛一酸,几乎泪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慧娘和萧护在用那席面,抿着嘴儿笑:“这是他欠我的。”萧护白一眼过来:“为什么事欠下你的?”慧娘侧侧面颊,自己无端娇嗔过,才偏着头支肘笑:“姚少夫人是关心自己丈夫。”她低下头:“十三也是。”

她回想去年在军中,少帅伤好就和自己算账,饶是他算过账,出帐篷还要听一堆人说话。其中就有姚兴献:“别惹少帅生气,请你喝酒。”

今天是姚将军兑现诺言。

她还是不知道萧护生气,是自己偷看了他的光屁股。

萧护回想去年,目光柔和几分,亲手把盏:“来,这桌子酒,我是沾了十三的光。”慧娘贴住他:“你对姚将军说的什么?”

“没什么。”

慧娘忍无可忍鼓起腮帮子:“我快不如你的小厮!”萧护微乐:“好,我告诉你,你去教训那姚少夫人,让她不要再自张主张!”

慧娘的嘴微张,萧护亲了一口:“我说过,这次到京里,让你趁心如意。”慧娘半天没愣过来,让自己满意,那就是洗来冤枉?

平时疑疑惑惑,也许夫君早知道。今天猜是的,明天猜不是。他真的知道?

“吃饭。”萧护见她呆呆,逗她道:“你吃过姚家的酒,就去训姚家的人吧。”慧娘无奈地一笑,也依从:“少帅有安排,当然让她不要乱有举动。”

想到刚才在街上,衙役们对着罗氏道:“姑奶奶。”慧娘说给萧护听:“她是个有算计的人,安排得倒不差。”

“卷进这事里来,再不差也得听军令!”萧护说过,慧娘老实闭嘴。

吃过姚家的菜,中午休息过,慧娘听从夫君的话,去往姚家来。罗氏在家里左难过右难过的,一个中午没吃下几粒米。丫头们不知道怎么了,正劝她休息,萧少夫人到了。

罗氏说头疼,正在用袖子遮面,咬牙说请,也没有人看到。

慧娘进来,心里好大不落忍,人家爱丈夫不是吗?打的对!可少帅让自己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反正是对付国舅和张守户,慧娘就得帮着。

罗氏看慧娘,眉毛那么的娇柔,腰肢儿纤细,表姐当年也是这样的吧?当年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眉毛好,小蛮腰。弄错的罗氏硬生生的扯到姚兴献身上,居然扯得很有情节。

吃醋的女人很可怕,独把少帅丢出剧情。

罗氏酸溜溜,对着慧娘的晕红面颊:“少夫人中午吃的有酒?”她脑子里出来场景,姚兴献和少夫人坐在关外草地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然后……。夕阳西下,红霞如幕布般落下,黑暗遮住一切,什么也看不到了。

只凭想像。

慧娘含笑低声:“以后不要自己行事。”

“嗯哼。”你自己不行事?喝水都问少帅?

“少帅也是好意。”

“嗯哼。”他是个傻子。

慧娘越是和气,罗氏越是着恼,几乎悲泣泣。这是我的丈夫你知道吗?萧少夫人走以后,罗氏坐卧难安,她!咬着牙想。再轻吐一口气,她!

姚兴献匆匆而来,他和亲戚喝酒,喝过才知道少夫人来。而少夫人不是来见他的,心想不见还好说话。

他半带酒气,手扶门棂:“咦,少夫人走了?”

“走了!人家有丈夫,难道住我们家里!”罗氏黑着脸,姚将军喝多了酒没看出来,哦上一声就要走。罗氏忍不住,尖声嗓子道:“站住!”

这一声尖的,廊下的丫头妈妈都伸头看,见大爷顿一顿,而少夫人奔出房门,一把揪住大爷后襟,再怒目对家人们:“下去!”

所有人作鸟兽散。

姚兴献莫明地有气,觉得妻子这两天发疯,就像一些老兵说的,刚回家时她欢天喜地,呆上几天以后,媳妇就要犯病。

他知道罗氏不是这样的人,她一直贤惠温淑伶俐过人。姚将军不去找自身原因,忍耐道:“客人还在。”

“红杏,往书房里送酒,送一大坛子!”罗氏提高嗓门,丫头答应着,飞快去了。罗氏揪紧姚兴献衣服,红了眼圈:“你给我进来!”

姚兴献是怕家人们看到,才随她进去。没有表情坐着,那脸上写着几个字“有话快说!”罗氏伤心得不行,脑子里不是美貌的少夫人,就是当年美貌的表姐。她用帕子掩住脸痛哭,边哭边说:“你是我的丈夫,不是她的丈夫,她难道没有丈夫?”

少帅在这种时候有个位置,罗氏大哭道:“她丈夫难道是好性子,竟然能容忍?”姚兴献冷淡地道:“她丈夫好不好,我不知道,自从她婚嫁后,我出京没再回来。回来就有了你,再没有见过她,你难道不知道?”

他说的是当年的邹姑娘。

罗氏接着数落他:“当年看你是个好人,”清醒几分,开始哭表姐:“你当年不要的人,我捡来要了,他就这样对我?当年你说他浪荡薄情,今天真让你说对了?”

“你怎么这样说我?”姚兴献火了。

“还有我的好姐姐,你当年眼空心大,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嫁到袁家你吃过好些亏,是你自找的!”罗氏接着哭。

姚兴献气得不行:“你怎么这样说她?她是你表姐!”

罗氏虎地站起来,带气泪眸瞪起来:“我还不是为着你,”她冷笑,一滴子泪水滑下来:“那年春天,我们赏桃花,你跟着,穿件白色衣服装倜傥,姐妹都笑你,说你看着不稳重,表姐红了脸,为撇清,当着姐妹们骂你,说你脸那么黑,穿白衣好似黑白无常!”

“砰!”姚兴献难得发怒,砸了桌子。

“你拿她当个宝,人家拿你当个草!那天回去,我问表姐,真的不喜欢你,表姐说嫁给阿猫阿狗也不嫁你!”罗氏冷冷对上。

姚兴献怒火中烧:“说,你给老子今天说个干净!”

罗氏一点儿也不怕他,一昂脖子:“当天晚上回去,丫头们在食盒子里捡到一块帕子,上面写着两句情诗,后来证实是你的!”姚兴献几乎晕过去:“不是我!”

“帕子是你的!”罗氏瞪着他:“我衣服浸了河水,你给我擦手,你不记得了?”姚兴献一口气几乎没提上来,手指罗氏:“你你!”

罗氏哼了一声:“你应该感谢我,表姐当时一句好话没为你说,反而说你风流浪荡不是好人。那帕子被烧了,一家人气得要死要活,为表姐找亲事,后面的你也知道了,表姐定亲袁家,你气出京里。”

姚兴献脸涨得如猪肝色,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你,好!还有什么!”他暴喝。声音太响,罗氏吓了一跳,不甘示弱的也提高嗓门:“我见你走了,伤心有半年过不来,嫂嫂为我说亲事,问我喜欢哪一个,我说个个登徒子,京里的没有好人。倒是喜欢表姐的浪荡姚公子,看起来并不浪荡。嫂嫂说你年纪大得多,三岁才正合适。我说算了,也许人家在关外浪荡,去关外定亲事。嫂嫂和哥哥商议,再来问我是不是中意你家,我说行。”

姚兴献瞠目结舌!

见姚氏哀哀地哭起来:“你是我容易得来的吗?我嫁给你,有半点错处没有?你是我的丈夫,不是人家的丈夫,你冷落我,就会对人家殷勤……。”

房外虽然只有北风飘,姚将军也明白过来,冲过来大手捂住妻子口,沙哑着嗓子:“傻子!仔细家人们听到笑话!”

罗氏扑到他怀里:“你不怕人笑话,我怕什么!你如实地说,是不是心里想着人家?”她说的是萧少夫人,姚兴献却误会成邹家表姐,他恨不能剖心掏肺:“自从那年离京里,才知道自己年少轻狂,喜欢她什么?当年荒唐!”

“那这一个呢?”罗氏满意了,也猜出丈夫说的是邹家表姐,再来问萧少夫人。姚兴献糊涂:“哪一个?”

罗氏攒眉:“眼前这一个!”姚兴献抱紧她:“小姑奶奶,我只喜欢你,心里只有你。”罗氏虽然还想问,可眼前丈夫温柔重要,向他怀里倚过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

常氏挨一顿打,回去问过儿子知道原因,母女皆恨,恨过就是把张夫人交待的事办好,可以解恨。

她再次上门有了缘由,拎着几个果子,说是道谢那天的事。冯妈妈笑话她:“你这老货,这把子年纪还有争风的精力?”

“妈妈看我像不像?我什么年纪,还当老不修。”常氏含羞带愧,别的人都笑。只有若荷一个人是怜惜的,取一块新出来的点心给她:“自己要当心才好,上年纪的人最怕腰上受罪,就是我,没事还腰痛。”

常氏眼睛一亮:“姑娘腰痛?我有个好大夫,就我挨了几下,第二天就能起来。你明天当不当值,我陪着你去看?”

陈妈妈笑:“小小年纪哪里有腰?”若荷却和常氏约定:“就明天吧。”常氏一身轻快地出了门。

她怀中有一小包子东西,今天没有找到机会放,但是明天呢?后天呢?只要和厨房上的这几个人熟悉了,总有机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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