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芹一愣向王小红看过去。
王小红的头发长度到脖子上面，日常都是把前面的刘海往后梳用黑色的线夹别在头顶上，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们妯娌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王小红秃头。
站起来就朝江肆月伸手的王小红，手伸到一半听见江肆月这么一句，尖叫一声收回手捂着自己的头发，连架都顾不上打就跑出去了。
江肆月挑挑眉，转身对婆婆道：“妈，像这种亲戚不要惯着。哪像借钱的比要债的还泼辣！”
说完没当回事的回自己屋继续看书，反正自己跟婆婆都没吃亏。
刘淑芹怔在原地，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本对江肆月这个儿媳妇儿谈不上多喜欢。
谁不是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她也好身边认识的妇女们也罢，哪个不是从新婚第一天就开始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伺候老老少少一大家子？怎么到她当婆婆不能立规矩？儿子儿媳睡到日上三竿，去地里干活都要迟了连个脸都不能给，说不憋屈那不现实。
但，谁让自己儿子先对不起江肆月在先，愿意不愿意她都忍了。
今天，这个她不怎么喜欢的儿媳妇却一听见动静就跑出来护着她。
她跟王小红妯娌这么多年，因为自己不会说话明里暗里不知道被王小红挤兑哭了多少回。
年轻的时候还跟自家男人抱怨两句，每次都被林茂森劝着家和万事兴。说总不能他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去跟弟媳妇吵。
后来她就学会了忍。
哪怕儿子女儿长大了，她也不会再告状，每次都默默忍了。
没想到这回托儿媳妇的福，她能狠狠踹王小红一通，也算出了口恶气。
最重要的是，她从没见过王小红这么狼狈。
林娇华也怼过王小红，但两个人半斤八两，打完架往往自己还得气哭，时间久了林娇华就当王小红是空气，根本不搭理她。
刘淑芹吸了下鼻子，从水井里把冰着打算晚上一家人吃的西瓜捞上来，转身回堂屋，把四分之一个西瓜切成方便拿的小块端进江肆月屋
江肆月正闭着眼默背诗词。
“月月。”刘淑芹小声开口，“天热，吃点西瓜凉快凉快吧。”
江肆月睁开眼，看见红色多汁，透着凉意的西瓜，眼睛一亮，接过盘子，“谢谢妈！”
现在生产队没通电，除了手摇蒲扇之外根本没什么好降温办法。
好在家里有口小小的水井，能冰镇些水果。
但，各种水果对普通百姓家来说，都有点奢侈，一般不舍得买。
这西瓜还是生产队自己种的，收了以后每户发了一个。
江肆月拿起一块先递给刘淑芹，“妈，你吃。”
刘淑芹舔了下唇，摇头，“我不渴，你吃吧。”
江肆月直起身，把西瓜硬塞到刘淑芹嘴边，看见刘淑芹咬了一口，才把剩下的塞进她手里，笑眯眯地问：“妈，是不是很甜？”
刘淑芹点头，西瓜凉丝丝地沁着甜，心里是暖暖的甜。
以前家里有好吃的，要紧着老的。后来有了孩子还要紧着小的。
孩子大了要攒钱娶媳妇儿，总是舍不得吃。偶尔得点好吃的也总想让自己男人先吃。
平日里总是她让人吃，还是头一回被人让着先吃。
婆媳俩很快分食完一盘西瓜，当然刘淑芹是被动分食。
见西瓜吃完刘淑芹还没走，江肆月有些纳闷，“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比谁都清楚刘淑芹并不是个会闲聊天的人。
刘淑芹犹豫了下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憋了半晌挤出一句，“晚上你想吃什么？妈去做。”
“妈你做什么我都吃。”江肆月不挑食，但觉得自己这句话跟说随便差不多，听起来好说话实际上容易让人为难，便又补了一句，“看咱园子里的丝瓜有几只能摘了，我不能吃炒丝瓜？”
每家的自留地都能种瓜果蔬菜，每年夏季是蔬菜最丰盛的时候，什么丝瓜黄瓜茄子豆角，交替着来够一大家人吃一个季度。
“好！”刘淑芹痛快地应下，快步往门外走，走了几步又倒回来，犹豫着开口，“月月，你婶娘怕会记恨上你。”
江肆月无所谓地耸耸肩，“妈，你一直对我婶娘好声好气，那她对你好言好语了吗？有些人啊她欺软怕硬。你只有比她横她才不敢惹你。比说话你肯定比不过我婶儿但是她说你不喜欢听的你就揍她。揍几回她就不敢惹你了。”
这婆婆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刚才那两脚估计也是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刘淑芹听着睁大了眼，儿媳妇儿说的和以前娘家教的后来婆家教的甚至和林茂森说得都不一样。但，儿媳妇儿说得她听着心里舒坦。
“是这样吗？”刘淑芹呐呐道。
江肆月点头，无比确定，“就是这样。所以，妈你别怕！她来了有我呢！我不行不还有林时安和爸？”
“他们……”刘淑芹摇头，“觉得丢人，也不能打女人。”
“不打也可以出气呀！”江肆月道，“至于丢人……为什么会丢人？家里人被欺负了就是要护着为什么要先考虑丢人？难道我们被欺负了他们就有面子吗？”
“可是……”刘淑芹坚守的旧观念和江肆月灌输的新观念冲击的她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妈，我跟你说，以后我婶儿再找你麻烦，你就抓散她头发或者喊她秃子，她就顾不上跟你吵了。”江肆月教刘淑芹损招儿。
刘淑芹脚底一个踉跄，逃似的出了屋子。
江肆月失笑摇头。
晚上江肆月跟林时安学这件事，问他，“你虽然有点古板但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吧？怎么看着妈被人欺负会嫌她丢人？”
林时安叹息，“不是我，是咱爹。打我们懂事她性格已经这样很难纠正。爸那人在家说一不二习惯了，不喜欢女人家骂大街撕吧。娘隐忍习惯很难改。我早早就去当兵了，常年不在家。偶尔回来她都是报喜不报忧。像你说得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江肆月想了想，“那如果我跟你都不在家，妈好不容易刚冒出点硬气岂不是又被堵回去？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让婶娘不敢再这么对妈。”
“如果想改变娘的性格怕是不好办，几十年的性格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不过若只是收拾婶娘倒挺容易。”
“嗯？你有好办法？”
“办法倒是有，但是，你怎么报答我？”
“林时安，那是你亲娘！”
“咱俩现在同父共母，不分你我。”
“不分，那你管我爹娘叫爸妈。”
“那以后咱俩都统一，全部叫爹娘。”
“这是重点吗？”
“不是，所以你一会儿……”林时安凑到江肆月耳边轻言一句。
江肆月倏地红了脸，抡起粉拳捶他，“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