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李厂长一听见有业务员要撬江肆月的订单，这么着急？！
“老李，你别急！你听江同学说完。”李友志不怎么走心地安慰，顺手把李厂长的搪瓷缸塞进他手里。
李厂长瞪了逆子一眼，正好骂人骂的口干舌燥，顺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下一秒喷了出来。
“你个逆子，是要烫死我？”
李友志一脸无辜：“我刚想提醒你热，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喝了。”
李厂长之前的温水被他喝了。
李厂长气得不想搭理他。
被他们父子一闹，办公室里的气氛略微松缓了些。
江肆月也懒得再跟他们算账，“退一万步说，就算湛城真的没大客户可发了。临市呢？省城呢？全国那么多地方，不够你们施展？
我是孕妇也是学生，不方便离开湛城，难道你们都不方便？”
喜来厂不大，业务员统共就六个，每个人脸上都火.辣辣的有些臊。
良久，李厂长轻叹一声开口：“江同学，这次的事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地道。我也不是向着他们，只是我自己也是跑业务出身，知道他们有多不容易。”
李厂长也曾是年轻气盛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年纪。当初他没文化没背景，在喜来厂想出头很难。就是从别人都不愿意干的业务员做起。
到最后顶峰时期，他一个人的订单就占了喜来厂总业务的半壁江山。
在场的这些人没有谁比他更懂业务有多难做，所以自打当了厂长除了提高业务员的待遇之外，也尽量照顾他们。
没想给他们惯得这么懒，一点儿苦头都不想吃就想捡现成的。
“李厂长，您的意思是我容易？”江肆月挑眉。
明明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说这句话时却突然变得气势逼人。
现场的业务员莫名有些怕。
李厂长忙摆手：“我不是这意思。干我们业务员的，都传一句话，‘有知识的靠知识，没知识的靠蛮干’。你在我们眼里就是有知识的跟我们这些业务员不一样。”
江肆月依旧冷着脸没说话。她知道李厂长什么意思，无非是觉得她运气好，恰好结识符合要求的客户。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觉得她有文化聪明。
事实却是，这些客户都是江肆月有意识结交的。
“我们这样的小国营厂，去跟小客户谈，大家谁也帮不了谁。想去谈大客户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
我们不是没想过去外地。咱们厂早就效益不行了，外出只能坐火车，经常只有站票。苦哈哈坐两三天甚至是四五天火车到了地方。结果人家根本不给咱们谈的机会。再后来，其实我们连出去的经费都拿不出来了。”
江肆月很清楚李厂长说的事情，这辈子她看似顺风顺水，也是上辈子积攒的经验。
李厂长他们好歹公费买火车票买吃喝还有小旅馆可以住。
上辈子的江肆月往往是扒火车，站着不说，还要经常防备检票员突袭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连觉都不敢睡。
李厂长说的那些难题她也都遇到过。
即使都是国营厂，都是公对公，也还是有差别的。
大厂之间可能会平等对话，但是小厂业务员，连进大厂的资格都没有。
江肆月上辈子给小国营厂当过兼职业务员。切切实实体验过那种落差。
比如一家大国营厂招标，当然，这个年代还没招标的概念，就差不多算是货比三家的意思。
大厂的业务员亮出介绍信会被客客气气迎进厂里。小厂的业务员直接被拒之门外。
江肆月点头，“对。所以呢？你们就老老实实窝在湛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眼看着厂都要倒闭了还天天打牌摸鱼？亦或是看见厂里有大单了想办法抢过来变成自己的？”
办公室里明明有七八个人，却安静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以前拿不出差旅费，现在也拿不出来？年纪大的经不起舟车劳顿年轻的也不行？没本事的人永远有借口不行！！”
李厂长也垂下头，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真得老了。
“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李友志突然开口。
江肆月眼刀嗖就飞了过去。她这会儿真有点生气了。
李友志摸摸鼻尖，“我的意思是你说的对！下个月，不，下周，我就带几个年轻业务员出去跑业务。张哥，你去不去？”
他嘴里的张哥就是那个一直被训的青年。
“我……”青年有点犹豫，出去有多辛苦他体验过，主要是他如果出去，就留老婆孩子在家。
李友志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张哥，咱兄弟们不至于无能到只能抢女人的客户吧？人家一姑娘在湛城无根无亲，人都不认识一个，谈下了湛城大部分客户，给咱们喜来厂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
所以，你们，当然还有我，咱们有什么资格怂？”
张哥咬牙发狠：“行，我跟你去！”
“我也去！”
“我也去。”
“……”
李厂长一脸复杂。
江肆月只看了李友志一眼，没吭声。
李友志摇头：“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年纪大的还是留在湛城抱孙子吧！让我们年轻的出去走走。去爬爬泰山、长城。看看桂林的山水，说不定还能到天安门看升旗。”
江肆月终于弯了唇。
明明是苦差事却让他说得像是出去旅游一样。重点78年根本还没开放旅游业。有钱有权的人也只敢打着“散心”的名义四处转转。
至于李友志到底是真草包二代还是暗暗藏拙，这一趟出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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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月把写完的信和要寄的包裹收拾好，送到传达室。
南大就有邮筒，寄信方便，但是江肆月还要寄衣物，邮筒放不开，只能再麻烦传达室的叔叔大爷们了。
江肆月刚到传达室门口，就听见两个值班的保安在抱怨。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脸皮这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