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心冷艳动人的走进来,声音也是凉意十足。“从来不知,王嫔对我还有这份心意。只是这会儿没看见我而已,就这样急不可耐了?”
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她笑靥清冷:“早说啊。我便邀你来我宫里,好好让你瞧个够。”
王嫔听了这话。脸色自然是不好。“贵嫔别误会,哪里是我对你有心意。只盼你不要失了分寸才好。”
向皇后欠身行礼,徐天心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你从哪里瞧出我失分寸了,可否明示?”
殿里的火药味浓郁,严一凌捂着鼻子垂着头。默默替王嫔惋惜。
满宫这么多妃嫔,她得罪谁不好,偏挑个最不能惹的。可是可怜。
沈音苒则连忙唤了遥光一声:“樱妃的蜜汁酿做的极好,皇上也赞不绝口。本宫特意请她来做了一些,给诸位妹妹尝尝。”
遥光轻轻击掌。八名宫婢就端着颜色诱人的酿汁上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沈音苒。
“皇后怎么转了性子?”杨絮附耳问严卿:“不是说不不必她来请安么?”
严卿从侍婢手里结果玉盏,轻轻嗅了嗅。“皇上喜欢蜜汁酿,皇后怎么会不喜欢。”
“也是。”杨絮也弯起柔唇。渐渐的抿了一口。“咱们都没瞧出来,樱妃还有这样的本事。”
“王嫔也尝尝,这蜜汁酿凝神消火,秋日饮用最佳。”沈音苒劝道。
徐天心看也不看,由着侍婢举着半天。
还是遥光从皇后身边走下来,接过侍婢的玉盏递给她:“贵嫔娘娘也尝尝,这盏酿汁凝神降火极好。”
嘴角有些抽搐,徐天心知道她故意暗示她密室那壶茶。“有劳。”
如此,气氛算是缓和了不少。
沈音苒适时道:“太后凤体违和,本宫与樱妃整晚陪侍在长宁宫。直到天明才好转许多。”
良妃忙道:“怪不得皇后娘娘瞧着面有倦色。侍奉太后乃是臣妾等的本分,不如请六宫妃嫔轮流陪侍长宁宫,也好让皇后娘娘能稍作休息。”
其实皇后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借着别人的嘴说出来。
沈凉悦却不同意:“表姐操持后宫琐事,难有闲暇。臣妾愿意陪伴在太后身侧,精心照顾。”
“这倒是好。但总熬着你一人,也多有不妥。”沈音苒温然的说:“良妃的主意甚好。何况从前太后不适,也都是后宫姐妹轮流尽孝。”
良妃顺势道:“只是有一事。请皇后娘娘示下。”
“你说吧。”沈音苒平和的看着她。
“从前都是皇后娘娘最先侍疾,随后便是万贵妃娘娘。只是万贵妃如今尚在禁足,不知今晚哪位娘娘前往长宁宫妥当?”良妃瞥了端坐在旁的严贵妃一眼,眸子里只有冷光。
严一凌倒是无所谓,一晚不睡而已。“敬服太后乃是臣妾本分,若皇后娘娘没有异议,臣妾理应前往长宁宫。”
“也好。”沈音苒点头:“那就按照位分高低轮流行事吧。只是严妃与杨嫔、桦嫔都有不适,暂且就不必了。”
“是。”提到的三人起身,同时谢恩。
沈凉悦却不明所以了。她照顾太好不是正好么?表姐非要其他人也掺合进来,到底是为什么?正想不明白,就听见皇后唤她。
“表姐。”沈凉悦慢慢走过去:“有何吩咐?”
“时候也不早了,积福堂那里都准备妥当了。”沈音苒缓缓的说。
这就要赶她走了?
一大早起,非要叫人请她过来,忙前忙后的调了这么些蜜汁酿自己都没尝上一口。
竟还不让她留在太后身边,又把她关进了积福堂。
心里翻江大海的愤怒就快要涌出来。
沈凉悦死死的攥着拳头,背脊上都是冷汗。“臣妾遵旨。”说完这话,她低着头飞快的退出了正殿。“珠光,你说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什么不许我留在长宁宫?”
珠光有点不敢说,但对上樱妃锋利的目光,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太后病了,皇后娘娘一定是怕皇上多去探望而您一直都在,从而……”
“是啊。”沈凉悦恨得不行:“怪不得叫我做什么蜜汁酿。一准儿表哥吃着不错,叫她心里不舒服了。”
说真的珠光有点不信:“可是皇后娘娘向来待人宽和,为何只针对小姐您呢?”
“我怎么知道。”沈凉悦也正纳闷呢:“我得宠不比外人得宠要好?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些什么。”
妃嫔之间的唇舌之战,你来我往。
沈音苒听了好一会儿,只觉得烦闷,脸色却还是春光明媚。“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都回去歇着吧。”
起身时,她叫住了徐天心:“你和严贵妃一起来,看看本宫的画。”
“是。”徐天心捏碎了手心里的蜡丸,好半天没动。
直到殿上的妃嫔们都走远了,她才才五指翻飞,看清蜡丸里纸团上的字。
经过鎏金炉的时候,巧手丢进去。这是遥光端蜜汁酿时暗中递给她的。
纸团上写着,后换宁宫守卫。
严一凌在回廊下等了半天,才见她姗姗而来。“怎么?”讨央见巴。
“太后像是被皇后软禁了。”徐天心唇微动,低头气声道。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太后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但是皇后不是急躁之人,会在皇上刚要扼杀沈家时就显露端倪么?她怎么就不能再耐心的等上一等,等着皇帝亲手拔出了太后?
也省的落下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娘娘。”两人行了礼,抬头时都发觉皇后眼里深深的倦意。
“两位妹妹不必拘礼。”沈音苒示意遥光赐座,便有小侍婢捧着几幅画入内。
“行了,搁在这儿就好。”摆一摆手,示意她们退下。沈音苒低低道:“昨日太妃的事,是瞒不住你们了。本宫正好将来龙去脉讲给你们听。”
严一凌和徐天心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愣住了。
昨晚上,严一凌就耐不住好奇,向章嬷嬷打听过这件事。
可即便是章嬷嬷在宫里伺候多年,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正在想该用什么方法去查的时候,皇后竟然要主动透露,这用心……好比知道你喜欢吃肉包子,就把刚蒸好最新鲜的端上来送到你嘴边。
真是叫人佩服。
“那一位太妃,正是肃亲王的生母。”沈音苒简明扼要道:“肃亲王五岁那年,她就被禁足在那座宫殿里。至于患病,是先帝薨逝之后的事,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徐天心拧了拧眉:“臣妾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她一贯是如此,沈音苒也不怎么在意。“对先帝而言,太妃似乎犯了大错。否则不会在圣宠之时被禁足。对肃亲王而言,太妃的存在根本有欠光彩。所以宫中鲜少有人知道太妃的存在。平日里,太后也决不许旁人踏足半步。”
“这是怪我们擅入太妃宫了!”徐天心冷冷的说。
“你们是误打误撞,初衷也是一片好意。”沈音苒平和的说:“本宫也只知道这么多,对你们说明,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严一凌担忧的问:“那太妃的病还能治好么?”
“自然是能的。”沈音苒笑了笑:“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肃亲王自五岁起就养育在太后身边,虽不认这个亲娘,但总是血浓于水。为着这一层关系,二十年来,太后隔三差五就去探望,也曾指派太医院多位太医前往诊治,这两年,太妃的疯症已经好了许多。”
骤然失宠,骤然发疯,被夺了恩宠,又被夺了子嗣。
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沈家人所为。
而之所以太妃能活到今日,只怕也是为了制衡肃亲王的缘故。
“臣妾新得一位太医,医术堪称一绝。”严一凌笑着道:“不如让他去为太妃诊治,也当是臣妾与太妃有缘,尽一点心。”
“你的主意甚好。”沈音苒脸上并没有异色。“只是严贵妃啊,你与肃亲王年少时有过一些情分,本宫是怕皇上会另有猜想。”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谁都觉得是嫉妒,是不怀好意,甚至是威胁。
但皇后上嘴唇碰下嘴唇这么一说,却显得她是真正在为自己担忧。严一凌垂下头,凝重应道:“娘娘所言不错,臣妾是该避嫌。”
徐天心则满不在乎:“既然有这么一段往事,那臣妾还是不去沾惹比较好。”
“皇上对天心妹妹格外另眼相看。”沈音苒悦色道:“本宫只盼着你能早点为皇上添个皇子。”
“这事却难了。”徐天心抿着唇,脸色隐现担忧。“皇上许久不去臣妾宫里,只昨晚一回,哪就那么幸运。”
话说的这么露骨,严一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她还是帮腔道:“徐贵嫔可不要这么想。说不定这一次就意义非凡了。子嗣的事,还是要看天意。”
“是啊。”沈音苒笑容有些苍凉:“本宫便是无福的。”
徐天心皱了皱眉,惋惜的说:“臣妾听闻早在皇后侍奉皇上的第一年,就得了一位皇子。”
严一凌斜眼看她,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她们都是同样的目的,巴不得看皇后撒泼发疯满地打滚。但牵扯到孩子时,那种锥心的痛,实在难以消受。
她总觉得用这种痛去戳一个母亲的心,未免不厚道。
“无妨。”沈音苒表情依旧平和,只是眼里多了些许哀伤。“本宫的孩子长到三岁,生了一场大病就没了。那时候严贵妃还没入宫,自然不清楚。”
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来磨!徐天心不地道的想,有你这么歹毒的娘,恶报都撒向无辜的孩子去了。
“皇后娘娘不必忧心,您早晚都会为皇上再添几个小阿哥的。”沉默在旁的遥光忽然开口。
“是啊,皇上待娘娘极好,天从人愿,娘娘一定会如愿的。”严一凌诚恳的说。
其实想要个孩子不难,只要能打动皇上就行了。
虽然皇上防着沈家,对皇后却格外的与众不同。相信凭她的手段,这一天指日可待。
“也许吧。”沈音苒垂首惋惜。“宫里年轻貌美的妹妹不少,本宫倒是希望后宫能多添几个孩子。”
说到孩子,她眼里的光彩亮起来:“严贵妃,奉举近来好么?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是呢。”严一凌点头,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臣妾现在都抱不动他了,长得又高又壮。”
“那就好。”沈音苒唯有得意之色:“本宫始终觉得,孩子还是留在亲娘身边最好。”
“皇后娘娘。”外头是内侍监的声音。
遥光朝皇后欠身,独自走出去询问。
徐天心随意拿起一幅画,展开卷轴。“这是谁的手笔,这样精妙。”
“这幅画却巧了。”沈音苒勾起唇:“是沈宛儿画的。”
“是么?”徐天心冷冷的问。“臣妾还真没瞧出来她有这么两下子。只可惜了,好好的,竟把自己吓死了。”
沈音苒没做声,只是看向进来的遥光。
“皇后娘娘。”遥光冷着脸,低着头,犹豫要不要开口。
“说吧。”
“回娘娘,贵妃宫传出话来,说万贵妃……全身起了红疹,痛痒难耐,不知是不是疫症。请皇后娘娘恩准太医前往诊治。”遥光说完,看了看皇后的脸色。
沈音苒叹了口气:“最近宫里事情特别的多,本宫时常力不从心。万贵妃千万不要有事才好,本宫能力有限,还指望两位贵妃妹妹多多帮衬。”
严一凌低眉道:“臣妾愿意替皇后分忧。”
“不劳严贵妃忧心,遥光,你去请院判过去诊治。”沈音苒揉了揉眉心:“严贵妃还是回宫歇息片刻,晚些时候去长宁宫陪伴太后吧。”
“是。”
逞强的人,多半是纸皮老虎。而示弱的人,却容易叫人低估。
身为皇后,本是不该让人觉出倦怠之意,不该显露力不从心。可偏偏严一凌与徐天心都能清楚的感受到皇后的无力。
越是这样,也越让她们畏惧至深。
“哦,沈宛儿的画徐贵嫔喜欢就带走吧。”沈音苒淡淡一笑。
“也好,多谢皇后娘娘割爱。”徐天心卷了卷画轴,握在手里起身告退。
确信皇后听不到,严一凌才问:“沈宛儿到底是怎么吓死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才想着问我。”徐天心瞟了她一眼。“是有人借我的手,除了她,现在又来诬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