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帝在,严一凌并没有任何的局促不安。相反,她很坦然。
方才是怎么跟楚乔说话,现在还是一样。并没有因为皇帝在,就显得谦卑和婉,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乔贵嫔是入宫太晚。所以宫里的事情并不清楚吧。这样的诬陷之言,早在你入宫之前,就传的沸沸扬扬了。曾经有传言污蔑本宫与肃亲王有染,甚至有传言严家依附昔日的西凉国,包庇西凉颜瑜公主……这一路走来,披荆斩棘,本宫经历了无数次的诬陷与挫折。每一次,下手之人不都是有看似十足的把握么?可是如今,本宫还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全须全尾的,连根头发丝都没少!”
“皇上,您瞧见了吧。”楚乔一脸的委屈:“皇贵妃分明就是依仗您的恩宠,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她就是见不得旁人与她分宠。打压妃嫔,气焰嚣张。皇上,这一次车迟国的事情,晨起有铁证在手,您若是不信,大可以着人去查,看看楚月是不是真的落在他们手里。皇上,皇贵妃连朝夕相处,以姐妹相称的楚月都能害。又怎么能容得臣妾这样揭穿她的伪装。”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奉临听得不胜其烦。
“臣妾是想求皇上严惩皇贵妃,替楚月报仇,也算是为后宫的姐妹们出一口恶气。”楚乔一脸的委屈,像是吃了多大的亏受了多大的罪一样。亚肝住扛。
奉临抬眼瞟了瞟她,又慢慢的垂下头去。
“皇上,臣妾知道您仁慈。可是证据就在眼前,难道您还要因为过往的情分而宽宥了这样一个毒妇么?”楚乔跪了下去。“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欺骗您……”
饶是一笑,奉临与严一凌对视了一眼。“楚乔,朕不用问皇贵妃,便知道有一样你说的一定不对。”
“什么?”楚乔不大明白皇帝的意思。“还请皇上明示。”
唇边浮现了一抹笑意,奉临缓缓的走到严一凌面前。她的眸子里,威严与坦然并重,清澈的足以见底。这正是奉临喜欢的目光。他觉得只要有这么个女人在,他的心就是踏实的。“朕,原本就属意册立奉举为皇太子,折子早就写好锁在苍穹殿的?匣里。”奉临温然转眸。淡淡的看着楚乔:“原本就是她应得的东西,原本就是属于她的荣耀,触手可及。不,应该说是囊中之物,又为何要勾结旁人来夺?费这么多事?”
“皇上……”这话让楚乔万分震惊:“您怎么能相信这样一个毒妇。她根本就是在算计您的江山啊。”
“江山?”奉临清冷的目光,透着一股威严。“江山不是好好的在朕手里面么?你以为是谁都能轻易的算计去?在你眼里,朕便是个昏聩无能的君主,非但看不清楚后宫嫔妃的心思,也保不住老祖宗留下来的社稷大业是么?”
楚乔伏跪在地上,这番话让她如遭雷击:“皇上,在臣妾心目中,您是睿智英明的君主,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臣妾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臣妾只是想提醒您,越是表面美好的事物,内里越是有许多污秽与不堪。后宫之中。谁不晓得皇贵妃最会耍心思。皇上,您可千万不要因为皇贵妃会做出这些强调,就被蒙在鼓里。”
“亲贤臣远小人,这道理多么的显而易见。”严一凌抿唇笑着:“乔贵嫔是以自己的喜恶来评判一个人是好是坏的也就罢了。难不成,你还要凭自己的喜恶,来左右皇上的心思?”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皇贵妃你不要做贼的喊捉贼。其实最阴毒的就是你。”楚乔恨得不行,一双拳头捏的咯嘣作响。“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从来没有谋算过皇上,从来没有谋害过后宫的妃嫔,你敢不敢说,你做这么多事,不是为了你的母家不是为了你的私心……”
严一凌笑了起来。“皇上,臣妾的确有私心。臣妾的私心,便是能长长久久的陪伴在皇上身边。并且,手刃仇人。臣妾不是毒蛇猛虎,从来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但谁伤了臣妾身边的人,谁伤了对臣妾至关重要的人,那么,绝不能轻饶了去。”
“你终于承认了!”楚乔瞪着又圆又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我们司空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害楚月,这么害我?”
慢慢的走到她面前,严一凌很平静的说:“楚月是自己要走的。本宫也从来没害过你。对楚月,本宫自是满心的愧疚,因为没有能好好的照顾她,让她吃了不少苦。可是对于你,本宫一忍再忍,有些……忍无可忍了。楚乔,你和楚月是同父同母的亲姊妹,怎么她那么聪明乖巧,你却能做到蠢钝如猪?正如你所言,皇上睿智英明,不可能看不清身边的人是好是坏。你单凭一封告密信,两个破箱子,就来污蔑本宫勾结车迟国,不觉得很可笑么?”
“我当然不会就凭一封信和两个箱子来指证你。”楚乔想了想,硬着头皮道:“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真的能瞒住旁人么?我一直不说,就是为了给皇上留点脸面,可是你却逼着我把丑话都说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自将冯靖宇藏匿在宫中……你们……”
严一凌心想,要是再说下去,楚乔这条命八成保不住了。
皇上本来就忌讳冯靖宇,不愿意提这个人。她却偏要在这个时候,翻这比烂账不说。还要往皇帝身上泼脏水,真是蠢到极致了。对着这样美艳,而又这般没有头脑的人,严一凌也真醉了。从前以为良嫔混,今天这么一比较,才知道混外有更混。
“皇上,这事怪臣妾没有事先禀告。”严一凌微微欠身:“严卿出事之前,冯靖宇被臣妾的侍婢发现倒在伊湄宫中。伤势不轻。冯靖宇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能把他刺伤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而这个人能在宫中行凶,便是更加不可小觑了。于是臣妾将人留在宫里,静待他复原之后,将实情道明。可惜,冯靖宇伤的太重,这一昏迷,便是到这时候都没有苏醒。幸亏遥光不辞劳苦,一直在身边照顾。他才能支撑到现在。”
“臣妾若不揭露此事,皇贵妃便打算一直瞒着皇上到底么!先前传出冯靖宇与樱妃有私之事,便是您左拦右阻的为其开脱。现在,是要故技重施了么?”楚乔咬牙切齿的问。
奉临皱了皱眉,道:“楚乔,朕为何恩准你回宫,你可知道么?”
这话一出口,楚乔的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了。“皇上,臣妾……”
“你不知道。”奉临沉了眸子,一脸的冷傲。“当初迎你回宫,不光是因为朕有求于司空赟,还因为你舍身忘死的救了朕。朕感念你有这份恩情,纳你为妾也算是给你个归宿。这一回,朕要接你回宫,依旧是因为朕有求于司空赟,或者说是,朕要还他这份人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司空楚聪……前些日子,魂断北边沙场。他的病才好没多久,为朕效力也没多久,便落得这样的下场,朕觉得惋惜。”
这件事情,楚乔是真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看着她茫然的表情,严一凌可以想象究竟。“司空赟将军,必然是不想楚乔你心里有个结。以为皇上是为了还人情才接你回宫。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多么的心高气傲。父母之为子女……莫不是如此的用心。可是你呢?你说本宫私信是为了严家,这一点错都没有。你为什么不也如此?就不能多替你的父、族人想一想?本宫可以不计较你诬蔑勾结车迟国之事,也当没从你嘴里听到什么冯太医的事。但是,本宫必须要让你明白,口舌之祸,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什么意思?”楚乔听了这话,不由得双腿发软。
“本宫的意思很清楚了。”严一凌看着她:“你那么喜欢搬弄是非,信口胡诌,本宫便是要好好治一治你这张嘴。”
经过今天的事情,严一凌已经看明白了。车迟国的事情,不过是有人抛砖引玉,想用楚乔打个头阵。但实际上,她一定不是那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卒子罢了。“皇上,熙荣园伺候的人太多,以至于乔贵嫔不能好好精心,反省自查。也找不到在太后陵时的平静与宽容。臣妾以为,可以撤走她身边的人,让她好好的想一想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嗯。”奉临凝眉颔首:“也好。朕近来最怕听见有人在耳畔聒噪。如此甚好。只不过你要特意吩咐下去,不管是谁,都别与她多说一句话。以免坏了她的清静,也叫朕耳朵疼。”
“皇上,您这是要拘禁臣妾么?”楚乔红了眼眶:“臣妾说的都是事实,皇上您不能偏信皇贵妃之言而疑心臣妾啊!”
“封好你的嘴。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皇上自然会放你出去。”严一凌对站在一旁的章嬷嬷道:“吩咐下去,乔贵嫔静心清秀,无论是戍卫宫婢内侍还是杂役,该伺候的也都闭上嘴巴伺候。另外乔贵嫔身边的近婢,一律送去下院做苦役。主子不清净,一定是身边的奴才爱嚼舌根的缘故。什么时候都学会管好自己这张嘴了,那就什么时候再回来伺候。”
“是。”章嬷嬷从容的应下。
“皇上以为,这样处置妥当么?”严一凌问。
“自然妥当。”奉临眉目里都是笑意:“风风火火的请朕过来,就为了看这么一出闹剧。”
严一凌垂下眉眼:“皇上嫌吵,当初就别纳这么多姬妾。到头来还不是自讨苦吃!又哪里有艳福可享?”
两人相视而笑,并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