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一凌真是莫名其妙了。
本来她就什么都没有做过,她有什么对不起的?
“屡次……与肃亲王见面?”听了这话,她有些哭笑不得。不错,一年之前,甚至一年半之前,奉擎的确会时常偷着来伊湄宫。但那个时候的事情,现在说出来不太好吧?“皇上您这不是信任臣妾才不问,而是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否则您怎么知道肃亲王来过伊湄宫?难不成我身边都是您的眼线?并且既然有眼线盯着,您就该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何必早前的事情也要翻出来说?怪不得您真的是什么都不问我了,这些事情您都心知肚明,故而不屑一问。”
奉临冷着脸:“帝王自然有帝王的决断。你怎么知道朕是盯着你而非是盯着他呢!”
“这倒也是。”严一凌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糊涂。“对皇上您来说,肃亲王才是心腹大患。臣妾只不过是一件合眼缘的衣裳。穿到不喜欢了,随意丢弃就是……”
他逼近了一步,吓得她登时就没了声音。
“你为什么不跟他走?就因为朕是皇帝,大权在握,所以你不屑和他在一起?”奉临拧着眉头:“那么倘若当时,父皇的江山是送到了奉擎的手里。你还会如此么?你是不是选他而非选朕。”
“皇上你糊涂了吗?”严一凌瞪圆了眼睛:“臣妾与您相识的时候,您就已经是皇上了。”
“是啊。”奉临的眼底只有郁闷:“所以你才会撇开了肃亲王,答应入宫为妃。亏朕……还以为你是因为在意朕!”
严一凌觉得已经解释不清楚了。“肃亲王觉得我选了皇上,乃是因为您有至高无上的皇权。皇上也觉得,我撇下了肃亲王入宫为妃,也是看中您的江山。那好啊,我想请问皇上您都给了臣妾什么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还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殊宠?我和这宫里的其余妃嫔,在您眼里又有什么不同?我所高兴的。不过是您在皇宫一隅,建了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给我。我所期望的,不过是彼此对方,便知心意如何。可惜。一切不过是我想象的美好而已。”
奉临狰狞而笑,阴戾的目光透着威严:“你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说出来都是朕的错。怪朕没有废后让你名正言顺的一人之下是么?朕以为……你和后宫里的那些庸姿俗粉截然不同,朕以为,你会懂朕的心意。该说可惜的是朕,是朕错看了你!”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才是皇上!”严一凌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也都毫无意义。
“你敢说你私心不是向着奉擎么?否则何以你一见到他,便是要他远远的避开?那一晚,在小院,你根本就没有睡熟,你听见朕与奉掣的对话,也知道朕为什么要拘押他。所以你才会故意和徐妃唱那么一出反目的戏,把她哄到行宫去救奉掣了不是么?”
这些事,奉临不是没有察觉,他不说,便是不想有朝一日,他要这样质问她的动机。
“原本这些事,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在宫中,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打算。朕就当你是心慈仁善,才会不希望朕兄弟反目。可这竟然是朕自欺欺人。你根本就是放不下他,你的心,哪有一点是在朕这里?既然如此,朕何必不成全你们!”
严一凌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多谢皇上成全。那么,皇上是要放了肃亲王和我远走高飞,还是要砍了肃亲王,恩准我殉葬?”
“不用着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奉临压抑着满腔的愤怒,冷厉的与她对视。
严一凌毫不犹豫的迎上了他的目光。既然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还在背后诸多的调查,那这缘分也就算是走到头了。她没有别的心愿,只要不连累她的孩子和她身边的人就好。如果皇帝一定要她死才能咽下这口气,她只想把身边的人都安顿好。
“臣妾静候皇上佳音,告退。”
“该死!”奉临看着她孑然而去,一拳头锤砸面前的树上。落叶纷飞,手背顿时一片殷红。“你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朕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哀求朕信你。从头到尾,朕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又可曾看见。严碧,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敢这样伤朕的心。你可知朕宁肯你死在朕手里,也绝对不会放你跟着别人去!”
这些话,严一凌都没有听见,她只是觉得累,觉得意冷心灰。她不明白,是不是当皇帝久了,感情也要在算计之内才能经营。她也不明白,他的愤怒到底是源于她的“背叛”,亦或者是他的狭隘。
“拥吻怎么了?你都和多少女人有了孩子,我又说过什么了!”严一凌气得浑身发抖,心口闷的厉害。她不想再多说一句,只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娘娘,您……没事吧?”小侯子一直在殿门外守着,没许任何人进去,自己也不敢往里走。只是皇贵妃的脸色,竟要比进来的时候更难看了。“奴才瞧着您脸色惨白,是否玉体不适,不如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说到太医,严一凌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就叫冯靖宇来趟伊湄宫吧!”
小侯子闻言,不由得一愣:“冯太医已经出宫去找遥光姑娘了,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
“出宫去找遥光了?”严一凌顿时就笑了。“他从前不是一直和遥光在一起么?怎的不是带着遥光一起入宫,反而是自己入宫,再出去找人?”
这时候,小侯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走了嘴。俨然皇贵妃已经知道了什么。“娘娘,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您不知道,您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皇上茶饭不思,费尽了力气寻找您的下落,甚至还……”调动兵马的事情,小侯子不敢多说。
毕竟事情重大,他只是奴才,有什么资格擅自禀告皇贵妃。
“不必再说这些了。本宫只是想知道,何以我苦寻不见的冯靖宇,能轻易就入宫呢。”严一凌听了只觉得好笑。这些天以来,难道她就睡好了吃好了?要不是有楚月在身边,嘻嘻哈哈的逗着她说话吃饭,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住。
原本以为回来了,一切就能好起来。
可惜啊……
早知道回来是这样一种结局,还不如就死在外面的好。
“娘娘恕罪,是奴才多嘴了。”小侯子接连给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娘娘,您可千万别胡思乱想,皇上他真的不是……”
“汪泉。”严一凌气闷在心口,脚步虚浮的站不稳。“回宫。”
可是她偏偏要硬撑着这口气,她不愿意倒在这苍穹殿前。
“是,娘娘。”汪泉看得出她不大舒坦,格外小心的来扶。“娘娘,您当心些。”
“娘娘,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苦了自己,皇上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小侯子为难的不行,急的都要掉眼泪了。
严一凌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只是缓缓的笑了笑:“无妨,事情已经这样了,本宫一定能想得开。何况皇上也需要时间平复。往后这些话,你搁在自己心里就好,不必再说。怪累人的。”
说完,她上了玉辇,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飞速的闪过每一个与他有关的画面。现在仔细想想,严一凌终于明白皇后为什么那样的伤心。他终究是太凉薄太无情了。
他永远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哪怕是在意你,也无非是因为你的迎合,他的恩赐。
有天,你做的不再能让他感到满意,那么抱歉了,他可以随时的抽回恩赏给你的一切,让你一下子从云端跌进谷底。
皇后与他多年的夫妻,也是如此的下场。更何况……她不过是严碧的替身,他从来就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或许,他心里的那个人也一直一直都是严碧,根本就不曾有过她的位置。
不让自己哭出来,严一凌双手相交,狠狠的捏着自己腰侧的皮肉,恨不得掐出血来。
面对一个多疑猜忌而又凉薄至极的男人,她只能高傲的仰起头,决不能落泪。
“娘娘,您没事吧?”汪泉发觉皇贵妃很不对劲,担忧的不行:“要不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我是不是看上去很虚弱?”严一凌慢慢的睁开眼睛,低低的问。
“脸色是有些苍白。”汪泉如实的说。
“可能是……舟车劳顿,又吹了风,没事的。”严一凌深吸了一口气。回到伊湄宫下了玉辇,她便吩咐汪泉:“如果有妃嫔前来探望,只说本宫乏了,一律不见。其余的事情你看着办。”
“奴才遵旨。”
“怎么样?”楚月一直悬心这这些事,很不安的瞪着皇贵妃回来。听见声音就赶紧迎出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事。”严一凌朝她笑笑:“不过是刚才和皇上说话,费了些力气。你陪我去房里补个妆再去看章嬷嬷她们好了。别免得她们自己身子不舒服,还要替我担心。”
她这样说,叫楚月很是心疼。“不然这样,我去找皇上说清楚。你在宫里等我!”以吉帅技。
“不要。”严一凌拉着她的手,柔和的笑着说:“我宫里有前些日子自己做的玫瑰胭脂,颜色很漂亮,有好几种颜色,你看看哪种适合我?”
“可是问题是你没有错,没有错为什么要忍着?难道别人喜欢你也要怪你?难道他还不明白你的心意?”楚月气不过,她就闹不明白了,皇上既然已经在外头听了那么久,怎么会还闹不明白皇贵妃的心思呢!再说,朝夕相处的一双璧人,难道对方心里有没有他,还弄不清么?“不是每件事情你做了,就有人明白的。”严一凌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