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临头晕目眩,已经看不大清楚眼前的人了。
但是她的动作似乎有些奇怪。怎么好好的把头上的簪子都拔了下来?
“楚月,你这是干什么?”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楚月将朦朦胧胧的目光投了过去:“皇上,我好热,好晕。身上好燥的感觉……”
边说话,她便慢慢的解开自己的衣扣。
奉临晃了晃脑袋,倒是没觉得有多热:“你别乱动,楚月,你别乱动。”
“我没动啊,是你自己在晃!”楚月已经站不稳了:“皇上我醉了我想睡觉。你能不能把床借我?”
“朕的床……“奉临回头瞟了一眼,正想说那张床只有他的女人才能睡。楚月已经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不行?”奉临身上是软的,拂柳一样的走过去,想拉住她却被她拖倒在侧。
“皇上,你走开。”楚月一边用手去推他,一边却又忍不住扯自己的衣服。“热死了,别挨着我那么近……”
这个时候,奉临也渐渐的觉得身上开始发热了。方才的那些烦恼好像一下就消失不见了。身子也越来越不受控制,火烧火燎的难受。“楚月,你该走了!”
“不走。我好累。”楚月一只手拼命的推他。
而奉临却想要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将人拽起来。一来二去,两个人便不知怎么拉扯了起来。
沈音苒就在这个最佳的时机,破门而入了。
“啊,这……”依兰被眼前的一幕惊的面红耳赤,旋即转过头去捂住了脸。
“去打盆清水过来。”沈音苒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这样嘹亮的声音,床上的两个人竟然完全没有听见。
“是。”依兰硬着头皮飞快的去端了一盆清水进来。
实际上,水是小侯子递过来的。推开门的一瞬间,小侯子看清了这一幕,便赶紧去打水来了。“给本宫把皇上泼醒。”沈音苒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
“奴婢……不敢!”依兰到底还是女孩儿,看见这两个人拉扯纠缠,又衣衫不整的样子,已然不知所措。以医吗血。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沈音苒一把夺过了铜盆,迅速的走到床边一股脑将满盆的水破了下去。
瞬间听见两声惊叫。
奉临一跃而起,迅猛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楚月一下子就被激的清醒了。“皇后娘娘……”
“依兰,出去,关上门。”沈音苒依旧是满脸的愤怒,说完这番话,她用力的将铜盆扔在了地上,咣啷啷的响声震得耳朵疼。
三个人的眉头都紧紧锁着。
“这到底是……”楚月转过脸去,迅速的系好自己的纽扣。她当然记得方才自己做了些什么,好奇怪,怎么就拉着皇帝撕扯起来。幸亏……皇后这盆水,如同及时雨一样的淋了下来。要不然她怎么还有脸活着。明明是来帮皇贵妃破镜重圆的,竟然险些把自己送上龙床……
想想都觉得恶心的不行。楚月下意识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对,她真的是一跃而起的跳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奉临倒是反应过来了。“酒里有药?”
沈音苒轻微颔首:“要不怎么说皇上睿智呢。一猜即中。”
“谁这么大的胆子?”奉临当即就恼了:“岂有此理,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俗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沈音苒拧了拧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皇上您好好的,何以要借酒消愁?您知道您喝了多少酒么?还是您觉得一盆凉水就足以把您泼醒?”
沈音苒从袖子里滑落一物。
奉临低眉瞟了一眼,心中便已经有数。“皇后是有备而来,看来许多事情你比朕清楚。”
袖子里有个碧绿色的小圆瓶,里面是最好的醒脑药粉。方才泼水之前,她就将瓶盖打开,让那些粉末随着水一并冲了下去。“这可不是臣妾的功劳,这么好的药粉,还是皇上当年赏赐的。只怕您都忘了。”
“记得与否,都是当年的事情了。”奉临有些尴尬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袍子:“朕更想知道,皇后如何来得这么及时?”
如果是从前,沈音苒会微笑着向他细致的解释。可是现在,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质疑。“依兰,你先送司空二小姐回去,伊湄宫或者熙荣园。随便她选。但是务必要谨慎些,明白么?”
皇后所谓的谨慎,就是不要打草惊蛇。
“是,娘娘。奴婢明白。”依兰这时候已经没有方才的窘迫了。“二小姐请。”
楚月定了定神:“多谢皇后娘娘出手相救。改日再登门致谢。”
沈音苒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凌乱的床铺。待到房门重新关上,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皇上好不容易救了皇贵妃回宫,竟然会闹成这个样子。宫里众说纷纭,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便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前往毓秀宫,旁敲侧击的询问,亦或者是出尽法宝的请臣妾过问此事。哼,皇上,您是知道,臣妾现在只不过是这宫里的一件摆设罢了,哪里又真的有资格去过问皇上的事。本心,也是不想来的。”
奉临捏了捏梁:“但幸好你来了,否则朕注定要犯下大错。”
“这样的错,皇上犯的不少了。”沈音苒淡淡抬头:“这一回是当真不再姑息了么?”
“你已经知道是谁暗下毒手?”奉临有些纳闷。
“臣妾知道。”沈音苒似是而非道:“也不知道。”
有些不懂了,奉临凝眸看着她严肃的面庞。
“臣妾知道是谁在酒里面做了手脚,却不知道皇上这么问,是想知道真相,还是怀疑整件事情都是臣妾所为。仅仅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讨个好。如果是前者,臣妾知无不言。如果是候着,那便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沈音苒一改往日的端惠大度,在皇上面前越发的咄咄。
以至于奉临一时不大习惯。“从前无论出什么事情,你都是帮着朕的。何以如今站在朕面前,却要说这样刁毒的话?”
“刁毒么?”沈音苒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比起皇上的疑心,臣妾这番话是再正常不过了。”
奉临纳闷:“你从哪里觉得朕是在怀疑你?”
“眼神、语调、态度、甚至言行举止。”沈音苒毫不客气的说:“再有,便是凭臣妾对皇上的了解。”
皇后这样说,让奉临不大高兴。这一回,他是真的放下成见,很想知道皇后怎么能来的这么及时。并没有因为从前的那些事,觉得皇后是故意在谋算他什么。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脑子还有些木,一时间也想不了那么多。
然而他给人的感觉,却还是在不停的怀疑不停的质疑,谁都不相信!
“你若是非要这么觉得,朕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这话说的有些软,沈音苒的心不由得痛了一下。“其实,臣妾来之前,便觉出有些不对了。得知楚月来到苍穹殿,心里更是存了个疑影。若非皇上与皇贵妃有了矛盾,不会两宫都闭门谢客。原本是打算来劝慰皇上的。推开这扇门之前,听见了些不该听见的声音。推门进来之后,又闻到了一股不该闻的气味。”
说到这里,沈音苒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那玩意儿臣妾也用过,平时可能不觉得有什么气味儿。但是混在酒里喝下去,那味道便会慢慢的从肌肤散发出来。像是香甜但又有些苦涩。还有就是,自己喝下了之后并不能察觉,所以现在皇上也闻不出来。”
看见地上的小玉瓶,沈音苒又道:“至于为什么会带着醒酒的药,那是因为臣妾知道皇上的习惯。心情不畅快,便会关起门来自斟自饮。这是早年留下的陋习,臣妾也委婉的劝过皇上喝闷酒最伤身,可您多年来并没有把臣妾的话放在心上。仅仅是告诉臣妾有这种奇特的药。当时想着也许有天能用得上,就求您赐了两瓶。可惜这么多年,您从来不在这样的时候要臣妾陪在身边。今日若非硬闯,这药还是派不上用场。也幸亏药效还在,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
她解释的越是详细,奉临就越是懊恼。“你是不是还觉得朕在怀疑你?”
“说公心的话,皇上应该怀疑,臣妾不是没有算计过您。冷宫里的皇贵妃刚被放出来的时候,臣妾便是用这个法子让你恨毒了她。以为她要取代臣妾。所以那段时间,您每每见到皇贵妃就咬牙切齿,便是臣妾的拙计。”
沈音苒现在,完全不需要向皇帝隐瞒任何事。当她觉得,她能够不再被这个男人左右,不再为了些许的事情成为倾心相对,那么这个男人就完完全全的不再重要了。
“幸亏你来得及时。”奉临有些无言以对,只有重复这句话。
“皇上不必谢。”沈音苒兀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臣妾将这罪魁祸首找出来,您再谢臣妾也不迟。”
“哦?”奉临看她胸有成竹,不免好奇。“你怎么能找到?”
“其实您与臣妾心里都有这个疑影,只是您不愿意说,臣妾也不能胡乱诬陷不是。”
沈音苒看了一眼还摆在桌子上的酒坛子:“若是没记错,那酒是桦妃送的。叫什么竹叶春。”
喝的时候,奉临压根没看是什么酒。但现在一瞧,还真是竹叶春。
“你是想说,这件事情是桦妃?”奉临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段日子,她把桦妃逼得太紧了。若不是有桦妃,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追踪到司徒顽落脚的地方,找回碧儿。
转念一想,奉临又觉出了不妥。
何以他去的就那么是时候,不早不晚,偏偏是在奉擎之后。还原原本本的把什么都看见了?
“其实,皇上早就知道桦妃是什么样的人对么?”沈音苒一直没有动桦妃,就因为她看见了桦妃的一些特殊之处。“皇贵妃屡次都想要揪出桦妃,乃是因为她或许和车迟国有勾结。本来臣妾将信将疑,但是最近这段日子,皇贵妃不在宫里,皇上一边悬心着寻找她下落事,一边频发的出入桦妃宫,臣妾心里就有数了。”
“你对朕,依旧是这么坦白。”奉临的心稍微有些暖。
沈音苒却并不觉得这话是在夸奖她什么。“皇上,臣妾之所以坦白,是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宫里妃嫔,总是您喜欢看到什么样子,她们就给您看什么。而臣妾往后再也不需要讨您的好,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
“桦妃,的确是朕掣肘司徒顽的一枚棋子。表面上,她为司徒顽提供消息,泄露宫中的种种隐秘。但实际上,司徒顽知道的,都是朕希望他知道的。朕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很难知道。”奉临也是想对皇后说一句实话。
可惜沈音苒只是笑了起来:“皇上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画虎画皮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都是老生常谈了!尤其桦妃,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您与司徒顽之间,还能在后宫立足,从一个毫不起眼的桦嫔成为今天的炙手可热的妃主,这其中,不都是她自己的心力么?严妃没有了,桦妃的风头更盛,这不是也要感谢皇上您的提拔么?”
奉临自然不会全心全意的去相信桦妃:“你是想说什么?”
“会咬人的狗不叫。”沈音苒凝眉:“她的手已经伸到皇上您的酒坛子里了。再长一些,怕是要替您揭开睡袍,把别的女人硬塞进你怀里了。”
这话说的是难听了些,但确实。
“你是要朕尽快处置了她?”奉临不是没有想过:“司徒顽可是个狠戾的对手。他在宫里安插的耳目,绝不亚于皇后你。”
“多谢皇上夸奖。有姑母的庇护,臣妾要在宫里安插自己的人,当然是轻而易举。可司徒顽是车迟过的皇子,他又怎么有本事能把这些事情做的如此天衣无缝。皇上就没怀疑过桦妃倒戈相向?”沈音苒很是纳闷:“她答应皇上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基于她对皇上的情分和崇敬么?可她若真的对皇上痴心一片,又怎么会想出这么阴毒下作的手段,陷皇上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您和楚月清清白白也就罢了,一旦越雷池了,严钰这颗棋子怕就是废了。而您和皇贵妃还能重归于好么?”
沈音苒轻轻叹息:“若是臣妾没有估算错,明日一早,桦妃绝对有所行动。到底是为了牵制车迟而保住这颗棋子,亦或者是狠下心肠拔出这根刺,皇上您还有些时辰,望您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