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恶无奈,只得回到她对面,伸手虚扶道:“道友请起。”
严蓉这才起身,神情肃然道:“严蓉恳请道友成为本门长老。只要道友愿意,仰月宗永远是你的家。”
任无恶笑着摇头:“道友的心意我领了,但我这人散漫惯了,很难在一个地方久留。我更喜欢云游天地,随心所至的生活。”
严蓉闻言,不禁悠然神往,喃喃道:“心之所向,天地为家。道友果然超然物外,自在无羁。”
任无恶笑道:“道友过奖了,不过是随性随意罢了。”
严蓉轻叹一声:“我明白了,小小的仰月宗,怎能留得住道友。”
任无恶心中暗想:你似乎还没完全明白吧。正想解释,忽然听到有人插话道:“姐,你要留下谁?”
话音未落,那人已来到他们面前。
来人正是仰月宗宗主严宓。任无恶觉得他来得正是时候。再继续下去,严蓉搞不好真会变成“小蓉”,原来缠人竟是严蓉的本性。
严蓉冷冷看着严宓,问道:“什么事?”
严宓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似乎不是时候,心中暗叫不妙:我该事先打个招呼的,姐明显生气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姐,我有事要对你说。”
任无恶连忙道:“那我先回丹房了,你们聊。”说着便要离开。
严蓉却道:“不必了。”
任无恶一怔,严宓也是一愣。
严蓉接着道:“说吧,什么事?”
严宓苦笑道:“此事……就是……”
严蓉微怒道:“别吞吞吐吐的,曲道友不是外人。”
任无恶并未感到欣喜,但他知道严宓定然会误会。
果然,严宓大吃一惊,心中暗想:不是外人了?不会吧,难道姐和曲零日久生情了?以后他就是我……姐夫了?!不会吧!
他忍不住偷偷瞥了任无恶一眼,后者故作淡然,但心中已在暗暗苦笑。
严蓉非常了解这个弟弟,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在胡思乱想,随即目光一冷。
严宓顿时一惊,忙道:“姐,不久前那边传来消息了。”
严蓉皱眉道:“哪边?说清楚点。”
严宓只能道:“万岛湖。”心中暗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严蓉闻言,微微动容:“继续。”
严宓一怔:“万岛湖这几日异象频出,有人推断或许会有秘境出现。”
任无恶心中一动:难道就是那个秘境?
严蓉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复那边,让他们及时传信,不可怠慢。”
严宓道:“小弟明白。那……姐,你……那个……”
他吞吞吐吐,断断续续,严蓉却懂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道:“你急什么?如果秘境真的开启,还是你在仰月宗留守。”
严宓苦笑道:“可……小弟知道了。”
严蓉又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严宓心中暗想:不会是告诉我,你们即将成婚吧?也罢,只要姐姐喜欢就行。想不到我姐一朵鲜花竟然插在了……
这次别说严蓉,就是任无恶也能看出严宓在胡思乱想,且还是那么的不正经,是好笑又好气。
严蓉狠狠瞪了弟弟一眼,然后将那枚玉简递给对方,严宓下意识的接了过来,然后才奇道:“这是什么?”心道,难道成婚也得有个书面文书吗?需要这么正式吗?
严蓉已是懒得多说多看,严宓也很知趣,不再说话,凝神查看起来。
片刻后,他甚为惊讶地道:“这是上阳神丹录,是上阳派的修真秘典。姐……你想让我也炼丹?”心道,不得了啊,这个曲零竟然能将我姐迷得晕头转向了,只是让我炼丹又是何意?
知道他在胡乱寻思,严蓉冷哼道:“你觉得上阳神丹录与本门的月影剑诀可有互通之处?”
严宓愕然道:“互通之处?”
说着他又凝神细看起来,而他到底是人仙后期,还是一派之主,眼力见识绝非寻常,认真一看后立刻有所发现,目光骤亮不说,双手已然开始微微颤栗起来。
见弟弟总算有点眼力,严蓉怒气稍减,接着对任无恶道:“之前道友曾问过本门和兴阳派的恩怨关系,当时严宓说的很笼统,其实日月宗分裂,本门创立等等是因为……”
接着她就将月清霜和阳天穹当年的恩怨纠葛说了一遍,但是并未提到黑莲剑经。
严宓见姐姐居然将自家隐密告诉了任无恶,已是笃定此人就是未来的姐夫,自己这个小舅子是当定了。
等严蓉说完,任无恶恍然道:“原来如此,所以说道友认为贵派祖师和阳天穹反目的原因是他们一起进入过那个秘境。”
严蓉点头道:“这是我的推测。”
任无恶犹豫一下才问道:“那贵派祖师就没有对谁说起过吗?”
严蓉叹道:“没有。实不相瞒,月清霜祖师是在某日忽然离开的,去向不明,再无音讯。与祖师一起失踪的还有阳天穹。”
任无恶心道,原来月清霜走的如此突然,难道她真的阳天穹同归于尽了?小角找到的那枚玉简,其实就是她的遗书。
这样想着,他又问道:“兴阳派那边可有消?。”
严蓉摇头道:“也没有。我们两派多年来都在寻找各自祖师的下落,但一直毫无收获。”
任无恶道:“也许他们都已经去往了中重天,或者已然物化。”
严蓉严宓居然齐声道:“不可能!”
任无恶一愣后,继而醒悟,“他们都留有类似本命魂灯的法宝吗?”
严蓉点头道:“因为当年祖师和阳天穹时有决战,生死难料,因此祖师特意将一缕神魂炼制成了一枚灵符,如果祖师物化或者是进入中重天,灵符便会碎裂。可迄今为止,祖师魂符依然完整,所以说祖师还在下重天。”
任无恶点头道:“所以你们觉得贵派祖师和阳天穹或许又进入了那座秘境,因此就想进入秘境寻找他们。”
严蓉叹道:“实不相瞒,我们寻找祖师其实也是为了自己。不论是仰月宗还是兴阳派,自创立以来虽然皆有人仙后期修士出现,但却无一人能进阶地仙,为何如此,道友已知原因。我们寻找祖师,其实就是想获得进阶地仙的方法。”
任无恶也想到了这点,便道:“既然现在已经有了上阳神丹录,你们也无需冒险进入秘境了。”
严蓉却道:“但对于祖师的生死我们也不能不管不问,我还想进入秘境,探查一次。”
严宓忙道:“姐,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再说,那秘境……也未必会真的出现。”
任无恶也道:“严掌门所言极是。”
严蓉看了严宓,才道:“道友可曾听过黑莲剑宗?”
任无恶摇头道:“今日是首次听闻。”
严蓉缓缓说道:“黑莲剑宗乃是一个极其神秘的门派,其门人弟子行踪诡秘,神出鬼没。传闻黑莲剑宗的弟子曾遍布诸天各界,然而世人却始终无法探知其总坛与分坛的具体所在。但凡与黑莲剑宗为敌者,无一例外,皆难逃一死。‘黑莲剑宗’之名,实为世人所赋予。只因那些被黑莲剑宗所杀之人,其元婴会在瞬息间化作一朵黑莲。那黑莲晶莹剔透,宛如墨玉雕琢而成,花瓣之上更镌刻着剑形纹路,这便是‘黑莲剑宗’之名的由来。”
任无恶啧啧称奇道:“这个门派居然如此诡异。”心道,听起来这黑莲剑宗似乎和黑莲圣光诀没什么关系。
严蓉继续道:“黑莲剑宗鼎盛时期是在无天纪,当时天帝尚未回归,诸天动荡,混乱无序,因此又有传言说……”
严宓忍不住喊道:“姐……”
他是想让对方慎言,可严蓉没理会他,毫不停顿地道:“黑莲剑宗其实是天帝转世前为自己安排下的护卫,黑莲剑宗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天帝顺利重生的保障。”
任无恶愕然道:“这传言……可信吗?”
严宓忙道:“既然是传言当然是不可信了。”
严蓉却道:“至于真假只有天帝知晓了。但这个传言确实是有不少知道。”
任无恶心道,月清霜在玉简里倒是没提过这些传言。她是疏忽了,还是有所顾虑呢?
“多谢道友告知这些,也让我对这个黑莲剑宗有了兴趣。”
严宓心道,姐对他已是毫无顾忌,看起来我这个小舅子是当定了,这婚事又要如何置办呢?大张旗鼓还是不声不响呢?
严蓉见他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就知道他还在胡乱寻思,微怒道:“还有事吗?”
严宓啊了一声道:“没事了?姐,你有事吗?”
严蓉没说话,但给了他一个没事就滚的眼神,严宓哪敢吭气,看看任无恶后就走了。
严宓滚蛋的时候,手里还紧握着那枚玉简,严蓉也没有要回来。
等严宓走远了,严蓉也告辞离去,任无恶则是等到天明才返回丹房。
虽然严蓉已然出师,但她还是时常来找任无恶,或是请教或是聊天,很快又过了十数日。
这日严蓉又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严宓。
见他们结伴而来,任无恶笑道:“难得两位道友一同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严蓉道:“曲道友,我是来辞行的。”
任无恶微微一怔道:“道友要去哪里?”随即恍然,又道:“万岛湖吗?”
严蓉点头道:“正是,那边传来消息,昨日一座岛屿上空有空间通道出现,并且已经有人进入。既然秘境出现,我还是想进去看看。”
任无恶点点头道:“道友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事关重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严宓连忙附和:“曲道友说的对。”
严蓉没理会严宓,沉声道:“我如果不去的话,此事或许会成为了我的羁绊,于我修炼也会有阻碍。”
任无恶叹道:“依照道友的性子脾气,可能会有此类情况出现。”
稍一寻思后,他笑道:“不如这样,就让我代劳如何?”
严蓉严宓闻言都是一愣,严蓉愕然道:“道友是想替我去?”
严宓心道,这姐夫果然要得,我姐没看错人。
虽然这几日,严蓉和任无恶接触的没那么频繁了,可严宓反而觉得他们是好事将近,他还一直等着严蓉告诉自己这件喜事。
任无恶点头道:“我左右无事,也对万岛湖向往已久,对黑莲剑宗很有兴趣,正好过去看看。”
严蓉想想道:“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
任无恶笑道:“不必了,我一人前去方便很多。我也会快去快回,尽量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严宓心道,这姐夫真是不错,对我姐已是死心塌地了。
严蓉犹豫一下道:“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秘境神秘难测,万一有了意外,你我结伴也好有个照应?”
任无恶道:“道友放心,我会小心谨慎,趋吉避凶。”
严蓉思忖片刻道:“那就劳烦道友了。”说着看看严宓。
对方先是一怔,继而醒悟,忙拿出一物递给任无恶。
那是一枚月白色灵符,三寸大小,形如圆月,柔光流转,清亮明洁。
“这便是祖师的魂符,请道友收好。魂符如果感知到祖师的气息精神便会轻微震动,还会发出光彩闪动,距离越近光彩愈盛,声音越响。道友进入秘境后,可用此符探查祖师位置。”
严蓉柔声说着,同时从严宓手中取过魂符,然后轻轻放入任无恶手中。
严宓从小到大也从未见过姐姐用这样的语气和一个男子说话,不由得一愣。
任无恶倒是习以为常,因为之前严蓉也曾用这样的语气和他交谈过,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也就习惯了。
魂符入手,任无恶立刻感知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那是黑暗法则,精纯浑厚而又强大,在灵符内蠢蠢欲动,很有点蓄势待发的意思。
黑暗法则中包裹着一缕神魂,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缕,但也是极其凝实。
此类神魂是与修士本尊息息相关,本尊活神魂在,反之本尊死神魂灭。
手握魂符,任无恶心道,还真是黑暗法则,就是不知这朵黑莲是否与我有关了。
见他若有所思,严蓉就问道:“道友发现什么了?”
任无恶道:“没有,只是有些惊讶,这魂符中蕴含的竟是黑暗法则。”
严蓉肃容道:“此事是很奇怪,不论是日月宗月宗心法还是本门心法,蕴含的皆为阴阳法则中的月阴法则,都不曾带有黑暗法则。”
任无恶问道:“那贵派祖师可有说过此事吗?”
严蓉摇头道:“应该是从未说过,这枚魂符在祖师离开前,一直都放在祖师静室内,从未有人接触过,知道祖师离去后,本门前辈才发现魂符中竟然蕴含着黑暗法则。”
任无恶又看看那枚魂符,道:“我知道了,多谢两位对我的信任,我会尽力而为,给你们带来好的消息。”
严蓉道:“一切还是以道友安全为主。”
严宓跟着道:“道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会替你准备。”
任无恶笑道:“不必了,我收拾一下即刻启程。”
严宓一怔道:“也无需如此着急吧?是不是,姐?”
严蓉却道:“那就辛苦道友了,严宓,你去准备一下,为曲道友送行。”
严宓又是一怔,呆了呆才答应一声走了,可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准备什么。
严宓走后,任无恶道:“那我也去准备一下。请道友稍等片刻。”
回到丹房后,他就是将茶桌茶具收了起来,其他物品他都是随身带着,或者是放在小角肚子里,而小角和风儿又不知疯到哪去了,已经是三四天不见影子。
给它们传了个信息后,任无恶离开丹房又到了严蓉近前。
这时严宓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芥子兜,想想后就先把芥子兜给了严蓉。
严蓉目光轻轻落在那芥子兜上,随后转向任无恶,温声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道友笑纳。”言罢,她将芥子兜递了过去。
任无恶略一迟疑,终究不便推辞,伸手接过,淡然道:“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将芥子兜收入袖中,随后抬头望了望天色,笑道:“天色已晚,前路漫漫,我们便在此别过吧。告辞。”
严蓉微微颔首,道:“我送道友一程。”
一旁的严宓本欲跟随,但见严蓉目光中隐含的深意,只得按捺住心中的念头,默默止步。
严蓉并非是将任无恶送出月华山,而是送到了千里之外。
也许觉得这距离差不多了,严蓉才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祝道友一路顺风。”
任无恶笑道:“道友也请珍重。”一顿后,他拿出一个芥子兜递给对方,“这里面有两枚玉简,一枚是我对上阳神丹录的一些见解,希望能够帮到的道友。”
严蓉接过来,谢道:“让道友费心了。那另一枚呢?”
任无恶道:“那枚玉简有些特别,上有封印,但半月后自会解开,到时道友便会知道内容了。”
严蓉微微一怔道:“道友可真是高深莫测啊。”
任无恶笑道:“道友就当我是故弄玄虚吧。请多多包涵。”
严蓉收起芥子兜叹道:“道友此举必有深意,我能理解。”
任无恶拱手道:“那曲某就告辞了,我们后会有期,再会。”
严蓉行礼道:“道友慢走,珍重再会。”
任无恶一笑后,飘然而去,转瞬而逝。
目送他远去后,严蓉才返回月华山。
见她回来了,严宓急忙迎了上去,“姐,他把上阳鼎留了下来,应该不会一去不回。”
严蓉却道:“不,他不会回来了。”
严宓愕然道:“不会吧?你们不是……难道不是吗?”
严蓉冷冷道:“难道什么?你难道觉得我们会成婚?”
严宓苦笑道:“看起来不是了,我还以为……是我糊涂。”
严蓉冷哼道:“你不是糊涂而是蠢。”
严宓道:“小弟是蠢,可他没道理不回来呀!难道他说要去万岛湖只是一个借口?”心道,难道他是怕成婚才逃走的?不会吧?
严蓉淡淡道:“他要去万岛湖不假,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很在意那座秘境。”
严宓恍然道:“所以他才会如此着急,我还以为……。”一顿后,他继续道:“姐,你既然知道他会去而不回,为何还要将祖师魂符给他,那我们怎么办?”
严蓉淡然道:“他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严宓奇道:“人都不会回来了,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心道,看起来不是曲零被我姐迷住了,而是我姐被他迷魂了。
严蓉没理会他,拿出那个芥子兜,取出那两枚玉简。
一枚玉简上确实有封印,而且还是严蓉无法解除的。另一枚玉简里的确是任无恶对上阳神丹录的详细论述和修炼心得,洋洋洒洒竟然有十余万字。
严蓉大略一看,已是赞叹不已。
严宓见姐姐神色变化不断,眼里是有喜色显现,不觉想到,这难道是情书?我姐果然被他迷得不轻。
等严蓉将那玉简给严宓时,对方才知道这并非什么情书,一看也是大为惊叹。
接着严蓉又看看那枚玉简,这玉简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让她奇怪的是,这玉简里隐隐有种她很熟悉的气息,很像是自家月影剑诀特有的气息。
见她看着那玉简久久不语,严宓忍不住问道:“姐,这玉简里有什么?”
严蓉道:“不清楚,上有封印,他说半月后自会解开。”
严宓一怔道:“什么封印连你也解不开?”
严蓉随口道:“应该是蕴含空间法则的封印,强行解除的话,玉简便会粉碎。”
严宓讶然道:“空间法则!他会的东西可真多,他究竟是什么人?”
严蓉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我们见到的未必是他的真面目。曲零这个名字或许都是假的。”
严宓惊道:“不会吧?他怎么可以这样?!”心道,这不是欺骗感情是什么?不对呀,我姐应该没被他欺骗吧?应该没有!
严蓉看着那玉简徐徐道:“这玉简应该便是他给我们的交代。”
严宓皱眉道:“那我们只能等上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