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向着曹砚春鞠了一躬,沉声道:
“大兄的厚爱,愚弟感激不尽,以后大兄有任何吩咐,愚弟定当赴汤蹈火,无敢不从。”
“好…”
曹治平这马屁拍得到位,曹砚春听了很舒爽。
孺子可教也。
曹砚春捋虎须,道:
“六年前没有人愿意前往伊州,但这几年边贸双市一开,那便成了香饽饽,财源滚滚自不必说了。”
曹砚春故意停顿一下,瞥了一眼兴奋中的曹治平,继续道:
“但真想做到财源滚滚,你的第一步要做什么,清楚吗?”
曹治平回答道:“清楚,便是牢牢控制住安西都护府的全盘!”
“你说的是不错,但要控制好整个安西都护府辖地,尤其是伊州府,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曹治平早已做过功课,他朗声道:
“当然是对军队的控制权,伊州乃军事要塞,内有六千驻军,外有戍兵二万余,但战斗力最强的,是府镇守第一营,想要在伊州站住脚跟,便必须要控制住第一营。”
“嗯。”曹砚春满意地点点头,“跟你说些要点吧,这次去伊州之后,边贸双市要控制好,虽说朝廷有专门官员在那管理,但你是镇守将军,还怕他们翻出你的手掌心去?”
“大兄尽管放心,愚弟会让边贸双市,成为我们曹氏家族的财源。”曹治平激动地站立起来,大声回答。
曹砚春望了他一眼,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讲述道:
“你有这个觉悟很不错,可曹氏家族的产业,目前已布满终晋帝国各地,包括境外,可以说富可敌国,并不缺钱,所以,往后赚的钱不是为了咱自己享用。”
曹治平惊愕不解,“大兄,这…”
曹砚春凛然道:“这里捞到的每一两银子,都必须收集起来用在争储上!”
“争储?”曹治平腾地站了起来。
“对,当前朝堂关系复杂,党争权斗从来就没停止过,现在监国太子元智,死盯着咱们曹府,曹氏家族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有地盘,实权。”
“有地盘兵权,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招募将士,扩大兵源,拉拢朝臣,蓄养死士和谋臣,这哪一样不是用钱堆起来的?”
“愚弟明白了!”曹治平激动地说道。
“边贸双市方面,肯定有很多双眼睛盯在那里,有无数双手也会伸向那里,你准备怎么做?”
曹治平咬牙道:“但凡不是咱们一系的人,愚弟就斩断了他们的手脚。”
曹砚春摇头呵斥道:
“愚蠢!那怎么成?这不是钱还没有捞到,便树敌无数了吗?要知道,在双市里有能力伸手的,那可都是在朝堂上有份量的人。”
“哪…那怎么办?”
“你啊,老是待在兵部衙门里,还是出来做事少了,欠缺些历练,以后多用心点!”曹砚春颇为不满地说道:
“市场货物甚多,一般的东西别人伸手,就由他们去,油水总得见者有份,不能让咱曹府独占。”
他喘了口气继续叮嘱道:
“但有几样东西,你一定要牢牢地握在手中,不能让其他人染指。”
“哪几样东西?”曹治平睁大了眼睛。
“一则盐,二则兵器,三则精铁与粮食!”曹砚春缓缓地道。
曹治平听罢大惊,脸刷地白了,“大兄,这都是朝廷严禁交易的东西,尤其跟突厥人的交易。”
“正因为严禁,所以才会有暴利!才能赚大钱,懂嘛。”曹砚春冷哼道。
他将家族机密告诉曹治平,说明已把其划入家族核心成员中。
盐倒也就罢了,马匹咱们是想要买进,只是这精铁如果大量地送过去,这不是资敌么?
曹治平想到这里,他蹙眉皱脸的质疑道:
“大兄,虽说咱们与西突厥议和,暂时求稳,但大家都知道,两家迟早免不了一战,这可是在帮助敌人壮大啊!”
“幼稚!”曹砚春脸容一敛厉声呵斥道:
“突厥不过蛮夷耳,即便与些精铁给了他们,他们也打造不出上乘的刀枪弩弓,就算给了他们刀枪,他们就有能力侵入我中原了吗?”
“你看这些年,他们在边境虽然不时的闹腾,但闹出不出什么大动静,朝廷几次出征北疆和西疆,不是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眼下最重要的是,是让咱们首先要取得优势,在争储中让晋王胜出。”
“是,愚弟明白了。”
曹治平用力点了点头,表示铭记在心。
……
西突厥可几阿史那-贺鲁,亲率十五万虎师,于七月二十五日凌晨,向东突厥的处木民部发起攻击。
七月二十八日,处木民部被全面击溃,残部向东北方位的大阴山脉逃窜。
将大利城的西面防御,彻底的大开门户。
阿史那-贺鲁并没有追求处木民残部,而是指挥虎师,直扑东突厥王庭-大利城。
东突厥在大利城的兵力,除了最精锐的五千大帐卫队(附离子)还有两万金狼骑两万,其余是拼凑起来的族兵,还不到三万。
东突厥主要军力,是在东北面方位,主要是防止北燕和室韦两大强敌。
远水不解近渴。
咄吉被迫以五万兵力匆忙迎战。
八月十五日,就在长安等地欢庆仲秋节时,大利城放弃失守,咄吉率三万余残部,向大阴山脉撤退。
文成公主等王庭成员,撤入终晋云中城。
八月十七日,西突厥虎师向终晋北疆的云中和定襄两地,发起全面攻击。
这天,太子元智接到六百里加急,知道了北疆危情。
几乎是同一天,林玉倩到达长安京师,向终晋朝求援。
八月十七这天,太子元智为北疆危情,与大司马郭威等商议,忙得焦头烂额。
而远在西疆的伊州城,上任不到一个月的镇守将军曹治平,也在进行着一项重要事宜。
镇守将军府,大部分建筑正在扩建改建之中。
府内小偏厅。
傍晚,厅内已经昏暗无比。
但主人并没有想要点灯的意思。
一张四方槐木桌上,放着二个大托盘,上面是码成宝塔形状的金锭。
在昏暗的暮色里,金锭映射出隐隐的黄金色,犹如两座闪着鬼火的小坟墓。
厅中,二位军官杵在那里。
他们正低着头,紧张地搓着自个粗壮的双手。
左边一个高大个,三十岁左右年龄,正是安西都护府守备一营,从五品营将雷玉涛。
右边另一个,要年长他几岁,则是雷玉涛副手,守备一营六品次营将张建林。
此时的两人,就像是被审判的囚犯,内心深处是忐忑不安。
桌旁高坐上位的,是神态自若的都护府主将,四品鹰扬将军曹治平。
此时,他正在用犀利目光扫视着,比自己年长的两位属下。
“两位营将,曹某一向敬仰施老将军,对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两位英才,也是非常器重。”
曹治平在兵部待了近十年,其它的长进不大,可观颜察色的水准,演讲口才,绝对一流。
他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碗,温和地继续说道:
“不是曹某想说施老将军的不是,老将军对于二位而言,虽有知遇之恩,但让麾下弟兄们的日子,过得像苦行僧这般清苦,施某实在是不敢恭维。”
雷玉涛听曹治平在数落自己的恩师,颇为不满,他上前一步抱拳回复道:
“多谢曹将军关怀属下,当兵打仗,守卫帝国西疆,实乃吾辈军人之职责,虽然日子清苦,倒也习惯。”
曹治平听罢,啧啧叹道:
“雷营将高风亮节,本将佩服得很,但话又说回来,两位为国效忠,战场拼命,应得到合理回报才对,而不是眼下这样的窘态。”
“时下边军各地吃空额,喝兵血的比比皆是,但安西都护府守备第一营却没有,这让本将感动之极,说明你们懂得治军之道。”
“雷营将,你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个二进小院子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曹某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你们两口子想亲热,都有些不方便吧!”
雷玉涛听罢,羞得脸红筋张地低下头去,恨不得立马钻入地下。
一个月不到,这位鹰扬将军就了解如此清楚,看来人家功夫做得深啊。
雷玉涛当然有所不知,曹氏有血手门这样的情报机构,这点隐私想要搞清楚,小菜一碟。
他现在的心里,是翻来覆去地在念叨,恩师施万仲临走时的嘱托,要他听从吴配繁。
可吴配繁才是都护府的右副将,五品鹰牙将军,怎么可能拚得过,眼前这位背景强大的主将呢?
更何况,曹治平要做什么,只需一声令下,都是名正言顺,因为他是都护府主将。
而吴配繁则完全没有这个权力,羁绊很多。
恩师啊,您这是为难属下呵,这让学生长期下去,该怎么办?
此时的雷玉涛,明显感到自己即将面临左右为难,十分做蜡的境地。
“张次营将,你家夫人得了罕见怪病,这些年完全依靠药物在支撑,听说此药很难搞到,却奇贵无比,本将听说你过年还得出门借钱,两个娃崽连肉都吃不上几口?”
这一下,立马戳中了张建林死穴,只见他身子微微一颤,眼眶泛红。
张建林与雷玉涛的成长经历,基本相似,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读书不多,都是施万仲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