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姮羲翻身下马,轻踏在泥土路上,感受着拂过脸颊的夜风,一股难言的情绪涌入眼中,却是没感觉到夜晚的冰凉。
“这就是本宫盼了数年,终于能踏足的蜀南啊。”
无法言说的感叹声落地,仰头瞧着漫天的星辰,眉眼弯了弯。
“在皇城,似乎看不到这般灿美的星辰,不知道当年父王来蜀南,看到的,可是这般景色。”
原来,真的很美。
元姮羲拿出衣袖里的帛书,这是一份游记,上面的字迹隽雅干净,很是悦目。
瞧着内容,都能感受到明净洒脱的少年气。
尤其是文字旁附上的画,都觉得有几分孩童气。
对比这画,再抬眸瞧不远处的村庄,隐约可见重合。
那就是没错了,这里就是南丘郡边缘处的岷山下村。
瞧着,似乎和画上的村庄,没多大的变化。
元姮羲看着游记,抬眸看看村庄,轻轻挑眉,这份游记是闻大公子十四岁所写。
她六年后,根据这份游记寻来,这村庄瞧着,好似一如既往的感觉。
“殿下,我们要进村吗?天色很暗了,也该寻个地方落脚。”
东宫侍卫统领周寻衾,瞧着村庄有升起来的炊烟,看向明显面露疲惫的朝凰公主,询问。
“我们都赶了一个月的路,殿下也需要休息,先进村庄,寻个人家落脚。”
“嗯,进村吧。”
元姮羲收好游记,牵着马朝着前面的村庄走去,来这里之前,她经过好几个蜀南地界的村落。
同西边村庄有明显的不同,蜀南再偏僻的村落,过着再艰苦的日子,都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即便这个生存之道,很悲苦,却是让他们有活着的机会。
来蜀南,她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也感受到蜀南村民极强的警惕心。
尤其排外。
“站住!”
“你们是什么人!”
元姮羲还未走进村庄,就听着呵斥声响起,只见三个中年男子,带着一群孩童包围过来。
人手一支自制的弩箭,皆瞄准她。
这个画面,她也见怪不怪。
瞧着穿衣简陋,身形也瘦弱的村民们,可他们眼中凝聚起来的杀意,比夜风都冰寒。
即便是瞄准她的孩童,眉眼都有杀意。
想到闻大公子在游记上所写,往后退了两步,温声摇头说。
“我没有恶意,只是赶路经过这里,想寻一个地方落脚。”
“赶路?听着口音,你不是我们蜀南人?从哪里来的?”
“陇西。”
“西边!?如此远,你来此做什么?”
“寻亲。”
轻柔的声音入耳,为首的村民没有放下弩箭,却是收了收杀意,看着后退的三人,借着明亮的月光瞧仔细,还愣住了。
好生秀美的姑娘。
瞧着年岁也不大,同他女儿差不多大,警惕心也稍稍收起来。
目光还在打探,见这姑娘一袭紫色斗篷,露出来的裙摆绣着的似乎是金丝,很是灼目。
他就是不认识名贵的锦衣绸缎,也知道她定然是贵族小姐。
身侧跟着的女子,瞧着年岁稍大一些,看着却是柔柔弱弱的。
另一侧站着的男子,身形魁梧,瞧着也知道是练家子,马背上还挂着一把剑。
这三人,果然是哪家贵族的人。
贵族的人,他们不能得罪啊。
“小姐恕罪,草民们等怕是山外的贼寇来犯,竟是冒犯了贵人,实在是该死。”
“无妨,都起来吧。”
元姮羲见村民跟着他下跪赔罪,摆手温声道:“是我惊扰你们了,不知道可方便,让我寻一处休息?”
“....这个......”
三个大人有些犹豫,可见询问的姑娘,眉目柔和,对他们说话的声音都这般客气。
看着,确实是没恶意的。
况且他们是贵族的人,要是得罪他们,整个村子都要跟着遭殃。
明明才好不容易活着现在。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默契地 往旁边站,指着简陋的村子说:“小姐不嫌弃,请。”
“嗯,有劳。”
元姮羲瞧大人们请着她进去,包围着的小孩子们,也跟着收起弩箭,站在大人们的身后。
明明是孩童,稚嫩的脸上却是只有冷漠。
难怪闻大公子写到这个村落,会感慨如此多。
如何不让人感叹。
元姮羲跟着这几个村民进村,同她之前经过的几个村落,有着相似的破旧,却又不一样的旧法。
这个村子的村民,看到有外人的目光,是瞬间就燃起的杀意。
在瞧见她这一身打扮,又惶恐不安地恭敬起来。
不由得叹气,却也没说什么。
只静静跟着村民去可以落脚的地方,瞧着是这个村子最为大的屋子。
刚进去,就见一个妇人正在撕狼皮,猝不及防的血腥画面,入目而来。
元姮羲却是见领路的村民不安地看过来,生怕惊吓到她,却是摇摇头。
“无妨,无须在意我。”
村民擦着惊起的汗,上前同妇人说了几句话,妇人先是大惊,又忙惶恐地擦着手上的血,朝着元姮羲行礼。
“贵人恕罪,民妇这里没,没什么好招待......”
说着,看着院子里的猎物,面色白了白,艰难咬唇问:“这,这是今早我们才上山狩猎的,贵人要是不嫌弃......”
“不用,我备有干......不,我不喜野味。”
元姮羲说着,见村民和妇人皆是大松一口气,看向她的目光,似乎还有欣喜。
这是在庆幸她不喜欢野味吗?
也是该庆幸的。
“你们这些猎物,明天要送到县令府?”
“....贵,贵人怎么知道?”
妇人惊愕,下意识警惕起来,却见这贵人绕着院子走,在仔细瞧这些猎物。
“野猪两头,野兔四只,狼皮四张。”
元姮羲瞧着院子里的猎物,看向他们问:“数目,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一份都不能少?”
“贵,贵人又怎么知道?”
“那就,真是如此?”
“.....是,还活着的人家,家家皆是如此。”
“若交到县令府的猎物数量不够,少了一份,会如何?”
元姮羲看向他们,见他们一听这话,面色都骇白,蹙了蹙眉,声音温和了一些。
“会同旁边的村子一样,不交出猎物,就让贼寇踏平村子?”
“.....是,我们若不交上这些猎物,贼寇杀过来,县令就不会派官兵来,任由我们......”
“如此么。”
元姮羲的面容柔和,眼中的目光却是泛着冷光,声音越加轻柔。
“不怕,我来这里,就是帮你们的。”
说着,见村民们愣住,含笑问:“怎么,很不信我?”
妇人忙惶恐地摇头:“不不不是,贵人的话,民妇岂会怀疑,只是......”
话落间,妇人骇白的脸上有丝丝暖意:“只是想起来,多年前,有位小公子,也是这般同我们说的。
若没有那位小公子,我们这个村子,早就不存在了。”
“哦?”
元姮羲听他们这么说,笑了笑:“你们说的那位小公子,可是闻家的嫡长孙。”
“!?”
妇人一惊:“贵人,贵人认识闻大公子?”
“闻大公子啊。”
元姮羲轻轻一笑:“不曾见过,却甚为熟悉。”
见他们惊喜地看过来,俏皮眨眼一笑:“我的帮忙,要比他的帮忙凶残。
他救下你们,那我就来灭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