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哈娜就很烦。
任谁刚补觉没多久就被叫起来伺候人用膳都要闹一顿脾气，可偏偏对面站的是最大的皇帝，伊哈娜忍，忍，忍，终于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还是破了功。
只见美人嘴角四十五度上扬，勾起一缕完美的弧度，撸起袖子露出一截晃得人发晕的皓腕，目标明确地夹起一筷子绿的流油的苦瓜直直的放进皇帝的碗里。
然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几瞬间的功夫，顺治还没来得及反应，跟前的碗碟就被琳琅满目的膳食堆成了小山高。
一顿操作看得一旁的吴良辅额前的青筋跳了跳，偷偷拿眼觑了觑粉面桃花毫无知觉的小宫女，第一次开始后悔当时怎么就没让这位娇生惯养的主儿多学些规矩。
这位主儿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吴良辅偷偷捏了把冷汗，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误了美人的卿卿性命。
不等顺治反应过来，伊哈娜一瞬不瞬地盯着怔愣的脸，猫似的眼睛里眼巴巴写满期待。
顺治哭笑不得，看着伊哈娜那双充满了水分，显得无辜又清纯的狐狸招子，什么火气都没了。
顺治失笑地摇了摇头，顺势拉住女儿香的柔夷把人圈在一侧。
伊哈娜俏皮地眨了眨眼，识趣地坐下。
不一会儿自然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
顺治是个勤勉节俭的皇帝，早膳不多，一共三十六道。
量虽少，却无一处不精。
伊哈娜眼睁睁看着年纪轻轻就苦大仇深的小皇帝每样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地用了三口，连用膳的姿势都没变，微不可察的撇撇嘴，暗自感慨对方简直是倒胃口。
这么好吃的膳食简直是暴殄天物，牛嚼牡丹。
饱暖思淫欲。
蛟龙更是如此。
伊哈娜睡意朦胧地软了身子，眯缝着一双勾人的猫儿眼，暗自打量天底下最金贵的人。
皇帝年岁不大，虽然近日夜半勤勉读书，白日又忙于应付朝堂上的一帮老狐狸，面上不免带出些疲色来。
但因为年轻，皮肤紧致，身材高大俊秀，没有一丝赘肉。
顺治眉眼生的俊秀，不像是蒙古血脉，反倒是有种读书人的风流温润，和驰骋在马背上的满族人相比是另外一种英俊。
伊哈娜越看越满意，打定主意要把面前的小皇帝使劲养养，成为自己的长期饭票，给自己源源不断地提供龙气。
毕竟好看又中用的皇帝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丽。
无独有偶，殊不知顺治也被小宫女软了半截的腰肢勾去了三魂六魄，一样动起了养成的心思。
小皇帝饮了些酒，又新得了个合心意的美人，心情正好。
他是知晓小宫女貌美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小美人留在身边好好调教的硬件原因。
只可惜对方年纪尚小，还未及笄，虽然按照规矩，皇帝看上的宫女就算是稚嫩些也无妨。
可顺治并不单是贪图美色，看着伊哈娜懵懵懂懂白纸模样的单纯，不免起了些别的心思。
顺治转了转大拇指上略显空荡的九龙扳指，暗自思忖，这偌大的皇宫总该有个合乎自己心意的可人。
皇帝见多了嚣张跋扈的蒙古嫔妃，热情开放的满族姑奶奶也不在少数，这般柔情似水，说话声大些就能把人吓到的猫儿还是头一回见。
他的后宫也不乏温柔小意的美人，像是刚生下二阿哥福全的董鄂妃就是难得一见的知情识趣，论起小意奉承，佟庶妃算得后宫的佼佼者。
可再怎么样，也没有人像伊哈娜这般惹人怜爱，微微蹙起眉尖，嘟起肉色的红唇就让人怜惜地不行。
小皇帝觉得汉人说的什么红颜知己也就是如此罢了。
顺治有萝莉养成的心思，也就立马去做了。
“伊哈娜，你可曾读过什么书？”顺治一手盘着手上莹润剔透的串珠，单手把人从椅子上揽起，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
伊哈娜眨了眨眼，乌溜溜的眼眸转了两转，就把男人的处境和心思揣摩了个大概。
如今顺治刚亲政不久，满汉蒙三门语言的学习也才算刚入门槛。
就算没了多尔衮这个大权旁握的摄政王在，也还有垂帘亲政的孝庄太后。
每天送到乾清宫的折子都是在慈宁宫走了一圈，被孝庄筛选过后的鸡毛蒜皮一样的小事。
大臣们更习惯去慈宁宫议政，而不是乾清宫。
如今大清刚刚入关，战火频发，以汉制汉无疑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政策。
皇帝是一国之君，天底下男子大都好美人，好权利, 他自然也不例外。
尝到权力滋味的顺治对于孝庄太后的干政愈发不满，随着顺治亲政时间变长，母子两人的矛盾愈发激化。
顺治虽然年幼，但到底有着皇帝的深沉和独断专行。怎么能准许其他人染指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额娘。
而孝庄太后借着满蒙联姻的国策，插手后宫更是触及到顺治的逆鳞。
历代皇帝的后宫哪个不是美人林丽，环肥燕瘦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然而他一个堂堂的大清皇帝后宫小猫三两只不说，顶着高原红脸蛋的科尔沁堂妹就占了半壁江山，这对于爱好风雅崇尚汉学的顺治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他好美人, 却并不重美人。
就像是洋人师傅汤若望说的那样，对他而言，美人是用来寻求灵魂上的知己，而不是皇额娘拿来逗趣的玩意儿。
弄明白这些，伊哈娜的无辜的眨了眨猫瞳，“皇上明察，奴婢只在幼时跟着府里的女师傅学过汉学，现在恐怕是忘的差不多了。”
“哦？这倒也难得。”
顺治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如今的满人老爷们看得起汉人的仍是少数，而允许自家的格格去学习他们眼里低贱的汉学，更是凤毛麟角。
倒是没想到出身正白旗的鄂硕大人，居然还有这般远见卓识。
顺治不免对这位大清的肱骨之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以后你就跟在朕身边，留在内室伺候，至于奉茶的活计不用操心。”
顺治抛下脑海当中纷杂的思绪，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加深。
“多谢万岁爷，谢万岁，爷恩典！”
伊哈娜羞涩的微微低头，露出一段纤细白净的脖颈，盈盈福身，粉红色的宫装把腰肢掐的细细的，衬得整个人羊脂白玉。
顺治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吴良辅把人照顾好，转头便去御书房厚厚的奏折。
既然皇上动了真心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培养一个可心的美人，做奴才的自然要替皇上排忧解难。
作为自小伴随顺治身旁，在跟前伺候忠心耿耿的吴公公，自然是当仁不让。
保管比皇帝亲自动手安排来的更加的妥帖。
于是伊哈娜就在乾清宫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闲来无事陪皇帝解解闷，解解乏的养老生活。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每天要给顺治读四书五经，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每天不是研磨研的手腕疼，就是读书读的脑子昏昏沉沉，还要时不时听着绿眼白毛的洋人给自己讲西洋画法的一二三四。
偏偏自己还不能打瞌睡，要装出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才女模样。
每每读的伊哈娜满头黑线，若不是前几个世界积累的文学底蕴和面前的龙气吊着，娇气的蛟龙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忙活了几天一口龙气没赚到不说，还累的蛟龙眼冒金星，这又是何苦呢？
伊哈娜的满腹怨言按下不提，顺治是非常满意吴公公的办事效率。
自打伊哈娜进宫，一连半个月，顺治可算是体会到了读书人口中的红袖添香是为何物。
私下里又对吴良辅反复叮嘱，万万不可松懈对乾清宫的掌控。
顺治非常明白此时的伊哈娜，对于后宫众人来说就是一块肥美的羔羊肉。
除了自己这个皇帝心心念念之外，其他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可惜平日里乾清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吴良辅到底是顺治跟前深受信任的老人，也是皇帝最得心意的总管太监，吴公公的向来是后宫妃嫔关注的对象。
如今，宫里除了皇后没有正儿八经的妃嫔，就连生育有功的董鄂氏和圣眷在身的佟佳氏也只不过是庶妃身份，对待吴良辅这个总管太监也要客客气气，甚至连巴结说话也不在话下。
可就是这向来颇有体面的吴公公突然间对待一位奉茶宫女多加照顾，据说还是皇上亲口调到身边做贴身伺候的大宫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连庶妃们都有所察觉的事情，皇后和孝庄太后竟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你胆子倒是不小，私底下居然干瞒上欺下的勾当。”
吴良辅被宣到太后宫中就知道事情不好，来不及知会皇上一声，就被驾到了了慈宁宫的地盘。
额头上的冷汗毫无规律地摔在地上，碎成一瓣一瓣，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吴公公双拳紧握，头直直的抵在冰凉的地面上，极力控制住抽搐的面颊，回道:
“太后娘娘明鉴，奴才不敢，奴才怎么敢做那欺上瞒下的腌臜事儿呢？”
“哦，是吗？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孝庄太后冷笑一声茶杯重重的扣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烫的人心里发慌。
“如今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咱们的皇帝在乾清宫藏了个俏丽佳人。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太后娘娘饶命……”
“姑母，你跟他废什么话？这样不听话的奴才在我们蒙古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一旁一大早被抓来旁听的孟古青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不理解皇姑母为什么要和这种奴才掰扯这么多？
不听话的东西，换一个就是了。
一同前来告状的蒙古妃嫔们赞同地点了点头。
吴良辅惊恐的抖了抖身子，身子匍匐在地抖成筛糠。
若是太后娘娘行事还有所顾忌的话，这位科尔沁的皇后娘娘可是敢和皇上动手的主。
呜呼哀哉，今天小命可能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吴良辅绝望地闭上了眼。
“来人，拖出去——”
“孟古青，给哀家等——”
孝庄太后阻拦的话还没有说完，内室的大门就被一脚踢开，罡风掠过，紧接着露出一张愤怒到极致的脸。
“朕看谁敢？！”
“皇上，你怎么来了？”孟古青眼睛猛地亮了亮，下意识站了起来，反应过来后，掩饰性的重新坐下。
“朕再不来恐怕连身边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顺治毫不客气地开口呵斥，看也没看孟古青煞白的脸，语气厌恶:
“什么叫阖宫上下？朕只知道皇额娘的消息是最最灵通的，就连朕的乾清宫进出也如也如无人之境，毫无秘密。”
顺治气冲冲地大步流星闯进来，一脚踢开拦路通报的嬷嬷，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怒火。
这句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就差指着鼻子怒斥孝庄太后肆意干涉朝政。
要是传到前朝宗亲和开国大臣耳朵里，恐怕又要激起一阵腥风血雨。
“吴良辅是朕的人，皇额娘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福临，这就是你对哀家的态度吗？就为了一个阉人，和上不了台面的宫女，你的规矩呢？。”
孝庄太后握紧抓住椅子的手，浑浊的眼眸里布满惊讶和失望。
孝庄太后知道大事不好。
自己本想敲打一下吴良福，让他做好奴才的本分，可没想真的动皇帝身边的人。
此时她既伤心福临对自己的态度居然还不如一个奴才，又震惊于皇帝赶来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小皇帝差点笑出声来，越发觉得皇额娘的言语行为有些可笑。
“皇额娘，你确定要和我谈规矩？
朕一向循规蹈矩，遵从礼制，反倒是皇额娘你，朕不过是提拔了一个贴身的大宫女罢了，倒不知道皇额娘居然如此介意。”
“既然如此，朕以后是不是连挑奴才你都要插上一脚？”
“这皇位到底是朕的皇位，还是额娘的皇位？”
“这天下到底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还是科尔沁的天下？”
后宫那些腌臜事儿, 顺治不是不知道。
他看在眼里，却并不怎么管, 毕竟科尔沁的格格嚣张跋扈，满族的姑奶奶也不是好惹的。
他甚至很愿意让把太后把目光聚焦在后宫，好让他在前朝多找点事情做。
不过和先帝比起来，皇帝的后宫人数并不算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还有一批从来没有侍寝过的科尔沁格格。
只是如今为了伊哈娜，顺治不能再容忍后宫前朝太后一家独大。
孝庄太后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面对此情此景早有准备。
因此顺治一开口，太后就开口质问:
“皇帝不必左顾言他，哀家只问你一句，你这乾清宫是否和孟古青所说的那样，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人？”
“让你连祖宗礼法都忘了，你可还记得初一十五是去皇后宫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