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秋意渐深的夜晚凉风阵阵,双喜和珍珠仔仔细细的检查过童清妍的脸蛋,确认没有留疤才放心。
童清妍大大咧咧的迎窗而立,享受着秋风萧瑟,双喜不赞同的抖了抖披风给童清妍披上。
“小姐太贪凉,现在不担心什么,可等癸水来了,怕是要遭罪了。”
珍珠想着夫人老念叨的那几句,现在也有模有样的学来念叨童清妍,双喜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跟我一般年龄,也都没来过癸水,说的还头头是道。”
“小姐不能这么说啊,虽然奴婢没有来过癸水,可也见多了呀。就上个月还看到夫人院子里的那个红羽姐姐疼的下不来床呢,还是夫人知道了给请的大夫,夫人人真好。”
摸了摸母亲亲手做的披风,童清妍老老实实的坐回凳子上。
摸了摸厚实的坐垫,又是心中一叹,还未入冬呢,就各个做好了过冬的准备。
隐在夜幕中的宋湛听到这些私房话略有些不自在,但为了解自己心中的疑惑,还是忍着拔腿就走的冲动。
好不容易熬到屋内熄了灯,宋湛才小心翼翼从梁上下来,首先摸去了菡萏园单辟出来的小书房。
一入书房满眼都是小女子的物什,屋里讲究的铺着绒毯,倒是方便了宋湛,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传出去。
桌案上摆着的都是食谱游记之类的杂书,书柜上也是如此。
宋湛咧了咧嘴无声一笑,这个童家三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整个书房一览无余,也没有任何暗门机关,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真的只是一个爱吃的普通官家女子?
小心翼翼的从书房出来,关好书房门。这位童三小姐倒是光明磊落,书房这样的地方都没有上锁。
想着主仆三人的对话,可见童家三小姐是个随和的人,身为婢女可以说教主子,这在王府是绝对不可能的。
夜凉如水,只着了单薄的夜行衣,宋湛微微打了个寒颤,今晚这般夜探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去往禾城。
站在童清妍闺房的窗前,宋湛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进去呢?
进去了粟裕应该会嘲笑死自己,不进去又觉得有点可惜,反正都已经顶着粟裕那样的神情跑来了菡萏园,索性都探一遍。
思及此,宋湛小心翼翼的挑开窗户,借着丝丝月光看了看屋内的情况,居然连个守夜丫鬟都没有!
童清妍没有被人守夜的习惯,大晚上的自己打呼噜磨牙放屁说梦话都有可能,万一都被人听去了那多尴尬,即便是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丫鬟也不行。
双喜和珍珠的奴性没有那么深,都是因为童清妍的做派就不是正常大家小姐的做派,三人说起来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好闺蜜,对外表现的正正经经,关起门来没大没小的时候多了去了。
此时的童清妍脸上的红疹都已褪去,柔嫩白皙的脸衬着月光,就像镀上了一层银霜。
浓密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睡颜看上去很是温柔无害,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机智过人把明月反将一军。
注视了童清妍的睡颜一会儿,宋湛环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普通官家女子。
宋湛按了按眉心,大概是在京城那样的环境里呆久了,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那日相遇相识应该只是巧合,这个童家三姑娘怎么可能认识自己设计结识呢。
童清妍在宋湛走了后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眸,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平复了心中的不安,居然会有人潜入自己的房中!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生活,童清妍从来没想到会真的有那种书上写的采花贼。
可今夜此人轻轻松松进入自己的房中,虽然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拿,可是童清妍浑身的汗毛还是竖了起来。
童清妍睡觉对光很敏感,因为没有起夜的习惯,每日睡前房中一盏烛火都不留,窗户也关的牢牢的,一丝月光都不要。
宋湛开窗翻窗而入,虽然落地无声,可是因为突然流泻进来的月光,童清妍几乎是立刻就醒了。
深怕自己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童清妍只能竭力保持镇静继续装睡。
好在这个人没对自己做什么,只是这样一来更显的奇怪,不是采花贼也不是江洋大盗,那这货偷溜进来干什么?
因为宋湛的突然到访,吓得童清妍后半夜根本睡不太实,睡睡醒醒简直是折磨,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天啊!小姐你晚上去做贼了吗?!”
端着洗漱用品进屋伺候童清妍梳洗的双喜,此刻一脸震惊的看着狂打哈欠的童清妍。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自己双眼下肯定是乌青一片了,任谁担惊受怕一晚上没睡好,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珍珠铺床的时候捏了捏被褥,想了想今晚得给小姐加一床褥子。
一定是床褥太薄睡的不舒服,小姐人好不会抱怨,那作为小姐青梅竹马的大丫鬟,自己一定要做到体贴入微的。
童府下人衣着整齐在前院列队站着,淮王府众人收拾打点好准备继续南下。
童清妍顶着用脂粉修饰过的脸站在人堆里,低着头打着瞌睡。
反正跟王妃世子官方告别用不着自己出面,童清妍乐的补觉。
宋湛的余光在人堆里搜寻,看到那个鸡啄米的小丫头,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站在童清妍左前侧的童漫娇看到世子的笑容,和眼角余光的方向,心中一喜。
世子似乎是在看自己,可惜淮王府一行人只呆了这么几日,自己还只来得及给王妃留下点好印象。
淮王妃这几日在童府呆着心情还算不错,除去明月和珍珠那点口舌争斗,童府上下恭敬有加,身为王妃,自己不介意卖给童府一个面子。
“本妃感念童府上下这几日的尽心尽力,回京后定会替童大人美言。”
“下官不敢当,王妃勿需如此。”
童怀远是真的不需要什么美言,陈氏却当成了谦虚,彼此貌似都懂了对方的样子点了点头。
一直到走,宋湛都没能看到童清妍抬头。
余光扫了半天也只能看到一截细长白皙的脖子,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很是陌生,想到今后估计再难见面,宋湛紧了紧心神骑上马。
明月服侍着淮王妃上了马车,在进马车前又看了一眼人群中低垂着头的童清妍,抿了抿唇,想着今后世子再无机会见这个女子,便松了松心神,罢了就当被狗咬了一次。
送走了淮王府众人,童清妍利落的回了菡萏园洗干净脸上的脂粉,回被窝补觉。
童漫娇童漫姈相携着回了周氏的院子,母女三人都有些忐忑。
“娘,您说王妃会承咱们的情吗?”
“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啊,不过几句好话的事儿,肯定没问题的。过了今日,你们就等着吧,长春府有头有脸的几户人家一定会派媒人上门的,你们的堂妹年纪还小,就算有人想定她的亲事,那也是少数。”
童怀远心事重重的陪着老夫人回了松桦园,王妈妈屏退了一屋子侍婢,体贴的合上了屋门,站在门外守着。
屋中静若寒蝉的气氛因为点点清雅的茶花熏香略有舒缓,童老夫人闭了闭眼,端起微温的茶水抿了一口。
“老大,今后还是照常做事,不用担心。”
“淮王妃回京以后,儿子怕......”
感受得到童怀远深深的不安,童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在得知淮王妃一行人要来时,也是担忧了一阵子。
如今人都走了,大家的生活都回归了太平,想来应该没什么了,苦心经营了多年,平平安安的呆在江南,远离了京城那滩浑水,如今只不过接待了几日淮王府的人,应该没什么的。
擦洗的光可鉴人的玉石台阶上闪过一道人影,太监总管李忠从灰衣男子手中接过一卷纸条,神色恭谨的递到御案前。
嘉康帝看了看案头堆积如山的折子,伸手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放下朱笔拿起放在铺了红色绒布托盘里的那卷小纸条。
“宋家小子看上了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嘉康帝不可思议的捋了捋胡须,小纸条颠来倒去的看了半天,确认没有被替换过,才缓缓将纸条凑到火烛旁,亲眼看着纸条被火舌吞噬,转眼间化为飞烟。
“皇上,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银耳红枣汤,喝一些润润肺吧。”
李忠端上精致的琉璃盏,银耳红枣汤炖的清亮,能呈给皇帝的吃食,自然是精品。
看着李忠拿银针试了毒,又拿汤勺舀了一勺子吃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接过来一饮而下。
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了常人拥有的自由,看似金尊玉贵无人能敌,实则是最悲哀的。
当然这种念头肯定不会让别人知道,作为皇帝,嘉康帝比起战功赫赫的先帝,只是一个贤明的守城之君。
当然不是因为没有先帝那般一统天下的野心,而是好战的靖成帝连年征战四方,国库被耗的够够的了。
初初登基面对疯狂哭穷的户部,嘉康帝很头疼。
连着几年的安民抚民,总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库渐渐充裕,户部那帮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好看了。
先帝和淮王府的恩怨到了自己这里基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对淮王府的关注还是在的。
宋家那小子铁树开花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