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妍三人和贴身丫鬟汇合坐上来时的马车还未回到童府,童府门前就已多了些遛弯散步的人。
一个个有意无意的瞄着童府的大门,来来回回的走着,老张头觉得自己的眼疾可能加重了,怎么感觉看人有重影了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了大门口,童漫娇率先下了马车,没等贴身丫鬟搀扶就往府中走去,形容焦急。
童漫姈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刚抬脚走上台阶,又收回脚步走到童清妍的马车前,亲自伸手扶着童清妍下马车,被挤到一边的珍珠惊呆了。
天呐,二小姐都要来抢自己的差事?有个飞燕还不够吗?!
“二姐姐你这是?”
“说来也不怕妹妹笑话,那个玫瑰酥真的好吃,妹妹下次再做时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我花钱买。”
“二姐姐说的哪里话,这点子吃食我还能要你的钱嘛,不过你要是真愿意给,那不妨使唤丫鬟去买了重瓣红玫瑰回来,买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真的呀?那好的呀,晚些我让小鸢买了玫瑰给你送去。”
童漫姈欢欢喜喜的带着贴身丫鬟一蹦一跳的进了府里,在老张头略微震惊的神色里,忙摆好手脚,又恢复了平时里大家闺秀的模样。
童清妍看着呆愣愣的珍珠,伸手打了个响指。
“看什么看啊,回家啦。”
“哦哦哦。”
童清妍怎么也没想到这门口的小插曲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各大豪门大户,但传播的版本却是童家三小姐倨傲贪财苛待下人。
第二日这些谣言通过出去采买的下人传回了童府中,盏茶时间便传的全府人尽皆知。
此刻坐在刚买下来的酒楼大厅里,童清妍一边咬着糯米糍,一边恨恨的瞪着坐在对面抑制不住上扬嘴角的宋湛。
“怎么会这样啊?”
“那些不入流的各府探子都说你下车还要同为秀女的姐姐搀扶,不是倨傲是什么?”
“那是她自愿的呀,那贪财呢?”
“听到你管你姐姐要钱买花做点心了吧。”
“我做的点心白给别人吃,收点材料很过分吗?况且原材料的确不便宜啊。这些谣传我还可以理解,苛待下人是什么鬼?!”
“这个应该是说你对珍珠打手势的事儿。”
“天啊......什么探子这么不入流啊......”
宋湛看了眼满脸颓丧的童清妍,心情颇佳的甩了甩袖子。
“原来你还在意名声?”
“多稀罕的问题啊,我能不在意吗?”
宋湛看着暴跳如雷的童清妍,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她光洁白嫩的额头,没想到就这么随意戳了一下,就出了个红印,顿时有些心虚的收回手。
“初次见你便是女扮男装,再后来到了京城,你的所作所为可半点不像普通闺阁女子,本世子还以为你对名声也无所谓呢。”
“名声这种东西,我也没想着要多好,但至少不能歪曲了我吧?我爹娘要是知道了肯定气死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来。”
“你不出来就能拦着不让他们知道了?据本世子所知,昨日童府不算太平吧?”
提到昨天的事,童清妍就想骂人,从头到尾就是四个字:莫名其妙。
赏梅宴有惊无险的过去,宫里也没什么消息传来,原以为天下太平,谁想到还有后续。
昨日回到童府后,童清妍没有回菡萏园,而是去了松桦园。
老夫人也显然正在等着,茶水点心都备好了,童清妍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祖母......”
老太太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谄媚的童清妍,冷哼了一声。
“遇到难事了?”
“是不是难事,那得看祖母怎么想了。”
“说说吧,在宫里得罪人了?”
“没有没有,孙女这么乖,哪里会得罪人啊。就是皇上说要让爹爹当光禄寺卿。”
“嗯?”
“然后贵妃说要认我当义女。”
“哈?”
“当场说封号叫妍阳郡主。”
“咣当——”
童清妍看着豁然起立的老太太,以及翻倒在桌案上的茶杯,咽了咽口水。
老夫人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遍童清妍,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跌跌撞撞的扑到了童清妍身上,紧紧抓着小孙女白嫩微凉的手,颤声道。
“快,快去叫你爹来。”
紧跟着童怀远来到松桦园的是济世堂的大夫,老夫人来来回回的踱步,一看背着药箱的大夫,连连摆手。
“我没病,我好得很,您去救治需要救治的人吧,王妈妈好生送大夫离开。”
可怜的老大夫被童怀远一路拉扯着到了松桦园,还未站定,又被王妈妈请出了童府,好在给的银两对得起这么一趟奔波,也就没多说什么。
松桦园的动静,周氏密切关注着,听到说大夫都没坐下来把脉便被请走了,想了想以看望老夫人的名义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母亲,不去祖母那儿吗?”
童漫娇看着走到院门口又走了回来的母亲,有些焦急的发问。
“大夫被请走了,老夫人没看大夫,想来应该没事,这么去一个弄不好要惹她老人家生气的,还是再等等吧。”
“母亲还要等什么?这么大的事,祖母都叫了大伯回府了,咱们也是童府的人啊,去松桦园共同商量有错吗?”
周氏看了眼眼眶泛红的童漫娇,重重的叹了口气,拉着不情不愿的童漫娇步入室内,挥退了所有的下人,娘俩关起门来说体己话。
“娇娇,母亲知道你着急,可这事儿毕竟还没确定,贸贸然去老夫人的院子反而不利呀。”
“母亲糊涂啊,皇上贵妃都是什么人,那都是人上人!怎么可能随口胡言,我看不出三日圣旨就该下来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对你和姈儿来说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光禄寺卿,再怎么是个闲差,那也是从三品,你们的身价可得好好涨上一涨了。”
“大伯当了光禄寺卿,真正有光的不是我和姈儿,是她童清妍!现在人家还要当郡主了,是当今最受宠贵妃的义女,母亲!我拼命学习了这么多年,还拿什么跟她争?!”
周氏看着与往日恬淡模样判若两人的女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懂她了。
“争?争什么?你是你,她是她。母亲从小不惜重金请夫子教导你们,是希望你们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但不是与亲姐妹争什么,童清妍是你大伯的女儿,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和你们今后的路本就不同。不,不是你们,而是从你爹和你大伯选择不同的路开始,就注定了你们是不同的,没什么可争的。”
童漫娇彻底呆住了,她一直以为母亲拿童清妍做例,教导姐妹俩用心读书学礼,是为了压过童清妍的风头,原来一直是自己误解了?
“母亲,你在骗我是不是,我记得那年冬天我实在起不来床习字,是您说的,不能像三妹妹那样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度日。还有!还有十二岁那年,我求着三妹妹做吃的,是娘说,口腹之欲贪不得,女子要善于管理自己的身材。娘您现在说我不该跟三妹妹争?我不懂,娘你变了是吗?你畏惧她郡主的名头是不是?!”
“不是!”
周氏厉声打断童漫娇的话语,看着捂着心口的女儿,周氏深呼吸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娘,姐姐,你们在里面吗?”
“滚出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屋外没了动静,周氏平复了下心绪,拉过童漫娇僵直的手腕,拉着人坐到了里屋的圆凳上,伸手拿过茶壶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娇儿,母亲只有你们姐妹两个,自然一心盼着你们好。不然母亲何须讨好淮王妃,不就是盼着她能说句好话,抬高些你们的身价么。如今你们成了秀女,今后的前程比起在长春府好了不知多少,你大伯一旦真的成了光禄寺卿,娘再求求你大伯,不说皇子妃,至少京城中的高官嫡子还是可以结亲的。”
周氏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童漫娇看着满眼期盼的母亲,惨然一笑,将茶杯推开。
“母亲,这么多年,我一直以超越三妹妹为目标努力着,如今您告诉我,从始至终我都比不过她,不论我学多少礼仪规矩,读多少诗词书卷,我都不如她!就因为她是大伯的女儿,而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商户之女!”
“娇儿......你怎能这般看轻你自己,即便你爹不如大伯有官职在身,可你爹这么多年经营家中产业,让你们姐妹俩衣食无忧已是不易,你若真要怪,便该怪你祖母!”
童漫娇看着周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愣住了,从小到大,印象里母亲对祖母一向是恭敬孝顺,比伯娘还要谦恭。
“母亲......您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事实,你以为你爹放弃读书科考,当真是资历不够的缘故吗?”
“难道......难道是祖母?”
“对!就是你祖母!是你祖母断了他读书科考的念想,是你祖母鼎力支持你大伯,把家里的铺面生意一股脑儿的扔给了你爹,不然你大伯凭什么进京赶考,凭什么高中状元?!都是你爹!”
童漫娇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从小听到的都是爹爹自愿放弃了读书,因为资历不如大伯,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