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跪在佛像前祈祷了一晚上,满天神佛也没听见她的祈求声,第三日圣旨还是来了童府。
童府不算大的宅院一时间全城瞩目,今天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忠,别的人来传旨即便内容不变,真正的大族高官可能都不会太震动,如今李忠的出场加持,让众府纷纷派出人手去童府门口溜达去了。
李忠两份圣旨宣读完毕后,看着童怀远和童清妍父女各自捧着圣旨站起身,乐呵呵的上前道贺。
“童大人恭喜了,老奴也在此恭贺妍阳郡主,贵妃娘娘说了,一别几日甚是想念妍阳郡主,郡主有空可得进宫去看看她。”
“谢过李公公,郡主明日便有空,下官亲自送郡主进宫去看贵妃。”
童怀远看着李忠笑的如风中菊花一样的脸,不着痕迹的将童清妍挡住了,热情的回应着。
李忠本就只想在新郡主面前讨个好,得到了童怀远的准话,也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临上车前被塞了个荷包,荷包上绣着精致的五片竹叶,荷包看着不算鼓,懂行的都知道这里面的银票面额绝对不小。
童清妍看着明晃晃的圣旨,圣旨上的龙纹绣的真好,栩栩如生,是纯金线所绣,龙眼处还缝上了两粒米粒大小的珍珠,这圣旨可比自己想象中的值钱多了,可惜不能卖。
周氏僵着脸回到童漫娇的院子里,看了眼神色不安的下人们,周氏咬牙低声叮嘱道。
“谁敢在大小姐面前嚼舌根,别怪我不念多年主仆情谊。”
院子里的所有人看着目露凶光的周氏,都瑟缩着点头赌咒发誓,周氏脸色才微微好转,打开屋门掀起棉帘子进了屋内。
菡萏园里,童清妍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四人,看着四双期待的眼神,摸了摸额头。
“上次进宫是珍珠陪我去的,这一次......”童清妍看了看四个丫鬟,这种犹如揭晓五百万大奖得主的感觉很奇妙,“飞燕你陪我去。”
相比起其他三人明显的失落,飞燕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双眼眸亮了亮,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童清妍看着面前的衣服纠结着,进宫按理说不可穿的太素淡,但过于艳丽也不太合适。
“郡主在纠结什么吗?”
“嗯?”
说实在的,对于郡主这个称呼,童清妍还是接受无能,但双喜这句话提醒了自己,既然已经是郡主,那穿的艳丽些也无妨,想来贵妃那个女人,会喜欢自己穿艳丽的服饰。
“就这件掐丝芍药银线蝴蝶绣的衣裙吧,配前阵子母亲去天绣阁定制的珠钗。”
“是,郡主。”
出门坐上郡主规格的马车,童清妍暗暗感叹上层阶级是真的会享受,原先觉得自己的专属马车已经算舒服的了,如今这么一对比才知道什么叫天壤之别。
就这手边小抽屉的个数就是翻番的,每个抽屉拉开来就是京城最大的腌货铺子炒货铺子糕点铺子的顶尖产品,满满当当塞满了二十多个抽屉。
“郡主的待遇就这么好了,那公主岂不是更......”
话还没说完,嘴巴里就被飞燕塞了一块杏仁脯,飞燕指了指车外,童清妍了然的点了点头,老爹要是听见自己这般口无遮拦,肯定又要上思想教育课了。
马车一路通行无阻的到了皇城里,童怀远自然是不能跟着进的,不知道?又前行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随即车外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女声。
“奴婢秋心,奉娘娘之命,在此恭候郡主。”
童清妍掀起马车帘子,看了眼秋心,越过秋心的肩膀看到了她身后的宫人和软轿,童清妍和飞燕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受宠若惊这四个字。
妈妈呀,这贵妃这么宠自己这个义女,也太奇怪了吧?即便有一丢丢像她死去的闺女八公主,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吧?
童清妍略带忐忑的在秋心慈爱的注视下坐上了软轿,轿辇刚刚抬起就听到一个阴柔的声音由远及近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太后有令,宣妍阳郡主慈宁宫一叙。”
“太后娘娘有命,妍阳郡主理应立刻去觐见,然贵妃娘娘已等候多时,烦劳钱公公回去通禀一声,稍后贵妃娘娘携妍阳郡主亲自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秋心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笑容,然而拦在童清妍软轿前的身躯却是纹丝未动,单膝微曲,恭恭敬敬的行着礼,话语里却是委婉而坚定的拒绝把童清妍交给对方。
钱公公身形偏瘦,面白无须,此刻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身上的阴郁之气更重了。
“秋心姑姑这话说的,咱家可不敢就这么回去给太后复命,贵妃娘娘这般和太后过不去,是想让皇上为难么?”
秋心还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听到钱公公扯到嘉康帝,姿势虽然未变,但心跳还是稍稍快了些。
要说这满皇宫,贵妃会在谁的手里吃亏,那只有太后了。嘉康帝素来孝顺,即便爱重贵妃,若太后真要计较起来,贵妃也是有吃亏的时候的。
轿子里的童清妍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惨了,莫名其妙被封了郡主,又莫名其妙的好像惹到了太后。
不过人生多的是躲不掉的事儿,所以遇到事情了就得勇敢的面对,然后想尽办法去解决,既然躲不掉,那就坦然面对是童清妍的做事原则。
“钱公公麻烦前头带路。”
童清妍掀起轿帘,示意抬轿辇的宫人将自己放下来。
秋心一脸担忧的看着走出软轿的童清妍,只看到她给了自己一个微笑,然后便看着一袭盛装的童清妍走到了钱公公一行人面前。
“本郡主未曾去过慈宁宫,还得劳烦钱公公带个路。”
钱公公看了眼抿紧了唇的秋心,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毫无畏惧之色的小姑娘,阴柔一笑。
“能为郡主效力是奴才的福分,只可惜奴才来的晚未来得及准备软轿,辛苦郡主殿下随老奴走去慈宁宫了。”
“公公请。”童清妍回转身看了眼欲出口阻拦的秋心,微微摇了摇头,“请秋心姑姑回去告诉义母,妍阳给太后请过安,再去给义母请安。这是规矩,妍阳理当遵循。”
最后一句话着重了几分,秋心大概是明白了童清妍的意思,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福了福身率领一众人向禧瑞宫走去。
说起这个当朝太后,当年靖成帝的元后,也就是当朝太后的亲姐姐,嫁于靖成帝三年无所出,靖成帝失去了等待嫡子的耐心,接二连三的妾侍有孕并且产子。
元后没熬到靖成帝登基便一命呜呼,为了得到元后娘家的助力,就娶了如今的太后为继室,太后比起亲姐姐来说运势旺了些,转年便有了嘉康帝。
靖成帝登基,嘉康帝名正言顺成了太子,一路稳妥顺遂的接过靖成帝的龙椅,太后也荣登后宫第一人的尊位,却在一夜之间收敛光芒,命人在慈宁宫修了座小佛堂,以为国祈福为皇帝祈福为由,专心礼佛不问俗事。
后宫在四大妃和贵妃的相继管制下,过了十数年,中间发生了多少事,都未能引得太后出山。
回想着昨夜宋湛命人送来的信笺,童清妍无声的扯了扯嘴角。
自己的脸面可真大,初见贵妃就要被认义女被封郡主,今天太后又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面子,要见自己。估计今日一过,童府周围的探子会多许多。
对于这个太后的评价,宋湛在信笺中用了两个很高级但不算好听的词:面甜心苦,佛口蛇心。
童清妍觉得如果是因为看不顺眼贵妃独宠六宫,太后老人家要拿自己开刀,那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今天这场鸿门宴,太后绝对不是主角,就是不知道谁是那个被飞燕暴打一顿的倒霉蛋了。
童清妍心情极好的跟着钱公公七绕八绕,说真的,对慈宁宫的位置虽然不了解,但以正常人的思路来想,慈宁宫不会这么偏僻吧?
隐隐觉得脚底酸痛难忍的童清妍,瞥了眼周围越来越人烟稀少的走道,再看看前头带路坚定不移的钱公公的身影,童清妍觉得好戏该开始了。
“哎哟——”
“小...郡主您怎么了?”
飞燕敏捷的出手扶住童清妍的身子,担忧的问道。
“郡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走在前头的钱公公闻声也扭头走回几步,看着靠着飞燕蹲坐在地上的童清妍,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好疼...本郡主怕是脚扭了,钱公公可有地方给本郡主歇歇脚,本郡主这个奴婢略懂一些医术,让她帮我正下骨就好。”
钱公公一听要正骨,看看童清妍一头冷汗的模样,估计真的伤得不轻,面上却是紧张万分的神色。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去扶着郡主。郡主殿下,这附近最近的歇脚地儿是一处小花园,寻常时候没什么人过去,不如老奴伺候郡主去那儿?”
“行吧,快点扶本郡主过去,疼死了。”
“喏。”
钱公公一行人簇拥着“扭伤”了的童清妍,到了那处小花园,果然没什么人,环境也很是雅致。
“请郡主在此略作等候,老奴这就去回禀太后。你,还有你,快去请当值的太医来。”
不等童清妍作回应,亭子里的人呼啦啦散了个干净,只剩下童清妍主仆。
飞燕看着迅速消失在假山后的人影,微微摇了摇头,扭头对上了童清妍一脸兴味的视线,腼腆的笑了笑。
“你摇头叹息什么呢?说来听听,放心,随便说什么我都不怪你。”
“奴婢觉得太后的人有点蠢。”
“为什么这么说?”
“痕迹太明显了呀,这么迫不及待的跑了,好像后面有鬼追他们似的......郡主,奴婢不是说您......奴婢嘴笨,不会说话,郡主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你说的也没错,我一会儿估计就是个吓死人的恶鬼。哦不对,应该是你才对。”
飞燕莫名其妙的看着隐隐有些兴奋的主子,不懂小姐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飞燕,你看那儿。”童清妍指着凉亭石阶旁的假山缝里露出来的一节扫帚柄,“去把那把扫帚折了,只要柄。”
“是。”
看着飞燕弱柳扶风的走下去几节石阶,手刀一起一落间,一把趁手的棍子就到了自己眼前,童清妍羡慕又感叹的鼓了鼓掌,将棍子递给飞燕。
“拿着,一会儿打架有个趁手的工具。”
“打架?要打架了吗?!”
“应该是,开心吗?”
“嗯...奴婢只是觉得奴婢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开心?算是吧。”
童清妍看着紧紧抓着棍子,白皙的手背青筋毕露的飞燕,默默的在心里替等下要挨打的那个人划了个十字念了声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