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单没有等到苏任的援军,却看见了伊稚邪的大军。漫天的尘土被东南风吹向西北方向,那里正好是伊稚邪来的地方。滚滚烟尘中,只看见一溜的烟尘,看不清伊稚邪这一次带来了多少兵马。不过从烟尘的长度判断,伊稚邪带来的人绝对不少。
章君悦的腿都在哆嗦,去马邑看打仗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害怕。马邑的战场才叫血流成河,而眼前不过是军马行军而已,章君悦的后背已经都湿了。
右贤王优哉游哉的靠在石头墙上打盹,这家伙竟然没走,让于单有些意外:“不知右贤王此次准备调来多少兵马增援本太子?”
右贤王睁开眼睛,看了于单一眼,摇摇头:“没有人!就算有,这个时候再调兵也来不及了!”
于单没好气的瞪了右贤王一眼:“既然如此,右贤王还是赶紧离开本太子的王庭为好,免得到时候被牵连。”
右贤王呵呵一笑,费力的想要站起身,可惜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一旁的亲卫连忙将自家大王扶起来,两个人累的满身是汗。右贤王朝着城外看了一眼:“还真不少,粗略估计没有五万也有两万。”
“此事就不劳右贤王费心了,斥候已经探明,这一次左谷蠡王亲征,率领大军三万,而且全都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军队。”
右贤王点点头:“的确是精锐,以本王看,若左谷蠡王下死力气攻打这座小城,恐怕用不了一天时间,本王是跑不动了,太子殿下就更加不能跑,单于还在大帐之内,谁走了您都不能走。”
“本王没打算走,就算死也要在临死之前杀了伊稚邪。”
“真豪气,看来咱们的太子殿下真是长大了,听说单于还在帐中饮酒,太子殿下就不去看看?”
于单的脸色更黑。自从单于来到他这里之后就一直躲在帐中,既不出门也不说话,整日里除了吃肉喝酒要女人之外,什么事都不干。有时候于单都觉得眼前的这个单于是不是假的,自己曾经那个叱咤风云,让无数部落胆寒的父汗去了什么地方?
不过,这样的单于也很好,不说话就没有要求,也不会胡乱指挥于单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榆次还和往常一样在继续运转,过着自己的小子日。当然,这指的是在伊稚邪到来之前。
“父汗的事情,本太子无权干涉,怎么右贤王想干什么?”
右贤王连忙摆摆手:“不干什么?本王能干什么?手里只有这十几个亲卫,再过半天连城都出去不,只求这场战争不要连累本王才好,免得左谷蠡王不分青红皂白砍了本王,那可真就划不来了。”
“既然还有半天时间,右贤王完全有机会离开,本太子绝不会为难你!”
右贤王呵呵一笑:“不劳太子费心,要走的时候本王绝不会留恋,但是从现在的架势看,伊稚邪似乎没有想和太子殿下拼命的打算,您看,他们已经在扎营了,今日晚上是不会过来了。”
于单连忙转过头,看向伊稚邪的营地。那里的确很热闹,狂奔的马队已经停下来,最先到达目的地的人立刻下马搭建自己的营寨,为后面的人准备吃食。对于榆次的变化谁都没放在心上,似乎眼前的那道矮墙在他们眼中就是空气。
让人加强警戒,于单急匆匆下了所谓的城楼。单于还在帐篷里喝酒吃肉,怀里抱着一个粗壮的,浓眉大眼的匈奴女子,不知道单于干了些什么,一项奔放的匈奴女子此事也是面红耳赤。
于单进了大帐,丝竹之声立刻断绝,就连单于也从沉迷中恢复了一点本色。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单于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若是干别的,匈奴人未必能赶的上,比如读书习字,比如关爱百姓。唯独战争这一途不是他的强项,若不是自己一直在暗中支持,恐怕他早就被伊稚邪干掉,说不定这会儿骨头都没了。
“禀父汗,左谷蠡王的大军已经抵达榆次,还请父汗立刻带人离开,免的伊稚邪从中作梗。”
单于依旧没有说话,挥手让乐师和婢女全都退下去。美美的喝了一大口酒,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脸上竟然有了慈爱之色。这让于单有些意外,在他的眼中,自己的这个父亲总是冷冰冰的,特别是对他向来没有好脸色。如同今日这般看他,或许在他还在襁褓的时候有过,自己肯定是记不起来了。
“他带来了多少兵马?”
“大约三万,离榆次二十里扎营,明天一早恐怕……”
“哦!”单于竟然笑了:“看来他还算顾忌我这个单于的脸面,他可派人来?”
于单摇摇头:“尚未派人来!”
单于点点头:“若他派人来,便带到这里来,为父想要见见,听听伊稚邪说些什么。”
伊稚邪这一次下了很大的决心,草原上的事情没有道理可讲,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当年父汗的拳头大,将所有不听话的部落全部干掉,则成为匈奴人的单于。后来,传位给现在的单于军臣,在以往的时间里,军臣单于的王庭依旧是整个草原上最大的拳头,所以伊稚邪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的**,至少在明面上是这么做的。
汉人给了他一个机会,单于带着大军来到马邑,虽然没有全军覆没,却也机会剩不下多少人。如今龟缩在于单的王庭内苟延残喘,这就是他伊稚邪的机会。只要他能将单于抓住,那么匈奴的下一任单于肯定就是他。
找来自己帐中最能说的赫连,伊稚邪说道:“明日一早你便去榆次,将本王的意思转告单于,无论他有什么反应,你都需要回来复命!”
赫连是伊稚邪最中心的不下,赫连家族已经有好几个女子成了伊稚邪的女人,其中最让人羡慕的赫连花还是伊稚邪的阏氏。从这一层意思上说,赫连家族和伊稚邪已经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这次伊稚邪成功,赫连家族鸡犬升天,如果伊稚邪失败,赫连家族绝对死的更惨。
赫连大声应诺,并没有觉得伊稚邪派他去做说客是派他去送死,反而觉得伊稚邪识人用人,在伊稚邪和单于的关系上,他们赫连家族是最明白伊稚邪心的人。
一晚上的时间过的很快,特别是对于要进攻的一方,他们总巴不得时间快些到来,那样就可以大展拳脚了。天刚蒙蒙亮,赫连便带着两个奴隶站在了榆次城的城门口。孤零零的三个人在晨雾中格外显眼,面对他们三人,赫连能感觉到矮墙上的阵阵惊慌。
“左谷蠡王账下赫连,奉命拜见单于,有要事禀报,还不速速开门!”
矮墙上一片死寂,能听见马蹄声远去。赫连一连喊了三声,没有得到任何答复。赫连不着急,依旧站在城下等待。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城门被人打开,一个探头探脑的朝外看了几眼,站在城门里冲着赫连招手:“过来,大王让你进来!”
自己三个人将于单的人吓成这样,赫连觉得很满意,抬腿朝着城门口走去。在兵卒们惊恐的眼神中,赫连案首挺胸进了榆次。这座小城完全没法和阴山相比,这里的人太少,特别是女人和孩子,这些都是一个部落的未来,没有他们一个部落迟早会完蛋。
于单站在一块高地上,穿着铠甲带着兵器,瘦弱的身板看上去就不像个战士,甚至连他身后的那些小将都不如。于单是匈奴人中的一个另类,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若于单不是单于的儿子,恐怕早就死的不知道多久了。让赫连意外的是右贤王这头猪竟然还没走,而且还冲着自己笑,不由得赫连多看了两眼。
随身携带的兵器上交,有人又搜查的一遍,于单这才带着赫连进了自己的大帐。单于和一尊泥人一样静静的坐在最里面,黑暗和各种云雾般的烟气,让他看上去很有威严。但是赫连却没有被吓到,他知道这些全都是假象,让一个即将成为过去的人摆一摆架子不是不可以。
“左谷蠡王账下千户赫连,拜见最尊贵的单于,愿长生天保佑我匈奴!”赫连的礼节做的很到位,看不出任何纰漏。
单于挥挥手,示意赫连起来。赫连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恭敬的退到一边,单于不问他什么都不能说,这是匈奴的规矩,在是当年中行说说的,因为大汉朝廷的规矩就是这样,要绝对维护帝王的权利,匈奴单于当然也是帝王。
单于深吸一口气:“左谷蠡王让你来有什么话说?”
赫连连忙站出来:“禀单于,左谷蠡王听闻单于率兵在马邑与汉人大战,甚是担忧,刚准备起兵相助,得知噩耗,多方打听才知道长生天保佑,单于脱险到了榆次,然榆次离汉人太近,更有右谷蠡王……”赫连翻起眼皮看了于单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接着道:“所以左谷蠡王带三万兵马护送单于去阴山左谷蠡王王庭,左谷蠡王定然能保护单于安全!”
于单彻底怒了,呛一声抽出自己的弯刀,指着赫连:“伊稚邪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