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叔叔，新年好，”正疑惑着，周立的声音响起，“祝蒋叔叔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不是过寿的时候才说的吗？
就这个水平也好意思说通过了什么作文比赛？
周庭礼想夸自己女儿也想点实际的。
以蒋能的城府当然不会当众纠正周立的词语用法，他不仅不会纠正，还要夸：“说得真好。”
一边夸着，蒋能一边从兜里抽出两百块钱：“拿着，蒋叔叔给你的过年钱。别推辞……”
大年初一给孩子压岁钱是例行的，双方推辞拉锯一番才收下也是例行的。
蒋能正等着周立推辞，冷不防手里的钱被人干脆利落地接了过去，要说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周立拿过二百块，一把塞进堂弟杨武手里，然后把杨武往蒋能面前一推：“说谢谢蒋叔叔。”
杨武捧着二百块如获至宝，当即给蒋能鞠了一个躬：“谢谢蒋叔叔。”
不等蒋能反应过来，周立推开杨武，又把站在旁边的杨刚一把拉了过来：“蒋叔叔，刚刚那是我堂弟杨武，我幺叔的儿子。这是我表哥杨刚，我幺姑的儿子。”
然后，周立就不说话了，只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蒋能。
蒋能愣了一下，很快掩饰住了眼中的错愕，又笑着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
蒋能一晚上从周庭礼身上赢了不少，区区二百块根本不在话下。
杨刚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二百块，冲蒋能鞠了一个躬：“谢谢蒋叔叔。”
周立推开杨刚，又把站在旁边流着鼻涕啃着手指的杨家明拉过来：“这是我大哥的儿子，我的侄儿。”
蒋能又给出去两百，便觉得有些心痛了。
三个孩子，一人两百，就是六百。
亲戚的孩子都给了两百，周立作为周庭礼的女儿，自然不能只给两百，至少也得给四百。
六百加四百，这就是一千块钱了。
虽然一千块跟周庭礼输给蒋能的钱比起来，依旧是不能比的。
但作为一个“勤俭节约”的人，一年给媳妇的生活费也没有一千块。
一口气给出去一千块压岁钱，怎么能不让蒋能心痛呢？
好在一千块也就打住了，杨家虽然子女众多，但除开嫁出去的女儿带的孩子，儿子生的已经大得外出务工的孩子，现在老家过年的小辈只有面前的四个，蒋能安慰着自己，多也就是这么一千块而已。
蒋能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周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上辈子也有给压岁钱这回事。
上辈子，蒋能吃过早饭，正碰上李志琼和周立起床从房间里出来。蒋能施舍般地从赢的钱里面抽了二百块给周立当压岁钱，然后借口有事，麻溜就带着他的两个“朋友”开车走了。
后来周庭礼睡醒了，周立才从李志琼和周庭礼的对话中知道一晚上周庭礼输了几万块给蒋能。
赢了周庭礼几万，转手给了周立二百，还要听她祝福，蒋能这事做得恶心人。
现在，周立也得恶心恶心蒋能才行。
这样想着，周立把一边的小男孩拉过来：“这是我们的邻居汤圆，我们虽然只是邻居，但我叫他奶一声二婆，他叫我爸一声四叔，也算是我的弟弟。”
蒋能愕然地看着被周立推到面前来的小男孩，汤圆也表情懵懂地看着面前的陌生叔叔。
周立一推汤圆的脑袋：“叫蒋叔叔，说新年快乐。”
汤圆乖乖地给蒋能鞠了个躬：“蒋叔叔，新年快乐。”
蒋能给出去二百块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看着附近的小孩被周立指挥着在汤圆身后排起了队，蒋能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李姐，周哥老家这边的小孩挺多的。”
“是挺多的，”李志琼点头，“这都不算什么，等他大姐二姐把孩子都带回来，那才热闹。”
“那些都是跟周哥有血亲的，这些没有吧？”
“虽然没有那么亲，但一个村里住着，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的。”
蒋能咬牙，他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恨李志琼不够世故通透，恨她思考问题片面局限。
蒋能的确是轻易不会跟人撕破脸，但为了口袋里的钱。
“再亲也不能给村子的小孩都发压岁钱吧？罗家坝可没有这样的习惯。”
蒋能盯着李志琼，现在他表达得够明白了吧？李志琼应该知道阻止周立无理要红包的行为了吧？
李志琼并不反驳，还点头：“是，我娘家那边也没有这样的习俗，就她爸这边，见到的都要给钱。我们每次回来，真是从村口就开始发，见着的都给，一路发到屋里来。”
蒋能听得简直要吐血，谁管你怎么发红包？
以周庭礼“乐善好施”的德行，还真有可能给全村的老少爷们发红包。不然也不会带这么多现金回老家，不然也不会被自己惦记，大年三十堵到家里来打麻将。
可周庭礼发红包关他蒋能什么事？他现在说是他的钱，赢到他兜里就是他的钱！
蒋能气得内出血的时候，周立已经又拉来一个小孩，一把推到蒋能面前：“叫蒋叔叔，说新年快乐。”
“蒋叔叔，新年快乐。”流着鼻涕的脏小孩乖乖地叫着。
蒋能的手又抖起来，他花了最大的自制力才让手拿着两百块递出去，而不是把发出去的钱都抢回来。
李志琼的确不是心细如发的女性，但她也不是傻子。
蒋能把话说得这么白，她怎么可能听不懂？
李志琼就是故意不制止周立的。
昨天晚上李志琼很早就回房了，却几乎一夜无眠。
一晚上周庭礼来找了她三次，第三次把她兜里的块票都搜走了
这次回老家，周庭礼是带了几万块的，这里面不仅仅有给杨家老少的新年红包，还有周立去上海的食宿车费和一笔货款。周庭礼把所有钱输得干干净净，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大过年的，李志琼不好撕破脸，心里却是憋着火的。
蒋能赢光了周庭礼的钱，刚刚还想抽二百块就打发了周立，太恶心人了。
眼下周立拉着一群孩子问蒋能要压岁钱，李志琼虽然意外，却完全不打算阻止。
就是给所有孩子都发一圈压岁钱能花多少？不够周庭礼输的一个零头。
钱要还在周庭礼手里，李志琼会心痛。
现在落在蒋能手里，李志琼只会可惜发出去的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