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词辛辣，角度刁钻，却又文字质朴，深入浅出，难得难得。”
“那个伍凛亦，用词冠冕堂皇，却曝出了周立的学校姓名，当谁看不出他的小肚鸡肠？相形之下，周立的这一句‘愿君扶摇直上九万里’就有肚量和气量得多了，难得难得难得。”
熟人一口气说了六个难得，可见他是真的觉得难得。
谭立言也觉得很难得。
谭立言本就决定将周立的报送材料交上去，一篇《你的善良，要有锋芒》听下来，报送之心更加坚定。
谭立言甚至还决定尽快完成材料的准备和提交，尽快促成省三好的评选公示，说不准可以赶上这一波骂战引起的热度，给云翳一小好好宣传宣传。
事实证明，谭立言对于舆论态势的猜测是非常敏锐的。
这一天早上，伍凛亦家因为批判虚无主义的文章而热闹起来的电话又恢复了沉寂。
到了下午，连本来约好了要在这个时候给伍凛亦打过来预约访谈时间的报社都爽约了。
就连小娇妻都能看出伍凛亦的情绪不好，暂缓了问伍凛亦要零花钱的举动。
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半个小时，电话铃终于响起，伍凛亦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刻意等到铃声响过三遍，才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拿起了话筒：“喂？伍公馆。”
“老师，”电话那头并不是预想中的报社人员，而是学生申坤，“你看今天的《青年报》了吗？”
《青年报》？伍凛亦当然知道《青年报》，他的批判虚无主义就刊登在青年报上。
可那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今天的《青年报》？今天的《青年报》又有什么事？
这几天伍公馆恢复了难得的热闹，直逼伍凛亦当年爆冷拿下茅盾文学奖的盛况，伍凛亦沉迷于各界的花式恭维，无心看报，并不知道今天的《青年报》上登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当下，伍凛亦拖长了音调：“小坤啊，如果你有文学上的问题，我作为你的老师，肯定是很愿意为你解答的。只是我现在在等一个比较重要的电话，要不你过两天再问？”
申坤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老师，你最好还是看看今天的《青年报》。”
“知道了，知道了。”伍凛亦敷衍着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伍凛亦又开始等电话。
一边等电话一边在心里抱怨申坤没有眼力见，收这个学生不如养条狗。
报社的电话迟迟不来，伍凛亦又忍不住心里泛起嘀咕，所以今天的《青年报》上到底登了什么？
正好小娇妻看伍凛亦表情似乎没有先前那么难看了，便来磨伍凛亦给她买下新近看上了一套珠宝。
“你出去报亭里帮我买一份今天的《新民报》。”不等小娇妻开口，伍凛亦先开口。
被伍凛亦先发制人，小娇妻咬了咬润泽的唇瓣：“我出去给你买报纸，你怎么报答我啊？”
换作平时，伍凛亦必是要被这一碗迷魂汤灌得昏头涨脑，现在他心里存着事，无心看小娇妻的表演：“买份报纸还要报酬，你就这么财迷心窍？”
小娇妻没忍住抽了抽嘴角，要不是为了钱，她为什么嫁给伍凛亦？
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图他一分钟的时间不如打个哆嗦？
幸而伍凛亦无心看小娇妻咬唇，也就没看见她撇嘴。
小娇妻很快收拾了表情，笑眯眯地道：“好好好，我马上给你买。”
小娇妻出门凭空胖揍了一顿臆想中的伍凛亦，然后才拿着报纸回到了伍公馆。
小娇妻出去回来这一趟，伍凛亦情绪已平稳了许多，从小娇妻手里接过报纸还道了一声谢。
小娇妻就坡下驴地偎进了伍凛亦怀里：“老公，你好过分，你刚才竟然说人家财迷心窍。你明知道人家有多爱你，人家为了嫁给你顶着多少骂名，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我爸爸还说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好了好了，是老公的错，老公错了。”伍凛亦搂着小娇妻，一边敷衍安慰，一边翻开了报纸。
小娇妻惯会看伍凛亦的脸色，立刻顺杆往上爬：“人家最近看上了一套首饰，不贵的，也就几万块……”
话没说完，伍凛亦蹭地一下站起来，本是坐在他腿上的小娇妻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小娇妻本是要叫痛，一抬头看伍凛亦铁青着脸，到了嘴边的痛呼都咽了回去。
伍凛亦面色铁青，因为起来得猛，背头散乱地落在面颊两侧。他捏得手中的报纸咔咔作响，咬得槽牙也是咔咔作响，从喉头里哽出仿佛是震慑性的低吼：“她怎么敢，怎么敢？！”
发生了什么事？小娇妻不明所以又惊愕莫名，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伍凛亦这么生气。
伍凛亦捏着报纸在房间里愤怒地来回踱步数圈，步伐豁然一止。
伍凛亦一个健步冲到电话面前，抓起话筒就给《青年报》的编辑打电话。
抓起电话的时候，伍凛亦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又在等待的嘟音中整理好了思绪。
当那头的编辑接起电话，伍凛亦的声音听起来不急不缓，颇有格调：“秦编辑？你好你好，我是伍凛亦，我想再给贵报供一份稿。”
伍凛亦的来电，秦桑并不意外。
作为《青年报》编辑之一，专门负责专栏特约供稿，无论是伍凛亦的批判虚无主义还是周立的善良要有锋芒，都是经过她的审核校对之后才得以登上《青年报》的。
“当然可以，我们创办这个专栏的初衷，就是为了给广大的知识分子一个向社会发生的渠道。像伍先生这样在文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愿意向我们供稿，我们当然是欢迎之至的。”
秦桑这个马屁拍得很到位，拍得伍凛亦浑身舒坦。
伍凛亦之前选择《青年报》作为自己发生的纸媒，秦桑说话好听就是原因之一。
“好好好。”伍凛亦连说了三个好。
“不知道伍先生这次的底稿什么时候能够交给我？”秦桑又问。
“四个小时，不，三个小时，我一准叫人送到你的桌子上。”
秦桑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下午三点，三个小时后就是六点。
时报一般都是晚间印刷，清晨派送的。
秦桑明白伍凛亦的意思：“那我就把明天见报的专栏位留出来，等着伍先生的斐章了。”
“好。”伍凛亦一口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