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局面已经无法辩解的文柠,不得不接受这可笑的现实。
说来还真是丢人,老娘一当代大学生,居然被一群小屁孩子加个老头欺负成这样!
还真是可笑至极……
文柠本就怕疼,可眼下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戒尺,一下下的抽打在自己的小手上,由红变肿。
忍痛的她只是微红着眼眶,甚至都无需回头,便知身后看热闹的众人定是一脸得意。
只不过耳边听着文泽华断断续续的痛呼声,让她再度疑惑不解。
因为她完全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只是动了少许真气而已,怎么对方会疼成这般模样?
片刻过后,二十下戒尺打完,耿阙德一脸不忍的开口。
“九殿下你可知错?”
文柠闻言紧了紧又疼又肿的小手。
“经师易遇,人师难遇。”
“学生今日受教了!”
说完转身,在一双双嘲弄的眼神中离去。
耿阙德细细品味了下话中含义,当即有些气恼的抖了抖胡子……
随后看向文泽华。
“七殿下可还好?”
文泽华见热闹已经没了,这会儿正疼的心烦。
“好什么好!还不替本殿下宣太医!!!”
文柠这边在廊间与等待多时的秋姐姐碰头。
秦秋见其小手红肿,当即蹲下身形。
“殿下又被先生罚了?”
文柠见此摇了摇头。
“秋姐姐,带我去个没人的地方吧!”
“等这肿胀消一消了,咱们在回英淑殿!”
秦秋叹了口气。
“之前的先生不是被罚走了么?怎么新来的还这样?”
文柠笑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眼下这皇宫竟……”
话未言尽,便用胳膊抱住了秦秋。
“秋姐姐,咱们还是先走吧!”
“莫要等那些人出来后,再找麻烦!”
秦秋闻言点头,随后将人抱起离开。
文柠想尽量避免让娘看到她的小肿手。
但奈何有些人却不这么想。
当天下午,万修仪便带着几个小太监,将文泽华抬进了英淑殿院内。
入院后,便听万修仪哭闹道。
“姐姐怎可教唆九殿下,将我华儿伤成这般模样啊!!”
“若是姐姐对妹妹不满,大可以明着来!可比使这等手段呀~”
“我可怜的华儿……”
秦婉君这会儿本是在小憩,这习惯本不该有的。
但却因为几个月以来的经常失眠…导致了每日都是精神不济,而不得不添加的。
被殿外的吵闹声扰醒的她轻声询问。
“殿外何人喧哗?”
身旁近侍宫女闻声先是快步行至外殿,询问当值宫女后,这才回来小心回道。
“回娘娘,万修仪在殿前哭闹……”
“说是要向您讨要说法。”
秦婉君闻声愣了下。
宫女见状有些迟疑,随后斟酌了下才补充道。
“万修仪说…殿下伤了七皇子……”
秦婉君蹙眉思忖了一瞬,随后起身行至殿外。
“这身子骨有些乏,适才小憩了会,不知妹妹所为何事呀?”
万修仪见状急忙大声哭喊着将事情又絮叨了一遍。
“姐姐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
“就别怪妹妹去找皇后说理了!”
“皇后若是管不得,还有皇上!!”
秦婉君闻声揉了揉太阳穴。
“伤在何处?”
万修仪听后将被角掀起,便见文泽华右腿外侧有两个似烧焦的小小印记……
那伤患处看着虽因为小而显得并不严重,但仔细看的话,便能看出皮肉已然呈现熟透的状态。
秦婉君见此不紧不慢的坐到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用茶水漱了漱口,随后吐到盘子中,这才开口。
“事情是何时发生的?为何不见有诊治的痕迹?”
万修仪听后一噎。
“还不是还没来得及请太医么!!”
秦婉君闻声轻笑了下。
“哦?那看来妹妹的心疼并非真心呐!”
“不然为母者,怎会不第一时间找医官诊治自己的孩儿,却跑到我这里撒泼?”
万修仪闻言放声大哭!
“我可怜的华儿啊!”
文泽华这时也哭道。
“修仪别哭了!咱们去找母后说理去!”
万修仪闻言隐晦的看了眼对方身后的太监,随即伤心道。
“姐姐难道不想说些什么么?”
秦婉君听后当即笑道。
“这世上的所有事,都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吧?”
“我儿如今还未归来,你们若是急着评理,大可自行离去!”
“又何必在我这哭闹?”
说完便要起身,却在这时听到院外太监高呼。
“皇后驾到……”
片刻,头戴凤冠的邹皇后走进英淑殿院内,随后柔声道。
“都快起来吧!”
话落,快步行至殿前扶了扶秦婉君的衣袖。
“妹妹何必如此多礼!”
秦婉君见此隐晦的笑了下。
“礼不可废,臣妾本该如此!”
邹皇后闻言转身疑惑道。
“这是怎么了?”
万修仪闻声便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即委屈道。
“我知秦姐姐平日里不爱与我们姐妹接触,但眼下之事也不得不给个说法才是!还请皇后为臣妾做主!”
文泽华也适时的开口道。
“儿臣有伤在身不能给母后行礼,望母后不要责怪……”
“今日之事还请母后替儿臣做主!”
邹皇后闻言便上前查看了下。
“万妹妹,许是兄弟间打闹的不知轻重了些!”
“本宫觉着,还是先让太医过来看看吧!”
万修仪见状哭的更大声了。
“皇后既然不肯为臣妾做主,那臣妾这就去请皇上主持公道!”
邹皇后闻声有些为难的看向秦婉君。
“妹妹你看……”
话未说完,众人便听到文柠的声音。
“母后不必为难!儿臣已经被耿先生责罚过了!”
话落,文柠行至邹皇后身前行礼道。
“儿臣参见母后,适才去了趟太医院寻些消肿的药膏!这才回来迟了些!”
说完抬起依旧有些肿胀的小手。
邹皇后见此心疼的想要将人扶起,却又听文柠将今日的真实情况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般!儿臣并未伤七皇兄!反倒被他们污蔑!”
文泽华闻声急吼道。
“你胡说!尚书房那么多人都可为我作证!”
万修仪也在这时起身哽咽道。
“九殿下,没想到您小小年纪却这般狠毒!”
说完又将被角掀起!
文柠这时才看清了那两个小小的伤口,当即心中一惊……
万修仪见对方不说话,直接再次下跪大声道。
“皇后娘娘,今日必须有所定论!不然臣妾就一头撞死在这!”
邹皇后闻声再度为难的看向秦婉君。
可回头之际,却是被一道丽影晃了下身形,随即便听来到近前的秦婉君冷声。
“大胆万梓蓉!尔既为修仪!须知位份低于本宫!”
“本宫还未治你无辜喧哗之罪!你倒是好的很!”
“本宫且问你!先不说事实究竟如何!”
“这事皇后娘娘适才已然说过,是孩童间打闹下手重了些!”
“而我儿已然受到了惩治!你还待本宫给你何种说法?”
“本宫再问你!你华儿午时受伤,而今已是未时三刻!”
“这近两个时辰你不宣太医诊治!闲来此处哭闹又是何意?”
“今日之事,你若不给本宫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就莫怪本宫了!”
说完心疼的将文柠拉至身前!
“阿宁莫怕!我倒要看看这宫里还有什么路数欺辱咱们母子!”
文柠此刻眼睛亮亮的看着有些不同的娘亲……
邹皇后被这雌虎般的气势吓了一跳,这才回忆起对方的出身……
万修仪更是被秦婉君这突然爆发的气场,给慑的当即没了动静。
其实这也不怪她二人这般,毕竟秦婉君这些年的脾气已经尽数收敛,一众宫妃皆以为这是转了性子。
而秦婉君也不想这样的……
但却因为看见文柠肿胀的小手后…隐忍了几个月的怒气,便瞬间爆发了。
被震慑当场的万修仪缓了缓神,随即隐晦的再次看向了适才的太监,见对方轻微点了下头,这才哽咽道。
“既然九殿下已经受罚…那臣妾这边带华儿回去找太医诊治了……”
说完便要起身。
可秦婉君却不想让她走!
“慢着,且不说皇后在此!你毫无规矩的说起就起!是何道理?”
言罢不等对方辩解,又冷声道。
“更何况,本宫让你起来了么?”
说完看向邹皇后。
“还请皇后娘娘命人去请几位太医!”
邹皇后见状心知对方要干什么,当即柔声道。
“妹妹…要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秦婉君闻声笑道。
“既如此,那臣妾僭越了!”
言罢,转身立眉冷喝。
“来!去请几位太医为七殿下诊治一番!!”
身后太监闻声领命离去。
随后她与皇后二人安坐于搬来的椅子上饮茶静等。
万修仪这会儿老实巴交的跪在地上。
场面有些尴尬。
毕竟…秦淑妃适才的一切举动,已经不单单是僭越了……
可众人这时都不太敢乱说话。
因为…这时候的秦淑妃,本就因丧子之痛而心结未开。
眼下小儿子又委屈受罚……
再加上刚才的气势…说要杀人都不为过了!
邹皇后一直坐在一旁暗暗的观察着秦婉君,脑海中的那个英气逼人的身影也逐渐与眼前这位美丽妇人重叠……
又回想到了当年文景还在潜邸时,秦婉君为护文景杀退刺客时的样子……
她内心中的那份被遗忘的惧怕再度苏醒。
半晌过后,三位太医来到英淑殿,先是对着皇后与秦淑妃行礼,随后才查看了下文泽华的伤势。
待三人反身时,秦婉君先一步开口。
“三位都是太医院的老人了,本宫且问你们!七皇子的伤势如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文柠见状细思了下…
好吧,宫里就没有不是人精的,更何况是太医这种高危职业呢?
正待秦婉君见三人面面相觑了半晌,再度要发问的时候,便听其中一人蹙眉行礼道。
“据下官行医三十载的经验来看!七殿下的伤,像是被什么炙热之物烫到了!”
秦婉君闻言笑道。
“哦?是么?若我说这是被人打的……”
“不知太医有何见解?”
老太医闻声怔了下,随后再度反身查看了一番。
“回娘娘,若是此伤真是被人殴打所致…起码需一流高手以内力催动指法才可办到!”
话落便见万修仪的身子抖了下。
邹皇后亦是不着边际的蹙了下眉。
秦婉君闻言轻声道。
“那本宫谢过太医直言了!”
话落,目光射向万修仪。
“大胆万梓蓉!太医所言尔可听清?”
“还是说,你们都认为我儿这般年纪就已经是一流高手了?”
说完扫向院中众人,其中也包括邹皇后在内!
邹皇后见此思忖了一瞬。
“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秦婉君这时气势一敛,随即行礼轻声道。
“臣妾还请皇后为我儿做主!”
“一告万氏无故殿前喧闹!”
“二告万氏诋毁我儿!”
“三告国子监太学处事不公!冤枉我儿!”
“四告抚南将军府嫡长孙隋冲,伪证污蔑我儿!”
“还请皇后秉公处理!”
话落…院中一片寂静无声。
因为…若真的按照这样去处理,这万修仪怕是会没命了。
喧闹一事顶多处个杖刑,宫里的老人都明白用什么手法,到时候疏通一下,也就不疼不痒的打几下而已。
可真涉及到诋毁、污蔑、冤枉皇子的话…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毕竟再怎么不得宠,皇后也要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秉公处置。
不然皇上那里同样也不好与朝堂和百姓们交代……
要知道,这事若是传扬出去的话,都不用百姓议论,那些言官都够让皇上头疼的。
万修仪在听后直接吓傻了,随后急忙跪行至皇后身前央求道。
“娘娘饶命啊!臣妾也是见华儿伤的那般重,一时间乱了心智!”
文泽华压根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
他眼看着自己的生母这般求饶,当即便也要开口求情。
“母后!万修仪也是……”
话未说完,便听邹皇后呵斥道。
“住口!你们母子还嫌不够乱么?”
这话基本就是一句双敲,埋怨万修仪母子的同时,也在提醒秦婉君母子适可而止。
但秦婉君完全不理会这些,你们一个两个的不都过来捏我们母子么?
那今天就往死里捏!
“怎么?现在知道求饶了?”
“不然…你去找皇上吧?”
“现在你倒是去啊!!!”
话落冷眼扫视了在场所有人。
邹皇后见状叹了口气。
“妹妹,此事涉及甚广,姐姐我还需请示陛下定夺!”
说完拂袖离去。
万修仪见状刚要起身,却被秦婉君直接一个巴掌拍了回去。
“来人!送七皇子回去,太医随行诊治!”
“至于万修仪…没有本宫令!便就在此地跪着吧!”
话落,抱起文柠回了殿内。
万修仪见此身子一颓……
秦婉君的声音却也在这时传来。
“不想死就给本宫跪好!”
这时,她的随行太监中有一人小跑出院,却在抬腿的瞬间被一枚飞针打倒在地。
“本宫不想再说第三遍!不想死就给本宫跪好!!!”
随行的另一个太监也在这时跪在了万修仪身后。
“修仪莫慌,主子会救你的!”
万修仪闻声点点头。
殿内,秦婉君哪还有刚才那般慑人的气势。
此刻的她边哭边为文柠的小手涂抹药膏。
“一定很疼吧?是娘没能护好你们!”
文柠见状用另一只手背轻轻的为其擦拭了下眼泪。
“没事娘!我是男子汉!一点也不疼的!”
秦婉君闻言一把将人抱住,哭的更厉害了。
一旁的秦秋见状也是擦了擦眼泪。
文柠感受着秦婉君因哭泣而颤抖的身子,她眼眶红了红,但却没有落泪。
自己不能再哭了……
这个娘已经失去了哥哥,自己要坚强一些!
文景的旨意是酉时送达的。
万修仪虽爱子心切,但法度不可废,罚俸一年,杖三十,禁足三个月!
其父教女无方,官降一级,罚俸半年!
七皇子诬告幼弟,险些犯下兄弟阋墙之过,但念其有伤在身,罚静思记过禁足三月!
抚南将军府嫡长孙,作伪证,枉读圣贤书!但念其年幼,禁足半年且五年不得科考!
其父教子无方,责令闭门思过三月,罚俸半年!
国子监太学耿阙德处事不公,枉为人师,更是以下犯上冤枉皇子!即日处斩,夷三族!
秦婉君听后冷笑……
还真是你文景能赶出来的,轻拿轻放再宰杀替罪羊……
这便是自己的好夫君……
这便是父帅挑衅的好贤婿……
思及此,她看向怀中的文柠……
这便是我儿的好父君!!
万修仪如获大赦般谢恩后,带着剩余的太监慌忙离去。
至于另一个…早已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