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公子在道尽了自己的苦心后,见对方并未说话,此刻却也不急的再次扇了扇手中的折扇。
而耶律达在听完常季的话后,沉思着饮了一大口奶子酒。
营帐内因双方都不再言语而一片寂静……
拓跋宏吉志在汗位!可笑傻大哥,还为其卖命的充当炮灰意图把控王庭!
殊不知…拓跋宏吉真正顾忌的,并非是幼童的小弟耶律思,亦或是阿史那竹这个妇人!他真正顾忌的是那群老部族的首领!
以及…二哥耶律洪那阴人也不容小觑!
别看耶律洪的势力远不及拓跋宏吉!但却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不小的阻碍作用!
而不管是拓跋宏吉也好,还是被老部族拥戴的幼弟也罢!
这二人最后谁登上汗位,傻大哥都得不到好处!
眼下叔父拓跋宏吉的势力,已经占据了大半的漠北!
他之所以顾忌那些老部族……
其实也很简单。
毕竟…父汗遗命指定的继承者是幼弟。
而他只是父汗的结拜兄弟而已,若是轻易行篡位之举的话!必将成为失去信义之人!
到时…别说老部族不会支持他!其他与之合作的部族也都会质疑他!
所以这事…拓跋宏吉必然会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而自己的确有假意投诚的心思……
因为若是他日拓跋真的起势,自己便可在其除去小弟的时候,登高一呼!
到那时…王庭的几个老部族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必然会选择身为父汗亲子的自己!而不是他拓跋!!
而自己这位叔父若是失败的话…那么自己也可趁机逐步蚕食他的资源!
到时候也不愁汗位不是自己的!
眼下这笑公子的用意…听起来的确没问题。
二哥自打之前那次出兵,损失颇重而伤了元气后,便一直龟缩回王庭那边休养生息。
傻大哥和五弟不足为虑,四弟却是个脑子够用的!
若是这次拓跋宏吉给四弟借兵,收获却惨淡的话………
那么几乎没什么损失的自己……
思及此,耶律达举杯道。
“那不知公子能否告知本王…此番何时可以收兵?”
“这整日的袭扰…收获实在太少了!”
“下面那些部族首领,也的确开始质疑本王的决定了!”
常季闻言也举起酒杯。
“再有一月便应该差不多了!”
说完蹙眉抿了口腥辣的奶子酒。
“其实…王子不妨在这段时间,让一些平时不太听话的部族……”
话未言尽便已止住。
耶律达闻声思忖了片刻,随后二人相视一笑。
常季见忽悠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将一套崭新暖和的狐裘大氅披在身上,随后准备离去。
可下一秒,耶律达却是再度冷声道。
“公子且慢!”
常季闻声脚步一顿,而后故作疑惑道。
“王子可还有其他不解之处?”
耶律达眯了眯眼睛。
“公子有大才,此番助本王,本王的确不该过于苛责!”
“但公子的那些喜好,最好不要打到我们草原雏鹰身上!”
“起码…不能动我的人!”
常季闻言轻轻一笑,随后行了书生礼。
“王子放心,我会吩咐下面人注意的!”
话落,他在慢悠悠的离去。
一身狐裘大氅的常季在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便发现了等待已久的两名下属。
见此他抖了抖大氅上的落雪,而后带人入帐。
“说说吧!我要听到好消息!”
说完见二人都不言语,当即眉头一蹙。
“怎么?难道还没消息?”
话落,便见其中一人先是害怕的瞟了眼那边熟睡的丘无首,而后才战战兢兢的开口。
“账人恕罪…自打那闻舞进入苍国后,便不知所踪!”
“属下等人追寻踪迹,最终还是只在东并与延洲交界附近找到一丝线索……”
“可接下来,却被那些关于她的神迹给弄的失去了方向!”
“所以…苍国……”
话未言尽,便见笑公子脸色不善,于是他当即下跪道。
“账人饶命,您也知道…咱们在苍国的眼线不是太多!”
“所以一干大派和皇室都没能成功渗入……”
“而对于碧潮观的渗入,多年来也从未成功。”
笑公子闻声思忖了一瞬,而后冷笑道。
“那些神迹不过就是有人玩的把戏!”
“你们也是蠢的!居然也会相信!!”
“我且问你!近几个月可有什么地方是异常的?”
说完将大氅退去,随后双手探到火炉上方烤了烤。
“若是再与我说神迹,那你也就没什么用了!”
那人闻声急忙思索了片刻,随后迟疑道。
“经帐人这么一问,属下的确觉得有个地方比较奇怪!”
“这奇怪的地方就是碧潮观。”
“自打您安排咱们下面人渗入各大门派的时候,这碧潮观也就自然成了属下们的目标!”
“只不过,您也知道……那道观只收观主亲自考察过的,或是与之交好的大门派介绍过去的女子。
“而且即便进去了,也都是记名弟子,教授一些医理和音律!”
“所以属下只能每年派一两个符合条件的女子眼线,毕竟咱们的女子眼线…大多都在青楼,想要符合条件太难了!”
“但这些符合条件的眼线,都总是会在登崖后奇怪的失踪!”
“那时候因为您说可以慢慢来,所以属下并不急。”
“想着这些年不过六七人而已,只当是被发现了,或者是因为栈道凶险,出了意外!”
“而自从近几月您加急催促后,属下便从各地调派过去了不少女子……”
“其中不乏轻身功夫优异者,可这些人也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联!”
“最终的线索都是断在她们登崖后……”
“以往人数稀少,且派往间隔过长的时候,倒也没怎么注意!”
“但眼下这般密集……”
“总不能次次都出现意外吧?”
常季闻声冷笑道。
“就没有其他路了么?你的人就不会找找?”
那人听后急忙磕头道。
“账人您有所不知…碧潮观位置颇为凶险!”
“除了栈道一途,四周皆为陡峭崖壁!若非一流高手,常人根本无法攀登!更别说是那些女子了!”
常季听后沉思着看向火炉。
想要找到小东西,她们守虚教的碧潮观的确应该是重点关照对象!
而且…派去的人都离奇失踪也确实极为像是在掩盖。
可…这情况在那小东西失踪前便有了……
这就让人不好琢磨了!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呢?
难不成真是意外?
可那些上去的记名弟子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已知登崖拜师的记名弟子…可有探得是如何上去的么?”
下属回忆了一番。
“附近眼线回禀,被观主不愁真人亲自收的女子,均是被她本人带上去的!”
“而一些手持与其交好的大门派弟子,却是由她们自己上去的!”
“人数确定无误!这些信息属下的人,都是做好了记录的!”
“所以不会有错!”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
那便是前段时间,盯梢的人曾说过,看见过一个蒙面斗笠的男子从栈道离去。
只是…他们当时因两班交接的时候,接班的人去晚了,盯梢的人等不及的回去找人,也就没能看到那男子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所以…他没敢说,怕说了会没命……
常季听后再度疑惑了片刻……
“没别的了?”
那人急忙摇头。
常季见此捏了捏自己才暖过来的手。
“渗入的事情别停!不行就两两前去!到时候让她们腰系绳索一同登崖!”
“再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报!”
说完看向另一人。
“你呢?可查到线索?”
另一名属下见状也是急忙下跪。
“属下的人…虽然成功拿住了几个造势的人,但却没能从这些人的口中查到他们的银钱来源……”
“因为他们的骨头太硬了!不管什么招数都用过了,却是依旧不肯开口!”
“而且一旦有机会…他们不是同归于尽,就是自杀而亡!”
“从商道入手的路子也没什么进展,并非是属下无能,而是这些银钱的走向实在太乱了!”
“完全理不清……”
“就连最终从什么地方,又由什么人送给他们的……也查不到!”
说完见笑公子面色愈发阴沉,他又急急的补充道。
“属下也发现了个奇怪的地方!!”
常季闻言饶有兴致的看了过去。
“哦?有长进啊!说来听听?”
那人见状竟是在大冬天里擦了下额间的汗水。
“按理说,咱们想查一个商贾的话,本该不会有什么难的!更何况还是在晋国!”
“但就是在这晋国…却有一个叫文柠的商贾,属下的人始终没能查到其真实的信息!”
“几个月下来,只知道此人是华人商会的幕后会长!”
“商会所涉产业包含众多…大到酒楼、布匹,小到胭脂水粉以及文房四宝……”
“因其才华出众又多金,所以被人们称做文先生或是文财神!!”
“之所以查不到此人的信息,是因为华人商会的成员……都没见过他本人!”
“而且…这些成员各自也都不清楚谁是商会的核心……”
“咱们的人也曾配合晋国的二皇子,对商会名下的作坊有所动作!”
“但都没能逼得他现身……”
“前不久疑似抓到了线索,却也被其成功逃脱。”
“不过…据那次行动负责善后的人回禀,他的护卫有一人,与之前保护小皇子的壮汉的功夫路数有些相似。”
“只不过因为戴着饕纹的铜制面具,所以没能看清其容貌,也就不清楚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常季闻言大笑了声。
“眼下已经打草惊蛇,想要再揪到这文先生的行踪…怕也不是容易的了!”
“你且记得多派些人手,盯紧皇都内华人商会的动静!”
“还有!记得回去告诉二皇子!”
“让他找机会试探试探那个文泽宁!”
话落起身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不管是不是玩的去字游戏,也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
都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敢妨碍本公子获得小东西的人!都该死!!!
思及此,常季被唇上的微痛弄的怔了下,这才察觉到自己将嘴唇咬出血了。
他变态的笑着舔了下血迹,而后行至桌案前拿起画卷猛吸了几口,观其神色竟是一副异常享受的模样。
“小东西~你可比他们有趣多了…”
“这么久了都没能逼你现身!”
“所以…可要藏好些呦~别太轻易的让本公子知道你在哪……”
“呵呵…哈哈哈!”
这尴尬又变态的笑声直接将丘无首扰醒了。
他晃悠着大脑壳看向常季的动作,当即嗡声道。
“不是我说你!外面那么多娃子还不够你祸害的?怎么非盯着她不放?”
“整日里抱个画闻来吸去的!端是无趣的紧!”
常季闻言移开画卷露出一只眼睛看向丘无首。
“无首啊!弟弟问你!”
“你那么喜欢砍人头颅…可有觉着无趣么?”
丘无首听后抓过一旁的酒坛子猛灌了两口。
“不觉得!久了不砍,心痒手也痒!”
说完瞄了眼常季的下身。
“怎得?你久了不祸害娃子,那里也会痒不成?”
“若是痒的话,听说是病!得治!”
常季闻言也不在意,又见对方的眼神后,当即文质彬彬的笑了下。
“呵~你不懂…这世间最……”
话未说完,便被丘无首高声打断!
“别和我絮叨你那些言语!听着就不爽利!”
“真搞不懂,你为啥偏偏就喜欢娃子!”
言罢搓了搓大手,而后起身离去。
“这么一说,又开始痒了!”
“老子去放水!顺带看看还剩几个脑袋!”
常季见状将画卷移了回来,而后一脸痴迷又变态的反复欣赏着……
晋国皇宫,英淑殿。
一宫女火急火燎的跑进了殿内,而后被秦秋拦下。
“干什么毛手毛脚的?娘娘在午睡呢!”
宫女见状急忙小声道。
“秋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秦秋闻言将人拉到殿门口,随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殿内软榻上未被吵醒的秦淑妃。
“什么大事?”
宫女顺了口气道。
“刚才锦萃殿那边的燕昭容,派她的近侍宫女告诉我,万修仪死了!”
秦秋听后一怔,但有些不解。
那万修仪死了就死了呗,活该倒霉。
定是又在这宫里,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可眼下这妹妹怎的这般慌张作甚?
便听宫女接着又道。
“据说是被人用三枚银针打死的!!!”
“燕昭容怕娘娘被怀疑!!”
秦秋听到这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事儿怕是有人要栽赃娘娘!
毕竟前几日娘娘用飞针弄死了一个太监!
思及此,她急忙跑回殿内,而后轻轻的唤了几声。
“娘娘?您醒醒……”
秦婉君缓缓的睁开双眼,见对方眉宇间满是焦虑,她叹了口气。
“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秦秋见人醒了,便轻声将事情告知……
前一刻还带着困倦的秦婉君听后,立马醒了下神。
“阿宁现在何处?”
秦秋闻声便道。
“殿下在后院练功呢!”
秦婉君松了口气,随即思忖了片刻。
“无妨,一切照旧。”
“明日你拿着本宫的牌子,去尚书房为阿宁请几日休,就说本宫病了,他要为本宫侍疾!”
“还有,告诉下面人,这几日别乱走动!”
说完揉了揉太阳穴。
“去陪着阿宁吧!练完了让他来寻我!”
待人退下后,秦婉君叹了口气。
唉,万梓蓉啊万梓蓉,你也在这宫里有些年头了!怎么还是这般傻?
被人利用过后也不得好!
我倒要看看,幕后之人这次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这么不疼不痒的诬陷,又有何用?
思及此她摇了摇头,而后看向窗外萧瑟的院落。
坤宁宫,正殿。
晋国皇帝文景与皇后邹嬛安坐于上首位。
下首左侧还坐着一位容貌娇俏的华贵女子。
殿中站着几名太医以及慎刑司掌事总管太监,他们身后跪着的是万修仪的几名近侍宫女与太监。
此刻整座大殿的气氛,都因文景低沉的气场而显得极为压抑。
“你们院正呢?”
文景的话在安静的大殿内响起后,便有一太医行礼道,此人正是那日直言七皇子伤势的太医。
“回陛下,院正外出寻药了!”
“年前怕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