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武琴音的意境,变化的太过明显,根本不容忽视,且走势愈发的诡异。
这已经不属于涪风适才认为的顿悟范畴了!
所以,眼下的情况让他有些担忧!
因为他怕再这么下去,会影响到小姑娘自己的心境!
于是他又用真气点了点石桌……
毕竟…自己教授的琴曲并非单纯的音律这么简单。
可醒耳的声响…却是依旧未能让闻武停下琴音。
见此,涪风顾不得太多,当即起身将手压在了琴弦上……
“小舞你的心乱了!”
闻武迷茫的抬头看了眼对方。
的确有些迷茫,因为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自己的心没乱呀……
只不过是钻了牛角尖!
总在疑惑,也总是在努力回想着刚才的那一丝线索……
“乱倒不至于,只是不太理解为何自己突然入睡!”
说完搓了搓小狐扳指,嘴里不自觉的将心中所想也说了出来。
“而且…还都是在您这……”
话音落,他诧异的怔了下。
这咋说出来了……
若是对方知道了自己对其怀疑,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闻武再度愣住。
自己是何时开始这般在意涪风的想法了?
接近不过就是想试探下对方奇怪的举止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至于学琴,也是由掩盖目的变为了意外收获……
随即回了神的他,见对方并未有不悦的表情,只是神色担忧的看着自己。
算了…说就说了吧!
思及此,闻武用询问的表情直直的看着对方。
“师傅我没事!真就只是非常不解而已!”
不可否认,接触的时间越久,闻武便越是觉着涪风并非是什么恶人。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大叔无论是授业的时候,还是平日里的一些细节,无一不是透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善意。
与对方相处…很舒服。
虽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待’。
但闻武觉着,起码涪风在面对自己与师伯师姐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
世间之事,世间之人哪有什么非黑即白!
只不过立场不同,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便也就有所差异罢了!
可对方的这份善,又究竟出于何种理由呢?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与师伯相识已久?
这些发现所引出的疑惑,让闻武觉着自己很矛盾…
一方面因为对方的古怪举动而接近试探,另一方面又因为对方的善意而觉着不会伤害自己与师伯等人。
可又会因为这善意而疑惑对方为何会这般……
涪风的确是真心担忧闻武,听到其不自觉的疑问后,心下也一直在思考对方是不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可这要怎么开口呢?
本来就不是可以轻易示人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孩童。
虽然…这小姑娘的神奇之处颇多,但说到底这事也是自己的私心,手段也不那么光彩!
这般出口,对方会不会厌恶自己……
若是厌恶了倒还好说,可若是被她知道了,那自己这十多年就白费了!
思及此,涪风叹了口气。
一向洒脱,但涉及到心中之人时,便会纠结的他,最终还是选择隐瞒。
毕竟,看起来闻武并未真的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无事就好,切记《碧海潮生录》虽然可以弹出自己的风格!”
“但绝不可如今日这般迷心施为!”
“如若不然,极可能会伤了旁人的同时,也伤了自身的心境,内外伤可养可医!但心境受损于乐师而言,不亚于武夫筋脉尽废!”
“那样的话,在音律一道上,也就不会再得寸进!”
说完,见对方的眉宇间依旧存疑,便坐定后再度开口。
“至于你这不正常的入眠,或许也跟琴音有关!”
“你不是总想知道为师教你的那套指法的作用么?”
闻武听后点了点头……
的确很想知道……
但这与入眠有啥关系?
这曲子可以用来音攻的确不假,但也没听谁说能让人直接倒头就睡的啊?
Emmm…产生幻觉倒是有听师伯讲过!
但睡觉的情况…师伯也没说过啊……
涪风见此斟酌了下。
“新指法意在通过拨动琴弦的同时,产生无声的余震,这点你是知道的!”
“若是以正常手法弹奏《听海》,那便就是一首单纯的曲子!”
“可若是加了这些余震的话!就会有凝神静心的效果!”
“而在这些余震之中,若是再添加些随心的真气……”
“也就可以使人安眠……”
话落,指了指闻武的小脑袋又道。
“为师抚琴习惯了,总会不经意的释放些真气!”
“再加上你起早的缘故,所以睡了也不用太过稀奇!”
闻武状若相信的点点头。
其实他不太信……
先不说自己身子压根不困不累的问题。
咱就是说…您这一把年纪了,武学与音律的造诣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怎么可能控制不住?
看来这事…的确应该是与涪风有关。
可…对方为啥这么做呢?
要说自己身上有对方想要的……
也没道理啊,毕竟若是真的对自己有所图的话,早就应该得逞了才是!!
眼下…零件齐全,腰子也还在!
这操作真令人费解……
还有这睡眠的确有些可怕……
连大红和小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是自己可以掌握的话,那岂不是可以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
音攻一道…果然有些门道呀。
难怪以往师伯总是告诫自己…与人交流音律要时刻保持提防之心!
下次涪风再弹奏《听海》的时候……
试试能不能让小粉替自己听!
闻武虽然对涪风的解释并不相信。
可对方又实实在在的从认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敌意!
他怀疑对方,大多都是觉着对方的行为举止透着一股古怪,想要探明真相而已……
眼下..若是抛开这些怀疑与古怪,闻武对于涪风对指法余震的解释却听了进去。
所以…新指法就好比剑法的拆解基础式?
所以…《碧海潮生录》是专为音攻而谱的曲录?就好比…武林秘籍?
这认知…让闻武对音攻有了新的认识。
之前他觉着《听海》可以音攻…只是单纯的认为所有曲子都可以用来进攻或是防守……
而师伯说的那首神秘的《月蚀曲》,大概只是所谓‘琴魔’的标志性曲目罢了!
完全没想过音攻也有它独有的‘秘籍’曲谱。
那这么看来…涪风可就牛哔坏了…….
毕竟…艺术家可以作曲。
可这帅大叔做出来的曲子不光好听,还是专为音攻而写的……
所谓术业有专攻….
这音攻专有的曲子,自然不是常规曲子可比的!
“所以?《观潮》又有什么效果?”
涪风闻言思忖了一瞬,又见对方眉宇间的疑惑淡了不少,当即松了口气。
“今日是为你解惑才道于你听!”
“为师本意是待你将整部《碧海潮生录》学会后,再教你深层次的玄机!”
“所以急不来!小舞且耐心学吧!”
闻武听后虽略感遗憾,但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碧海潮生录》是对方所创,所以对方这般教授的方式,也必然有其道理。
而且在这方面,涪风也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
若是想学更多,也就只有自己尽快完成这‘基础’的课业了!
“那师傅对‘琴魔’有何看法?”
“师伯说,他的《月蚀曲》可以让人身陷幻象中无法自拔?”
涪风神色一暗,自顾自的饮了口茶水,而后借着茶碗的遮掩一带而过。
“略有耳闻……”
“你从何处得知琴魔的《月蚀曲》的?”
闻武见状停下手中擦拭琴弦的动作。
“师伯说的啊!她没与您说过么?”
涪风闻声拿起茶壶。
“看来,这琴魔该是真人的至交好友吧?”
“毕竟我与你师伯相识以来,很少听她提起过什么人!”
闻武听后忙摆摆手。
“得了吧,还至交好友呢?”
“师伯提及他的时候,倒是像仇人!”
话落,便见对方的茶水已满,却依旧还在保持着倒茶的姿势。
溢出的茶水滚进茶盏,而后再度流出,顺着桌角滴落……
见此,闻武怔了下。
因为他从对方出神的眼中,并没有发觉如师伯那般的恨意……
难道这位与那琴魔有旧?
不应该呀?若是有交情的话,师伯怎会在这十多年的交往中,一点端倪都未曾发现?
若是发现了,又怎会相互间还有交流?
“师傅?您怎么了?”
涪风回了回神,而后恍然道。
“无碍,只是想到了些故人!”
闻武听后迟疑了下。
“师傅认识琴魔?”
涪风擦了擦桌上的茶渍,而后看着琴弦轻声道。
“一个犯了错的罪人,多年前被人围杀!”
话音才落,便用茶碗的盖子刮了刮浮沫道。
“小舞再奏一次!”
闻武见此心中笃定对方应该也认识琴魔才对!
只不过…这个回答以及神情,就让人有些摸不透了……
可眼下涪风显然是不打算在‘琴魔’之事上过多交流。
于是他暂且压下疑惑与杂念,再次奏响《观潮》。
南钰,穆王府。
宁烨用极度铁血的方式,肃清了南方武林后,便一直以安钰镇为基,忙于压制流言,以及…实施文柠的‘造神计划’。
如今成效还算顺利,北方各地对于‘狐仙娘娘’的接受度已然超过了那所谓的‘妖祸’。
甚至于民间出现了类似如建祠供奉的举动。
虽然还是有不信的人存在,但毕竟是少数!
对此,他也不觉意外,反倒是乐见其成。
百姓对鬼神一说,一直都保持着敬畏。
更何况…狐仙二字,对于北地而言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传说而已!
但相比于北地的成果,南方却进展缓慢。
原因便是他对待武林的手段太过血腥,这与他往日里的做派,很不一样!
可当初这般决定的时候,还未发生流言四起的情况。
且不说这么决定,确实是要掩盖闻武暴露的风险。
单就对于此事所牵出来的,那些个与胡勇虑有所往来,且收受了好处的门派,便多不胜数!
有些甚至早已参与其中,戕害武林的同时,更是鱼肉乡里!
这里面…甚至还涉及了很多地方官员!
牵扯出来的问题以及那些累累罪行……更加令人无法容忍!
所以,这般做法的确非常有效,毕竟南钰的环境说到底还是比其他国家要好很多!
但这在那些有心人的运作下,加上民间以讹传讹,也就使得那些流言变的更加可信了!
为此,朝廷短短几月之内,已经不止一两次的张榜告知。
但奈何腥风也是需要时间去平复的!
南方的民间流言两极分化,偏北的都坚信‘狐仙娘娘’。
而越是向南,便越是认为闻舞是‘妖孽’,即便有了不少‘神迹’出现,但这种声音依旧会在大街小巷中不绝于耳。
眼下,突厥人扰边的事态,已然有了逐渐衰退的迹象。再加上年关将至,宁显一再催促。
所以此刻的宁烨,已经回到了卫州自己的府邸。
不得不说,他现在有些犯愁……
这愁绪,不光是因为他原本打算在云极观过节,而今却不得不又回了皇都!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今日在宫中的时候,父皇再度提起了他的婚事。
可内容却变成了让他尽快将陆无双纳为穆王府侧妃……
同时昭告天下,典秀及笄后便会被迎娶为穆王正妃。
宁显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
眼下流言四起,这么做,既可以平复那些穆王被狐妖‘蛊惑’的传闻,直接从根本处攻破!
还能以此借着突厥人衰退的情况,彻底让那些散布流言者闭嘴!
此番连环施为之下,那小舞…也就不必东躲西藏了!
宁烨也知这么做最为省力。
但心中的坎却总是过不去,他不想耽误典秀。
因为在他的心里,一直是将对方当做妹妹来看待的。
若是昭告了天下……
那事态便不能更改,可自己的心却不在她的身上。
这样做…于对方而言,实在太不公平了!
而对于陆无双…宁烨更加犯愁。
因为这几个月以来,通过与陆归真的交流,再加上内线的调查,神岳派的掌门居然与父皇有过书信往来。
那么这个陆无双…或者说神岳派想要与皇室联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毕竟这大派向来不参与朝堂。
更没有过此番婚嫁之举……
所以父皇到底要干嘛?
政治联姻的话,完全可以等弟弟几年!
为何非要选择自己呢?
思及此,他看向了挂在墙上的画卷。
只见画卷中所绘的是一位头顶粟鼠,且面容嬉笑的少女,正在一片桃林内逗弄着一只黑虎!天空中还翱翔着一只海东青。
粟鼠憨态可掬的小动作,似在加油打气。
少女的面容虽有些青涩,但却一眼便可以让人肯定其长大后,定是位绝代佳人!
而那黑虎…从体型上来看,虽可一爪拍死少女,但它却神态满是委屈!
不知此画出自何人之手,竟惟可将画作中的人物与动物的神态,描绘的如此妙惟肖。
甚至于远景中海东青身上的羽毛都隐约可见。
仿佛下一秒便可从画中飞出!
整幅作品都没有落款,也没有任何题字。
宁烨看的很出神,连进房禀报的暗六都未曾被他察觉。
而暗六见此也是不忍打扰的安静等待。
半晌过后,宁烨回了神,而后小饮了口酒,这才察觉到有人在身后。
“何事?”
暗六闻言急忙将手中之物递上。
“回王爷,苍国来信!”
宁烨听后面色一喜。
因为…这定是十五传回来的!
他急忙拆开信封,便见内里不光有文字信件,还有两幅简画!
一幅是一张琴,另一幅是闻武穿着新衣的模样!
宁烨见此会心一笑。
看来命人搜集的材料已经被宋玉秋斫成了琴!
思及此,他便迫不及待的看起了信中内容。
暗六见状退至门外,还贴心的为其关上了房门!
他不想自己的任何动作,亦或是其他人打扰到穆王!
毕竟自打穆王与小舞姑娘分开后,便一直都因各种事务而忙于应对,个中的疲惫自不必多说!
只有在看到有关小舞姑娘的消息时,才会这般喜形于色。
对于这些…暗六也是心知肚明的……!
他认为…从宫中回府后便一脸愁绪的穆王,也的确应该松一松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