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端详了武松面庞片刻,道:“你是不是叫武二郎,自小没了爹娘,是你哥哥抚养你长大?”
无视这小孩小嘴抹了蜜一般的话,武松一听这话心中讶异。他来时虽与景阳冈下庄子里人说过姓名,却并未说过武大之事。
若说姓名籍贯之事,口耳相传还能让这些闲人听了去。他哥哥武大之事又是如何传出来的?
“嘿嘿,这,你便不用问了,不过,若是能让我摸一摸这老虎……”
那小孩还卖个关子,趁机提了个要求,却惹得旁边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果然,小孩就是小孩,连提要求也是撸大猫这种成年人不会去想的事情。
武松也笑道:“你若是与我说个明白,便让你摸上一天也不妨事,快快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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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郎今天的心情很郁闷,因为早上蒸出来的一锅炊饼没卖出去几个。
这年代的炊饼其实便是后世所谓的馒头,而这年代的“馒头”则是内包有馅,即现代的包子。炊饼这东西,若是当天卖不出去,隔天即使没放坏,熥过之后,也没人要了,只得赔本卖。
平日里,武大郎家中妻子潘金莲做炊饼,他则挑了担子卖炊饼,对于每日能卖几个,多少有了些数。只是今天县里来了个“打虎英雄”,县里闲人都挤着去看,所以没卖出去几个。
武大郎心中郁闷,他本就个矮,生得个三寸钉谷树皮一般的人,挤也挤不进去人群,再加上性格使然,不爱凑热闹,故直接挑着担子回家来了。
他家住在阳谷县紫石街,家中有个妻子,名唤潘金莲,想必大家都很熟悉,在此便不多介绍。
潘金莲原是清河县一个大户家使女,因颇有些颜色,那个大户欲要缠她,被潘金莲去告了主人婆,不肯依从。之后那大户惧内,果然罢休,却记恨上了潘金莲,倒赔些钱财,将潘金莲嫁与个清河县中最是丑陋、遭人嘲笑的武大郎,以作报复。
那潘金莲自嫁了武大郎,也循规蹈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她容貌秀丽,常引得清河县里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日日地来他家里打扰。
武大郎是个懦弱本分人,被这一帮人不时在门口叫嚷,说些什么“好一块羊肉,倒落在狗口里!”因此在清河县住不牢,才搬来这阳谷县,租房居住,做炊饼买卖糊口。
“若是我那兄弟武松在家,何至于此?凭他那一身功夫,莫说一只老虎,便是妖怪精灵也都打了……”
武大心中想着,挑担回了家,潘金莲听得声响,开门迎接。替武大将担子放下,关上门问道:“大郎今日为何一脸晦气?”
武大叹道:“今日炊饼没卖出几个。”
潘金莲道:“即使如此,我明日少做几个就是了。”服侍武大换下衣服坐了,自去后面做饭。
武大在桌边坐定,还未喝上一口水,便听得门响,是有人在敲门。他站起身来,开门一看,原是那先前在县衙前欲撸猫的小孩。
这小孩原本姓乔,因家人常在郓城买卖,故人多称之为郓哥儿,平日里卖脆梨,挣个三瓜两枣,因武大常送他炊饼吃,与武大交情倒是不错。
那郓哥一进来便道:“你猜,那打虎英雄是什么让?”
武大道:“能是谁?还不是他爹的儿子?”
郓哥啐了一口道:“还是他哥哥的弟兄呢!”
武大心情郁闷,不想与郓哥玩笑,便回了桌边坐下。那郓哥却不依不饶,围在一边说道:“我说的是真的,那打虎英雄的哥哥叫做武大。你不是说有个兄弟在外,身高八尺力大无穷么?”
武大哼了一声道:“莫要胡说。”
潘金莲从厨房出来,也取笑道:“整日说你兄弟,怕是想疯了。那打虎英雄若真是你兄弟,那月中的嫦娥便该是我妹子了。”
郓哥道:“你莫不信,我本是带他过来的,因我脚程快,所以走在前面。待会等你兄弟来了,少不得赏我几个钱。”
武大只当他在发疯,摆摆手打发他走,只是他站起身来时,却蓦地看见门口站了一条铁塔般汉子,登时看得痴了。
“哥哥!!”
站在门口那人,不是武松,又是谁?原来那郓哥与武松说了武大之事,便在头前引路,先来武大家中说了消息,武松走在后面,此时恰好赶到。
武松进门见到哥哥,心中惊喜交加,倒头便拜,拜罢,说道:“一年有余不见哥哥,如何却在这里?”
武大见了兄弟,亦是欢喜道:“二哥,你去了许多时,如何不寄封书来与我?我又怨你,又想你。”
武松道:“哥哥如何是怨我想我?”
武大道:“我怨你时,当初你在清河县里,要便吃酒醉了,和人相打,时常吃官司,教我要便随衙听候,不曾有一个月净办,常教我受苦,这个便是怨你处。”
“想你时,我近来取得一个老小,清河县人不怯气,都来相欺负,没人做主;你在家时,谁敢来放个屁;我如今在那里安不得身,只得搬来这里赁房居住,因此便是想你处。”
原来这武大郎与武松确实是一母同胞,却如何生得一个身高八尺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力气;另一个却身材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
只因他两个父母早亡,俗话说长兄如父,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时便挑了担子,一边挂着武松,一边挂着炊饼,赚取钱财。可这半大孩子,如何能赚得许多钱?因此常须沿家乞讨,讨百家饭、百家衣,这才将武松养大。
武松长成人了,武大盼着他能出人头地,或读书学文考个功名,或舞刀弄棒,也能混个差事。故此武松学了识字,也学了武艺,只是性格有些好面,常与人争执,弄出许多事来。
“既然来家,便是好的。兄弟,快见过你嫂嫂。”
武大将潘金莲向武松引见了,武松请潘金莲坐了,当即纳头便拜。那妇人向前扶住武松,道:“叔叔,折杀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