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垮着一张脸,如丧考妣,近乎绝望的望着慕云卿,可怜巴巴的说:“王妃您若是不想让主子他知道,那您压根不告诉奴婢不就行了吗?”
慕云卿似是很无奈:“我自然也是不想告诉你的,但谁让你这么聪明,迟早会被你发现的,届时你再告诉了戎锦,岂不是要坏事?”
一两:“……”被王妃夸奖了,但好像并没有很开心。
心知躲不过去了,一两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尾也是一刀,不如干脆点,于是视死如归道:“行吧,豁出去了,您说吧,奴婢听着。”
慕云卿失笑,觉得她家一两实在是有些可爱。
拉着一两在榻边坐下,慕云卿拥了拥被子,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将自己中蛊的事情全无隐瞒的告诉了一两。
知道这件事在一两他们看来是顶严重的,是以她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捂住了一两的嘴巴,果然顺利压下了她所有的惊呼。
慕云卿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蛋子,十分温柔的威胁道:“你要是不小心嚷嚷出来让曲莲他们都知道了,日后戎锦迁怒你们我可是不会保你的。”
一两含泪点头,保证自己一声都不敢吭,慕云卿这才松开手。
一两紧张兮兮的拉住慕云卿的手,手心都冰凉冰凉的,她问慕云卿:“这么大的事您不告诉主子,您要上房揭瓦啊?”
慕云卿:“……”小东西真会聊天。
学青黛那样照着一两脑门儿敲了一下,慕云卿解释道:“你傻啊,这要是让戎锦知道了他还能安心坐镇渝州城吗?肯定丢下一切不管不顾的跑来苗疆了呀。”
“您不想让他来?!”
“当然了。”
“可您如今是被人下了蛊,而且是两只,万一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
这话虽有些不吉利,但慕云卿向来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她自然不会怪一两什么,但若这丫头只是说这句话也就罢了,她还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活像她活不过今天晚上似的。
慕云卿按了按额角,不得不制止她:“一两啊。”
“啊?”一两哭的大鼻涕泡都要出来了。
她是真的伤心啊,心想他们家王妃的命已经够苦的了,眼瞧着要过上好日子了,怎么就又摊上这么个事儿!
慕云卿看了看她那将要过河的大鼻涕,又默默收回了自己想要给她擦眼泪的手,只是说:“你乖,先别哭了,师娘同我说了,这蛊并不会危及性命,她也在和族中长老们研究如何帮我解蛊会更安全。”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否则我哪敢不告诉戎锦,真要是命不久矣,我总要见他最后一面的。”
“也是……”
见这丫头总算是不哭了,慕云卿可算是松了口气,接着又道:“旁的倒也罢了,只是若要解蛊难保不会让曲莲他们知道,是以我不得不先告诉你,以便你帮我遮掩过去。”
“那您可是找对人了,奴婢最擅长的就是睁眼说瞎话。”
“嗯,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如何顺利瞒过戎锦就看你的表现了,此事一旦败露咱们两个都讨不到好处的。”
“您有什么,主要是奴婢吧。”
这慕云卿可就有话说了:“怎么没什么呢,戎锦有多变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他那个脑子要是想惩罚什么人,眼珠儿一转就是一个主意,我哪里斗得过他!”
“这倒是,王妃您太要脸面了,主子他不要脸,您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是吧是吧。”
一吐槽起戎锦来,这主仆二人话可多了,平时她们都在戎锦眼皮子底下,哪里敢说这样的话,如今“天高皇帝远”,倒是没人能管她们了。
慕云卿和一两叨叨咕咕的聊了许久,久到一两甚至歪在榻边睡着了,慕云卿倒是还精神的很,索性将一两搬到榻上去睡,她剪了烛花,坐下灯下出神。
寒蛊、忘忧蛊……后一个能让她忘记曾经的一段过往,戎锦有可能会这样做,而寒蛊让她无法有孕,戎锦……也有可能这样做……
他应该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即使那也是他的孩子。
其实仔细想想,前世她也一直未曾有孕,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不好的原因,如今想来,说不定也是因为蛊虫。
慕云卿甚至有想过,若忘忧蛊真是戎锦给她下的,那么就意味着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想让她想起来的,那她执意记起来是不是不妥?
可她缺失的那段记忆刚好就是她走失的那个时候,实在是太巧了,所以她想着,也许她找回记忆就能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玄镜宗走失的。
也不知师娘那边研究的如何了,是否已经找到了解蛊的办法?
慕云卿又等了两日,才终于等来了桑翎。
她已和族中的几位长老商定,七日后为她设法解蛊,之所以要再等上七日,是因为慕云卿的情况复杂,桑翎不敢冒险,决定等还在闭关练蛊的大长老出关后和他们一起,这样方可万无一失。
因为陆成欢那边在治脸上的伤,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是以慕云卿逗留在此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曲莲他们也没有怀疑什么。
直至七日后,桑翎来叫慕云卿,青黛下意识就要跟着,却被一两眼疾手快的拦住。
青黛不解:“你不跟着王妃,拽着我干嘛?”
“哎呀,那位圣女大人明显是有事要找王妃,咱们跟去未免碍眼,就别去了,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
“我只远远跟着,又不打扰她们,何来碍眼一说?”
“她是王妃的师娘,难不成还会害了王妃不成?”见青黛还欲再言,一两便急急忙忙的抢在她前面开口道:“青黛姐姐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圣女大人单独叫了王妃去,定是要同她聊梅师父的事,那肯定是不乐意让人听的呀。”
人情世故这一块青黛自认比不上一两,是以倒也肯听她的。
见青黛被自己说服,一两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一扭脸,她自己却撒丫子追了上去,只丢下一句“我去偷听,回来告诉你”,就很快消失在了青黛的视线当中。
一两的心眼子到底还是多,慕云卿虽然信得过桑翎,但一两却信不过那几位长老,就这么放任慕云卿独自和他们待在一起肯定是不行的,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几个连知道都不知道,那怎么能行呢,于是她在安抚青黛后故意调皮似的来了那么一句。看书喇
果不其然,青黛根本没多想,只当她是闲着无聊,压根没跟上去。
只是一两万万没想到,青黛没去,曲莲却去了。
更要命的是,曲莲的武功远在一两之上,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跟到了地方,若非曲莲自己现身想要吓一两一下,怕是她还没有发现他呢。
怎么说呢,一两看到曲莲那一刻脸上浮现的表情基本和见鬼差不多,她就差“嗷”一嗓子喊出来了,不过虽然没嚷嚷,但那声音也和被人踩了尾巴差不多。
“你、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就你能来?”曲莲还没意识到事情的诡异,胳膊肘往一两脑瓜顶上一搭,说:“哥哥这不也是出于好奇嘛。”
一两知道曲莲若是再在这待下去,那她和王妃密谋之事就一定会被他发现的,要说赶他走呢……一两看了一眼他那个兴致勃勃的样子,觉得也是不太可能的。
最后她把心一横,心说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儿来的,于是直接对曲莲说:“你知道王妃是来这干什么的吗你就敢跟过来?”
“你少吓唬我,哥哥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能被你这点鬼把戏给糊弄了?你不就是想把我骗走了好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听墙角吗?”曲莲一副“你休想瞒我”的样子。
一两“呵呵”两声,说:“……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她心想既然如此,哥哥你就别怪妹妹拖你下水了,拽过曲莲,一两压低声音道:“王妃是来这让那位圣女大人给她解蛊的。”
“解、解什么玩意儿?!”
“解蛊,王妃被人下蛊了,而且是两只。”许是太紧张了,一两手上比了个“三”。
曲莲凌乱了:“到底是几?”
说完才反应过来,是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家王妃中蛊了,哪怕是半只也不行啊!
抬手照着一两的后脑勺扇了一下,曲莲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才告诉我呢?”
曲莲说着就要走,显然是要去给戎锦报信。
一两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硬拦肯定是拦不住的,于是索性一下子坐到地上,手脚并用的抱住了曲莲的大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腿部挂件”。
曲莲都要崩溃了:“你又作什么妖?!”
“哎呀哎呀,这都是王妃吩咐的,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说嘛。”
“我听你慢慢说咱俩坟头草都要长起来了!”
“有王妃在呢,不会的。”一两仰头望着他,想个耍赖的小孩子似的:“你听我给你分析,眼下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个也是死路。”
曲莲:“……”想弄死他就直说呗。
一两继续输出:“你看是这样啊,若是王妃没能顺利解蛊,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咱们都得被主子噶了,要是反过来,王妃安然无恙,但她毕竟中过蛊,皆是咱们保护不力,主子肯定还是要噶咱们的,但因为我听王妃的话,王妃会给我求情,所以我死不了,但你执意要去禀报主子,主子回头第一个噶的就是你。”
这话听得曲莲背脊一凉,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有点不太结实了。
一两见他面上似有松动之色,赶紧趁胜追击:“王妃已经问过那位圣女大人了,圣女说她中的这蛊不会危及性命,只是忘记了小时候的事,如今只是助她恢复记忆而已,问题不大。”
曲莲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一两眨巴着一双星星眼将他望着:“怎么了?”
“一两。”
“嗯,你说你说。”
“陛下带着宸妃娘娘去月秦前,曾经有话交代,让我盯紧了王妃,尽量不要让她单独和苗疆那位圣女独处,尤其是不能让她给王妃诊脉。”回忆起当日戎辞的叮嘱,曲莲的声音中透出已经看淡生死的感觉。
闻听这话,一两也愣住了,她心说还有这茬儿呢?
好端端的,陛下没有理由叮嘱这样一番话,除非是主子吩咐的,平白无故的,没必要害怕圣女给王妃诊脉,除非是主子已经知道了什么,怕圣女戳破这一点。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一两感觉自己脑仁儿都要炸了。
曲莲这下也不急着走了,同一两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对方,都觉得对方和死人差不多。
风轻轻吹过,他们两个人一动不动。
半晌之后,曲莲语气平静的问一两:“咱们怎么办?”
一两也同样平静的回答:“等死吧。”
曲莲不死心的挣扎了一下:“就没有一点补救的法子了吗?我还不想死。”
“我倒是挺想死的,死了一了百了,总好过落到主子手里生不如死要强。”
“……”真会安慰人。
绝望到了底,曲莲忽然打开了思路,说:“好歹咱俩黄泉路上是个伴,死就死吧。”
一两想了想却说:“人还是少了,有点孤单,要不再找两个陪陪咱俩?”
“谁?”
话音刚落,就听青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诶!你们两个做什么呢半天不见人?”
曲莲看着青琅,忽然诡异的笑了:“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等到青琅走的近了,曲莲一板正经的同他说:“王妃方才有话交代,你去把青黛叫来,等她到了再一起说。”
“……哦。”青琅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照办了。
等到青黛也来了这里,曲莲和一两的眼中忽然有一种不顾人死活的阴险,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眼睁睁看着那兄妹俩的眼神从清澈的愚蠢变成了极致的惊惧。
曲莲和一两相视一眼,心说就是这个味!
本来是两个人的拉扯,现在变成了四个人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