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高丽王宫。
“废物!”
“通通都是废物!”
“不是说靖军只是虚张声势吗?”
“不是说他们不足为惧吗?”
面对平壤即将遭受水陆夹击的现实,王景恒歇斯底里地将书房里的镇纸砚台,花瓶香炉砸得满地狼藉。
“去!去把朴虎山给朕叫过来!”
内侍慌忙应声,还没走出门口,又被暴躁的高丽王喝止住,赶忙恭敬候到一旁。
目光闪烁,王景恒踌躇半晌,倏地沉声开口:“不,先召安桂和金兴绍两位大人进宫。”
……
……
平壤,将军府。
在上到贵族,下到百姓尽皆人心惶惶的这座王城里,四十出头,可以说达到人生巅峰的朴虎山依旧笑得春风得意,貌美姬妾在怀,左拥右抱,好不潇洒。
如今的平壤城中可谓是怨声载道,这些年,高丽朝中贵族在合资商行的暗中唆使下,绝大部分的田地被改种了芝麻之类的经济作物,粮食高度依赖进口,高丽新王王景恒猝然发难,两国在去年冬进入对战状态,大靖自然直接切断了粮食进口的要道。
大战在即,粮草正是吃紧,可想而知失去控制的粮价会飙升到什么样恐怖的境地。
可以说如今平壤城里的普通百姓累死累活做工一个月都买不来一斤像样的粮食,王都之外更是一言难尽。
加上战事征粮,可以说就算地主都难有余粮了!
将军府暖阁里的丰盛菜肴,让见识过外面高丽各地惨状的赵三思颇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朴虎山看眼多年好友,不由大为感慨:“虽然明知必败,但靖朝大军,实在太强了啊!”
说实话,高丽上下没有任何人看好这一仗,只是王上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又有执掌王都护城军兵权的朴虎山支持,劝诫无果,只能看着战况一步步恶化到今日,只是谁也没想到,靖朝军队竟然只用了大半月时间就摧枯拉朽进军到了安川,水师更是以压倒性的强势力量挺进内河。
赵三思但笑不语,恰在这时,侍者匆忙过来禀告:“将军,宫中急召!”
“嗯?”朴虎山眉头微蹙,旋即淡应一声:“知道了。”
话落,这位高丽朝中人人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奸臣哼笑一声:“看来这一顿,吃不尽兴了。”
赵三思笑道:“将军打算进宫去?”
朴虎山觉得这就是句废话:“王上有召,我还能不去?”
赵三思抿茶别有深意笑道:“我听闻,宫中今早先召见了安桂和金兴绍,将军觉得此时此刻,王上召见,能够所为何事?”
……
……
高丽王宫,常用于设宴的映月台。
珍馐美酒,歌舞曼妙。
包括折冲将军‘安桂’和通政大夫‘金兴绍’,以及上柱国大将军‘朴虎山’等数位重臣在列,接受高丽王款待,护国大战在即,今夜设宴动员,以示上下一心。
握着酒杯的朴虎山目光闪烁,忍不住想起出府前赵三思问的那句“此时此刻,王上召见,能够所为何事?”
顷刻,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座上的高丽王一笑道:“大将军怎么不喝啊?可是嫌这酒不合胃口?”
“陛下可真是,难得聪明了一回啊。”
朴虎山淡笑两声,将酒杯放了回去,在座的几位官员目光不自觉地随那酒杯微微转动,神色泛起阴沉。
王景恒目光中浮起几分阴翳,无视了对方言语中的不敬,露出掩饰的笑意:“无妨,来啊,给大将军换杯酒。”
“不必了。”朴虎山重新将酒杯拿了起来,在列位诧异的眼光中站起身,直朝王座而去,径直将酒杯放在了御桌上,抬手示意:“陛下,这酒,还是您喝吧。”
“朴虎山!”王景恒怒喝拍桌:“你大胆!”
“我自然大胆,否则当初,我怎敢押宝你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一路助你登上大位?”
朴虎山环视一周,大笑连连:“兵临城下在即,王上宴请重臣,彰显君臣大义,举国同仇敌忾……这种话,你们自己信吗?你们懂什么叫大义?别笑死人好吗?”
“朴虎山,你太放肆了!”折冲将军安桂拍案而起。
“安将军……”朴虎山不屑一笑:“忠义将门安家?我呸,侵占民田,奸淫妇女,贪墨军饷,你们安家的废物子孙哪样没干过?安井一倒是个汉子,却是被你们最看不起的一个!”
王景恒望着有些失控的场面,沉声大喝:“够了!你们这是要闹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在座的诸位才对吧,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呢?”
虎目含威扫过在座为数不多,却是高丽最位高权重的几人,朴虎山目光最后落在了王景恒身上,一笑道:“看来陛下和几位大人都商量好了,是准备把发难合资商行的事推到我身上,然后推出去做挡箭牌吧?”
金兴绍扬声怒指:“本来就是你怂恿陛下如此行事!”
“你要这样说,倒也没错。”朴虎山耸了耸肩,满不在乎,扬手鼓掌三响。
顷刻,披甲佩刀的王都护城军鱼贯而入,杀气腾腾,甲胄上甚至沾染了未干的血渍。
唯一穿着平民常服的赵三思施施然走了进来,对着朴虎山微微颔首:“将军,城中三品上官员,勋贵之家,还有王宫,已尽在控制之中。”
赵三思的声音很轻,说的话却无异于在场间响炸惊雷。
安桂又气又急,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朴虎山,你到底要做什么?”
“安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刀锋出鞘的动作飞快,所有人只觉得寒光闪过,一柄护城军士兵腰间的佩刀已到了朴虎山手中,又瞬间刺穿安桂的身体。
“你们安家,空有忠义之名,实则作恶多端,安大人,别瞪着眼睛,你死得不冤的!”
朴虎山声音轻柔地劝说着,旋即拔刀,血溅五步,安桂带着犹自错愕的神情倒了下去。
几声情不自禁地叫唤,人人脸色煞白,王景恒猛地踉跄两步,吓得浑身发抖,看到那还滴着血的刀刃,哪还有什么帝王气势,竟是吓破胆地跪了下去:“朴将军,是朕,不,是我错了!都是他们,是他们怂恿我给将军设局的!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