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鸣的疑惑正是章彦安所顾忌的,“梁王与旁人不同,他为人古板,不讲情面,只讲事实证据,且十分心细,他只要看了以前的卷宗,便可能会对水碗有防备,甚至会中途更换水碗,但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准备,我若在水碗中下药,并不可靠。
所以水碗我没动,我只在匕首的刀刃上下了药,宋扬面前的那把匕首被擦了明矾,与任何人的血液都相融,我的这把匕首则被擦了盐液,滴出来的血与谁都不融。唯有这般,方能应万变。”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水碗上,都认为是水碗有问题,谁能想到,有问题的居然是匕首!
这一招的确是出其不意,就连方鹤鸣也不曾想到,“孩子的事是过关了,可雯玉的事该如何处理?”
雯玉之事不解决,将会后患无穷,章彦安深知其中的弊端,他十分重视,“此事因我而起,本王愧对雯玉,愧对你们方家,本王定会入宫向父皇讲明原委,请他宽恕。”
信郡王在守孝期间令雯玉有孕,的确有错,但雯玉不肯配合解决,私自逃离,造成如今这纷乱难解的局面,她亦有过失。
这当中的是是非非太过曲折,方鹤鸣也不敢妄断,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信郡王,他还指望着信郡王救雯玉呢!所以他只能好言好语,先保证雯玉脱离危险,再论其他。
“那就有劳王爷了。”
心知瑾娴还在等消息,方鹤鸣拜别信郡王之后,又去了荣王府,将此事转告瑾娴。
瑾娴心道:章彦成说得没错,章彦安果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在验血时做了手脚,与孩子撇得一干二净,他倒是安全了,可雯玉又遭了殃,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真令人头疼。
方鹤鸣劝她别担心,“信郡王说他会进宫帮雯玉说情。”
“他真的会诚心帮雯玉吗?万一皇上不听他的,又该如何?”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章彦成眼皮微抬,“他若不帮雯玉脱罪,雯玉一气之下抖出所有真相,他便什么都没了!所以他肯定会竭尽所能的帮雯玉说情。”
荣王之言确有道理,但瑾娴还是放心不下,“可是圣心难测,万一皇上不肯放过雯玉呢?”
章彦成轻拨茶盏,一派无谓之态,“这是信郡王该操心之事,父皇若不放雯玉,宋扬肯定急眼,那小子性格冲动,什么事都办得出来,信郡王也怕他反水,所以他定会想法子让父皇答应。”
原本方鹤鸣还想请荣王帮腔,两兄弟一起求情,或许胜算会大一些,可眼下的情形不容乐观,荣王的态度很明确,他并不愿意插手此事,信郡王惹出来的事,该由他一个人解决。
既然荣王无意帮忙,方鹤鸣也不好再开这个口,他只能等,等信郡王的消息。
目送小舅舅离开后,瑾娴立在那儿,并未进里屋。
依照她的性子,若无必要,不会与他共处一室,更不会离他那么近,此刻她却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儿,估摸着是有话跟他说。
章彦成等着她开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她轻叹一声,就这般转过身去,似乎要往里屋去。
章彦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她是想说来着,深思熟虑之后又觉得不大合适,“王爷已经给出了答案,我不该再多嘴。”
她终究还是与他生分了,有话都不肯明言,看似她是懂事了,但章彦成并不希望她在他面前顾忌那么多,遂直接道出她心中所想,
“你也希望我为雯玉求情?”
“也只是想想,肯不肯出手是王爷的自由,毕竟你没有帮她的义务。”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是以瑾娴犹豫许久,选择了沉默。
这的确是他的自由,但他还是不希望瑾娴误解。他不肯出手,并非是冷血,而是深思熟虑过,
“你可有想过,我去为她求情,父皇会怎么说?他会问我,去桃溪村接你的时候,就该知道雯玉生子一事,为何我隐瞒此事,没有上报,我该如何作答?”
瑾娴怔了一瞬,想当然地道:“你可以跟皇上说,你去的时候并未见到雯玉,兴许她是藏起来了。”
这的确可以成为欺瞒皇帝的理由,然而皇帝不是傻子,“即便我没与她碰过面,那么你呢?你在桃溪村住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孩子的存在,你也没明言,在父皇看来,你这是包庇窝藏之罪,雯玉的情尚未求到,便先将你给搭进去了!”
这便是章彦成迟迟不愿去皇帝跟前谈及此事的原因,此事真追究起来,瑾娴难逃干系。他只盼着皇帝忽略此事,不了了之,哪还敢主动去碰钉子,殃及瑾娴?
此时的瑾娴才真正意识到,这事儿没她想得那么简单,她虽有理智,但面对亲人时,终究还是感性的,而章彦成始终都能保持理智,纵观大局。
他看到了结果,所以才会在方鹤鸣面前说出那番委婉的拒绝。瑾娴能理解,但又对表妹放心不下,
“可是雯玉该怎么办?你最了解皇上,你说他会开恩吗?”
章彦成想说:父皇若会开恩,我便不会受鞭刑,更不会被禁足思过,不过这些事,他不打算告诉瑾娴,若是直白的否定,只会令瑾娴更加担忧雯玉的处境,是以他只能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许……会吧!我们的猜测无用,等章彦安见过父皇之后,便知结果。”
章彦成的语气并不笃定,瑾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说这些话,八成是在安慰她,并非真心话。
如此看来,皇帝是不太可能给章彦安面子了,难道这一次,雯玉真的难逃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