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娴突然跟他说了那么多掏心窝的话,章彦成既惊喜又担忧,什么叫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什么叫选择了自由?她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说胡话吧?
可她方才说了那么多,大抵也有真心话吧?
章彦成已来不及仔细思索,他生怕瑾娴撑不住,赶忙又将大夫叫来。
大夫把脉之后,只道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能是在水中耗尽了体力,才过疲乏,才会再次陷入昏睡。
昏迷的瑾娴感觉自己浮浮沉沉,周遭的环境也在不断的变化,时而似冰山,时而似火海,又冷又热,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融化时,又突然撞上冰块!
如此反复,她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地狱火海?
她也没做过什么大恶之事吧?怎就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呢?
难道是因为她扎了章彦安的眼睛?可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并不是故意伤人,阎王爷若是因此而惩罚她,她岂不是很冤枉?
不知飘荡了多久,她仿佛又听到了呼唤声,那声音很模糊,像是章彦成在唤她的名字,又像是景儿在唤娘,但又像是她的奶奶在呼唤她。
她甚至能听到走动声,这种感觉跟梦魇很相似,感觉得到,却始终睁不开眼,真的很痛苦!
瑾娴努力的转动眼珠,艰难的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瑾娴越发混乱,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我这是在哪儿?还在梦里?只有在梦里才能看见你吧!”
章彦成再次强调,“不是梦,真的是我!瑾娴,我找到你了!可我来迟了,害得你落水,吃了那么多的苦,是我对不住你!”
章彦成居然会知道她落水的事?他怎会知道?难道真的是他来了!
瑾娴震惊的望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章彦成扶她起来,用厚被子垫在她身后,她才能有所支撑,半靠在那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
她想抬手触碰,然而手指停在半空,却又胆怯不敢再近前,她怕一触及,他就会突然消失。
章彦成见状,主动靠近她,拉住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面颊上。
温热感自她掌间传来,那种感觉很真实,这真的是他吗?
为证明这不是梦,瑾娴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脖领,却发现颈间空无一物,她如坠冰窟,暗叹不妙,
“金珠呢?我的项链呢?项链不在我身上,不对劲!你是假的,是幻象,你不是真的!我就说我已经离开了,怎么可能见得到你?”
瑾娴无助的哭泣着,她就知道,她选择了回到现代,就不可能再见到章彦成,亏她方才还信以为真,以为他真的在她身边,
“金珠丢了!你也丢了!我把你弄丢了!”
她失声哀哭,哭得那么伤心,看得章彦成的心也跟着在撕碎。
他轻拍着她,柔声劝道:“金珠没丢,你落了水,浑身湿透,我帮你换了衣裳。金珠戴在颈间肯定不舒坦,所以我帮你取下来了,它还在,没丢。”
说着章彦成将那条金珠拿出来,放在她面前,“你看,它在这儿呢!”
瞄见金珠的一瞬间,瑾娴那暗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亮光!她颤抖着手,接过金珠。
这一次触碰金珠时,没有刺眼的光芒出现,她也没有再漂浮,所以这是真实的世界吗?她还在异世之中?
那她回到现代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那场景很真实,她感觉自己已经回去了啊!到底哪个梦,哪个才是真?
心神恍惚的瑾娴看向他的眼神写满了疑惑,章彦成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瑾娴,真的是我,我来了!你莫怕,你已经安全了,不会再有危险!”
真的是他吗?回想着河边的那一幕,瑾娴不明所以,“可我不是跳下去了吗?我居然还活着?”
但听章彦成道:“我下令堵住城门,章彦安走不了陆路,所以我猜测他应该会改走河道,便朝这边追来,可我来晚了,我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你跳了下去,于是我也跳下水救你,好在最终把你捞了上来,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当时的情形真的是九死一生,差一点,两人就都上不来了!但章彦成却是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将那段惊险的营救给揭了过去,正是不希望瑾娴为他担忧,但瑾娴切身感受过,自然晓得那寒气迫人的河水有多恐怖,
“冬日的河水那么冰,人下水很容易抽筋,我是不得已,可你不该往下跳,万一你突然抽筋,上不去了怎么办?”
夏秋还好,冬日下河,的确是拿命做赌,“当时我只想着救你,根本顾不得考虑后果。好在祁山是个机灵的,在我下水之时,他紧揽着,强行将绳子系在我腰间,有他在岸上拽扯,我才能顺利救你上岸。”
说起此事,章彦成至今后怕,“瑾娴,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生。这次幸亏我赶到了,我若来迟,你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瑾娴也是惜命之人,若非逼不得已,她又怎会往河里跳?
“可我不想落在他手中,你知道吗?他要给我下药,吃了药我就会失忆,忘记过往的一切,忘记他对我的伤害,甚至连你也忘了。
我会变成一个傀儡,浑浑噩噩的留在他身边,那样的情形太可怕了!我不要做傀儡,我宁愿跳下去,也不要被他控制!”
章彦安的所作所为,远远超乎章彦成的想象,“他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倘若你忘记了一切,违背本心与他在一起,他良心何安?”
但凡章彦安还有一丝良心,都不会这么做,“他已经没有良心了,他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感受。”
仔细琢磨着她的话,章彦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很害怕忘记我?”
此刻的瑾娴逐渐清醒,若这才是现实,若她没有回到现代,那她就不敢再肆无忌惮的说话,该收敛些才是。
她羞窘的避开他的视线,“我有这么说吗?没有吧!”
“你有,方才你跟我说了很多话,那些都是你从未与我说过的话。”
方才她以为自己是在梦境中,才无所顾忌的道出心中所想,这会子再回想起来,瑾娴窘得不好意思抬头,装傻否认,
“是吗?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说你才发现,其实我对你很重要,还说你是那么的……”
他的话说一半,没了下文,瑾娴奇道:“那么什么?”
“我不知道啊!你没说完就又昏迷了。我也很想知道,你原本是打算说什么。”章彦成满怀期待的望向她,等着她揭秘。
她是想说,她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喜欢他,可当时她昏昏沉沉的,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如今看来,她没说完。
瑾娴暗自庆幸,还好他没听到,“我也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烧糊涂了。”
瞧瞧,她果然是清醒了,又开始嘴硬了,“真的不记得?还是记得却不愿说出来?”
“真不记得,我这会子还是懵的呢!我都怀疑我的脑袋是不是烧坏了。”瑾娴试图岔开这个话头,章彦成无奈轻叹,
“的确是烧得很严重,你说了很多胡话,令人费解的话,说什么你要走了,要离开我和景儿,去另外一个地儿,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章彦成不免纳罕,“另一个地儿是哪里?”
她总不能跟他说,她要回现代吧!这话是坚决不能提的,但若不给个解释,他可能会一直追问,于是瑾娴借口道:
“那会子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要下地狱了,所以才说再也见不到你了。”
想象着瑾娴这几日的遭遇,章彦成愧疚丛生,“当时你一定很害怕吧!都怪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遭受这样的折磨。”
实则这事儿她也有责任,“不怪你,怪我一意孤行,你已经劝过我,可我不听,偏要上船,才着了他的道儿。”
瑾娴不听劝的时候,章彦成的确很着急,但他也能理解她的心情,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太关心景儿,无法保持理智,他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拿景儿做诱饵。我已让人回宫查看,宫里已传来消息,景儿还在撷芳殿,一切安好。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往后我会引以为戒,保护好你和景儿,不会再让你们深陷危险之中。”
景儿没事就好,她也就放心了!
提及章彦安,瑾娴不自觉的生出恐惧,“章彦安人呢?我记得我好像扎伤了他的眼,你们抓住他了吗?”